海棠书屋 - 仙侠小说 - 魔途振剑录在线阅读 - (十八)返乡(3)不舍追寻

(十八)返乡(3)不舍追寻

    常居疑伸手抄住,赫然是自己忘在坐骑上的水囊。他故布疑阵、弃马渡溪,带了行囊却忘了一并把水囊解下,方才已暗暗懊恼。他听了那人说话之声,惊疑不定:“他中了‘冰浸沙’,能骑马还在其次,照说脸要歪上老半天,怎地这么快便口齿清晰了?”

    抬头瞪去,果然见康浩陵乘在自己的座骑上,行动如常,脸看上去也不歪,只是有些发白,却关切地望着司倚真。

    司倚真欢喜地道:“我挺好的。我听常老先生教了好长的一课呢。”说到此处,觉到常居疑投来目光,那是在怀疑她叫那声“老先生”的心意是否真诚。她也不理睬,问康浩陵:“你中的毒怎会自己解啦?啊哟,你脸色怎地好差?”

    常居疑却同时喝问:“你怎么偷了我的马?你怎生过来的?”

    康浩陵道:“我没有偷。这马是老前辈不要的,我看你把水囊给忘了,便替你带过来。我的座骑是从关中来的,走长途很行,要越过溪水却不太办得到。老前辈的马匹,一看便知甚具纵跃爆发之力,于是…我便…顺水推舟了。”

    他既知常居疑打不过他,且“冰浸沙”药效在他体内已迅速消褪,原因不明,可见这老者决计奈何他不得了,言语之间便自信起来。常居疑不屑地道:“甚么顺水推舟,言辞不通之至。你读过书没有?”康浩陵耸肩道:“这个…实在不多。”

    常居疑听了更生气,一时寻不着难听的话骂他,低头瞟向马蹄。康浩陵微微一笑,说道:“正是,老前辈神机妙算。”原来他为了减低跟踪时的声息,按照赤派前辈所教,在马蹄上裹了布条。常居疑认定他中毒后行动不得,竟让他静悄悄地跟踪迫近,吓了一跳。

    常居疑打开水囊塞子,灌了几口水,问出心中最大的疑虑:“你怎样破解了我的‘冰浸沙’?可服了甚么解药?你这伪冒货,怎地没给真的北霆门人发现打死?”

    康浩陵脸上现出疑惑之色,望望常居疑,又望望司倚真,搔头道:“我…我也不知道何以药效退去如此之快,我甚么解药也没有服。”

    常居疑上下打量他,忽问:“是了,你中天留门毒针,是甚么时候的事?”

    康浩陵道:“上年九月。”突然分心,闪过一念:“三个月内,与殷迟的酒约将至。唉呀,糟了!”不由得现出忧色。

    常居疑低头沉吟:“当时天留门给你下的,想来是‘冰浸沙’的某一味变种药物,我也不知是甚么名堂,总之是他们炼坏了的。而你不知怎地活了下来,定是摄用了那变种药物的解药。那解药呢,照我推想,多半也是由‘冰浸沙’所衍生,类近反而相克,使得你体内脏腑,不再受那变种药物的侵害……咦,你毒都解了,脸也不歪了,还cao着甚么心?”他抬起头来,目光锐利,三人被山间午后雾气所包围,他仍一眼望见康浩陵的神情。

    康浩陵忙道:“…没甚么。”原来他心神不属,却是在想:“殷迟要我带三秦美酒,想来想去,还是柳林酒最好。但我救出了司姑娘,还得赶回‘左三下五’支署,老老实实见习,一时回不了凤翔的。无论如何须想个法子,变出好酒。”

    他对这酒约重视到了十分,老早便在琢磨要带哪一品好酒赴约,但义父突然调他去“左三下五”的赤派支署见习,只恐无暇去弄甚么好酒,无法一偿殷迟相请青稞美酒的盛情。他这番忧虑,着实无关痛痒,全属年少贪玩。好在常居疑再如何聪慧,包管他想破头也想不到,康浩陵刚从半身僵硬恢复过来,便在盘算如此无聊的事儿。

    常居疑接着道:“…但那解药却也在你体内残留了下来,我这正宗‘冰浸沙’与之碰上了,两种相似的药物,便在你脏腑间竞争栖身之所;再者,你经脉之内,必也留有对那变种药物的回应之道。总而论之,‘冰浸沙’在你身上见效便不长了。倘若再过数月,残留的药物排泄净尽,我再来对你发针,可就有你好受的。”吐口唾沫,批评道:“天留门那批蠢猪,将解药炼成了毒药,居然在人体顽强残留大半年,白教我吃了一惊。”

    说罢,照例咳嗽两声。他解开了这谜题,一脸轻松自得,凌乱的银色发辫彷佛也飘了起来。

    司倚真只觉常居疑所说药理,与当今世间所闻迥然大异,简直如同另一个大千世界之物,却颇能自圆其说,不禁大赞:“好精采!常老先生,你若解了我xue道,我定会给你鼓掌。”

    常居疑道:“哈,这却不必了,我也不希罕小姑娘来鼓掌。”

    康浩陵虽然分心,也是字字听在耳里的。适才他在旁窃听已久,虽则他藏身之处并不太近,且常居疑中气不足、说话不响,但林中静谧,常居疑那番言谈,以武学譬喻万象之理、以招式譬喻实用,只把听得他下巴兜不拢来:“世上怎能有这样的理?那老人是疯了么?不,不,他理路清楚,说话有时还文诌诌的,前言后语连贯,不像是疯子啊?他说的道理十分好懂,却古怪到了极点。”

    究竟哪里古怪呢?又说不上来。他听不明白的是那几句古谚,幸而有司倚真解说。而“常居疑”这三字相当浅显,他方能一听便猜到换名的深意。

    那一边,司倚真欢喜赞叹,甚至于想去大食一探究竟;这边的康浩陵尽管佩服,始终未能透彻理解:“他说自己不合时宜。他这种种心思,果真不合时宜之至。”点头道:“原来是这样。老前辈对药理的见解很独到。”

    常居疑瞪眼道:“何用你说?我在药理一途,耗了数十年光阴啊。你抢了我马匹,坏了我的布置,便这样摆脱了北霆门人?”

    康浩陵微一迟疑,道:“不,我没有摆脱。”常居疑与司倚真一听,同感微惊。只听得林中仍无人马追赶动静。

    康浩陵道:“我在地下坐了一会儿,冰浸沙的药力退去后,风渺月亲自追上来了。她后发先至,然后才是几个北霆门人追到。若非老前辈座骑神勇,一跃跨过山溪,我便不能给你送水囊来啦。”

    常居疑讶道:“风渺月那女孩儿也来了?呸,他们也真瞧得起我这武功低微的老家伙。”

    风渺月虽不太老,总算也是中年人,但在常居疑这近百岁的老翁看来,不免仍是个女孩儿。司倚真对风渺月怕得甚么似地,没想到过这一层,然则冷云痴也是小兄弟了,忍不住笑出声。

    康浩陵道:“他们眼下正在想法子搭桥过溪。风渺月扬言,追到你后绝不容情。北霆门手段毒辣,你暂且不放司姑娘也行,咱们得尽快寻觅藏身之所!”说着四望一眼,拉转马头,朝向北方一条似是翻越山脊之路。他身上之毒已解,这一扭身却有些狼狈,气息也见急促。

    一转之下,司倚真从他身侧看得清楚,忽然大惊:“你和风渺月又再交手了?不怪得你的脸色……”

    康浩陵苦笑道:“正是。”

    但见他身上那套北霆门人的玄色袍子下摆撕去了一片,左手按着后腰,腰间缠着袍上撕下来的布条,黑色布条上透出颜色还深的潮湿血迹。风渺月那柄宝刀锋利无匹,她刀法又强,康浩陵与她动手继而逃跑,惊险万状,只是没有挂在嘴上说罢了,实不知这一刀伤得如何。他在马上一番急跃奔驰,直至追上常、司二人,才缓手裹伤,略事休息。伤口仍不住渗着血,他痛得麻痹了,竟未觉察。

    司倚真急叫:“你别动,还在流血。快,快,常老先生,你有甚么治伤妙药,快拿出来。”

    常居疑道:“这小子不断给我惹麻烦,我浪费药物救他做甚?”

    司倚真强辞夺理:“他是让你铸造的刀给砍的,你脱不了干系。”

    常居疑不去理她,侧头端详康浩陵伤口,陡地面露喜色,拍手大乐:“这就对啦!”

    这反应莫名其妙,康浩陵愕然:“甚么?”

    常居疑嘿嘿地笑:“原本‘冰浸沙’虽与天留门药物相克,退去较早,但也不应这般快法。可是你受伤流血,还流得这么多,药力便去得更快了。我方才还有些疑惑,只道我这批冰浸沙,是否在配制时出了甚么差错?要知冰浸沙虽是种在人身肌rou,但自会慢慢回进血脉,如此,药力便停驻甚久。”越说越开心:“哈哈,不错,时辰算起来,正与药力的运行符合。我没有配错,在你身上的效验——”

    司倚真着急得很,见常居疑兀自侃侃而谈,对他的敬意刹时抛到了九霄云外,气道:“喂,你怎地如此不近人情?还说精研药理呢,一个伤患就在你面前,你还有闲情逸致说这些!”

    康浩陵见她小脸急得发红,心中感激,说道:“我在那边草丛里上过药了,没事……”冷不防一阵眩晕,四肢发软,从马上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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