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拾叁不可转也
——雪中重逢别来无恙,洛阳聚首心迹初明—— 上回说到:仲秋之时,远在汴梁的张府内却发生了些糟心事。张府家丁因议论夫人族籍而被老大人赶出家门,景弘久劝未果,只好改劝父亲回屋中吃饭,二人因此回忆片刻幼子景年幼时的模样。 洛阳这边,师兄弟二人偷鱼烧烤,又动真格、练拳脚,谁知景年发挥失常,反击惹怒师兄,二人便在雪地中厮打起来。就在这时,一位神秘的黑衣男子,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院墙之上…… · · 柳直左脚一点墙头,轻盈如风般跃下,依旧左足尖踮地,踏入雪里,无声无息。 景年还在原地愣着,少隹已经穿着衣服迎上去了。 “嘿!还以为导师要晚些时日,谁知悄没声儿地就来了……” 他把衣裳系带一一系好,又手忙脚乱地把腰带扎好。以往从不肯认真招呼,如今不知是不是怕方才追打景年那幕也给他撞见,少隹有些心虚。 “来得早些,刚好看场热闹。”柳直一把拍在少隹结实的肩膀上,用力捏了捏,笑道,“你出事时,我正在大名府赶往东昌府的途中,一时回不来,耽搁至今。身体可好点了?” “嗐,早好了!”少隹不大爱经人问话,便只是嘿嘿笑了两声,“荷姐说了,只待导师回来琢磨琢磨毒性,旁的都已和常人无异。” 柳直上上下下打量他许多眼,才放心地点了点头:“那就好。等下,我再好生瞧瞧你的伤。”又捏了捏少隹壮实的上身:“小荷看顾得不错,你姑母白白担心一路了。” 少隹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接着一愣:“嘿嘿……啊?她……她也过来了?” “趁着我来洛阳,便喊各地管事来此聚首,商议大事。你姑母名高望重,加上担心你,自然也会来。” 少隹垂着脸,不知怎的,有些心慌意乱:“——都多久了,又不是啥好事,我不想让她知道!” “纸里包不住火。” “她在哪呢?” 柳直指了指前院。 少隹就站不住了,想要开溜:“导师,我得去见见她……” “她可是你亲姑母,去吧。” 送罢少隹,柳直这才小心翼翼地看向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景年。 那双眼睛从刚才便一直黏在他身上,一如八年前。 只不过这次,在那双目之中,在倒映的雪之外,还多了份未曾预备的、措手不及的思念。 他走过去,抬起手来,轻轻地放在他的头顶,像是父亲般抚摸着。 手心的温度透过雪水传到头顶,景年心里一阵熨帖。这股暖意沿着心脏缓缓抬升,充盈大脑,又化作水雾,不慎将眼睛模糊了。 “伯父,”他往前走了一步,好似想张开双臂,又好似不敢,乃至声音也从爽朗变成了嗫嚅,“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柳直也拍了拍他的头顶,欣慰道,“长个了。” “我险些没有认出伯父,您怎生了这么些白胡子……这段时日,伯父去了甚么地方,身体可还安好……腿,腿呢?伯父的腿脚可好些——”景年一时激动起来,还没说完,忽然一阵鼻痒,张嘴打了个巨大的喷嚏,“阿——嚏!!” 他吸了吸鼻子,还没来得及擦掉脸上的鼻水,面前忽地起了一阵风,继而肩上一沉,原来柳直解了自己的黑色斗篷,一把盖在了景年身上。 斗篷里还有股熨帖的暖意未散。 “有泪莫轻弹,把脸上的血污擦擦。”柳直惜爱地望着他,心中略有愧疚,面色却不改,“你已大了,勿要像雏鸟似的,总念着翅膀底下暖和。” 他听话听音,忙扬起嘴角,振作起来:“是!” “走吧,进屋说话。添翼、小荷、少隹、白家娃娃,还有其他见过没见过的,都在前面候着。”柳直拍拍景年的后脑勺,示意他跟着一起走,“等下谈完正事,我们再好好叙旧。” “听着来了好些人……”景年有些兴奋,“伯父是要聚着商量甚么大事么?” “便是四月里你传回来的消息,赤火药与蔡府家宴。”柳直严肃道,“虽时至正月,但事关京中动向,不可疏忽。若张邦昌真有什么大动静,兄弟会自当严阵以待。” 看他面色凝重,景年忍了忍,将腹内憋着想提的“烟火”咽回去,只点头答道:“好。” 聚众商议的屋子还是从前的那个,以往柳直不让他进,现在却放心让他一同听着。进门一看,只见最里面站着秋月姨、少隹师兄、周荷姐,往外还有几个没见过的男女,应是各地有功劳的分管人。 景年才一站定,还没行礼,一个大大的巴掌就火急火燎地从后到前拍了过来,把他拍地向前一个趔趄,被周荷扶住,险些一头撞上旁人。 “好小子!哈哈哈!” 景年大窘,回头看去,却是向禹。 “向掌柜,你也来了!” 那霸掌柜如同盖世霸王似的,双手叉腰,立在后头,手里托塔天王般端着一盆盆景,原来是正在角落里侍弄花草。 柳直笑道:“老霸王,一别半载,你嗓门好大!” 向禹冲他挥手似驱赶:“少来,你忙你的,我同你没话说。等会子把东西给了你,我就走!” 柳直便哈哈大笑,走向屋中一同笑着的众人。 向禹便继续问景年,一双手又要扇过来:“小子,上回那个宫里的东西,你还给人家没有?” 景年赶紧逃开他那双大手:“掌柜的手下留人,我早物归原主了!” “甚么宫里的东西?”柳直在那边坐了上首,随口一问。 “一个花押印盒,”少隹等着姑母和其他人落座,在旁边站着,替师弟回答,“好像是个学生的东西。叫什么来着……赵……赵……” 柳直就看他。 “哎!想不起来了。” “姓赵,自称甫成,年方十八九,原本的名字不肯说。”景年接口,朝在座诸位一一拱手,也走到少隹那边去,“正巧我想问伯父呢,这赵甫成好似与蔡相有些牵扯,听闻您进过蔡府,可曾见过这么个名字?” “此人年龄不过十余岁,我上蔡府早已是十一二年前的事了,哪里会有。”柳直答道,顺手谢过周荷沏的茶,“不过,近年我亦打听过蔡府的动向,这个甚么赵甫成……还真没有听说过。” “宗室里可有?” “上月我见了一份名谱,年纪相仿的皇家子弟亦查无此人。” “咦……” 景年正寻思奇怪,还没细想,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吧嗒吧嗒”的蹄子声,周荷就笑了:“听这狗儿跑,就知小白也过来了。” 孔飞就在柳直一边坐着笑,却不看他,只与旁边的低声说话。 谁知白一苛进门来,气喘吁吁,不顾在屋里四散玩耍的狗儿们,上来便扑向景年,口中喊着“年哥快来”,一边就把他往外拽。 景年不明就里,跟伯父道了声抱歉,让众前辈先行商议、不必等他,便出了门,跟着他从楼上翻过横栏跳到楼下。小白这才停步,又扯着他的袖子,喘气道:“呼……呼……累死我了!年哥,出大事了!” “别急!甚么大事?” 想到白一苛带人盯着张府,景年不由得担心起家里来,心中紧张,连声追问。 “府上安好!只是……” 小白看看左右无人,咽了半天唾沫,还是附耳过去,踮着脚,同微微蹲下的年哥耳语几句。 “竟有此事?!” 景年浑身一震,不禁脱口叫了一声,当即就要往回跑:“麻烦了!” 白一苛又急匆匆跟着景年回来的时候,屋里已经商议了一阵子,间杂争论之声,好像是孔飞在反对布置刺客进入蔡府。 大门一开,两个少年一前一后进来,柳直一句“便着三十人在开封府近遭侯着”才刚刚落地,孔飞再次反驳的话还没说完,便齐齐向他们投去目光,引得众人扭头回看。 向禹拿脚把屋门踢上,依旧在后面鼓捣他的宝贝盆景,对这帮英雄好汉开的会不甚在意,只是看热闹似的等着景年说话。 “伯父、秋月姨!” 众人又扭回头去,看柳直和孔飞。 “讲。” “蔡相家宴,得去!”白一苛那厢已给他倒了杯水,自己也喝起来,景年便继续道,“却不能去那么多人!” “别慌张,喝口水,且工整说来。”柳直知道他有事没说,只是举起手,示意众人莫要议论。 景年休息了片刻,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定神道:“伯父,刚刚来的消息,此次正月家宴定在初五,正值蔡相生辰。除去张邦昌外,京中不少官员亲眷都会前去赴宴,其中便有随我父亲一同前去的兄长张景弘,及不爱宴请之事的王缎。”他顿了顿,继续道,“昨夜有人在我家中探得情报,张邦昌这回召集几名亲信好友一同赴宴,为的却是将禁卫军重宝易手!” “他是要带走交给张景弘保管的营防图?”有人在座位上问。 “除了这个,还有另一样!”景年捏住拳头,努力冷静道,“便是王缎保管的东西,金匕首!” 满桌哗然。 柳直登时变了脸色,退座起身,一拳拍在桌面:“你说什么?可没有说错?” 他拂袖离席,走到景年身边,刚要开口,又踱了回去。这样来来回回走了几圈,柳直终于停下来,又自语着以往打听来的王缎的情报,眉头越来越紧。 “也好,也不好。”他依旧喃喃,“神物现世,竟在王缎手里,实乃我始料未及……” “他要把金匕首在家宴时交给那姓张的,应是料得蔡府守卫森严,刺客难入。”周荷又倒了一遍茶水,在旁边搭口。 “不错。”柳直答,“这下,若是不去蔡府阻拦,金匕首到了张邦昌的手里,还不知要出什么祸患。” 孔飞没有说话。 “伯父,还有一件事。此前我父亲曾提起张邦昌运赤火药来,是为了研制一种名唤‘火树银花’的焰火,怕被人议论所行不轨,这才用了偷运的法子。”景年思索,“我便寻思,原先想着去蔡府留心动向,本是为了怕他做出什么大事、嫁祸我等,扰乱京中安宁,现下若是为了烟火,我们便不必如此兴师动众,以防不慎出错,打草惊蛇。” “你如何思量此事?”柳直背起手来。 “诸位前辈在此,年不敢胡言乱语。事关神物金匕首易主,咱们必须出手阻拦。只是人多易战,战则搅动京师上下惶惶,于我等极为不利,一旦引发天威,便要遭致灭门;人少则易伏,伏则悄然无声直取神物,不必惹动禁卫军,只要得手,剩下的便是暗中较量——潜匿作战正是刺客所长,便没甚么好怕的。” “嗯,若是得手,家宴不停,想那张邦昌也难以发动禁卫军引发甚么大动静。”柳直沉声道,“倘若没有得手呢?” “若不得手,寥寥几人,拂衣可退。” “要去,就勿要想着后路。”孔飞忽然开口,“金匕首易主并非小事,你我都明白。先祖们始自前朝所寻之物总算要现世,即便这一趟有去无回,也必得拿回来。” “添翼兄好魄力,”柳直看她,“有去无回这话,却是难得从你口中听得一回啊。” “我是为了兄弟姐妹不必再为了这东西葬送性命,不是为了甚么人。” 柳直点了点头,屋里的其他人也一时安静下来。 如此屏息静气半晌,他忽然起身,将那随身带着的嵌鹰喙银纹翡翠玉坠取出,亮出上面腰牌上的“李祯”二字。 “那么,诸位听令。” 导师腰牌既出,刺客们一个个站了起来。 “吾身既为无形者李萼之后,便以世间万事万物为信义,将此身尽数垒作成就大业之基石。”柳直双目炯炯,“如今,正月家宴夜,神物易手时,我等兄弟会数百年基业,成败在此一举。为清天下邪气、还生民太平,诸位可愿与我一同以命相搏、以身犯险,一举夺回神物?” 没人说话。 但所有人的眼中,无一例外地燃起了火。 周荷将右手覆在左侧心脏处,低首道:“洛阳兄弟会,愿助导师一臂之力。” “应天府兄弟会,愿与君出生入死。” “湟州兄弟会在此!” “还有俺们大名府兄弟会!” “太原兄弟会。” “梁山兄弟会!” “青州兄弟会、沧州兄弟会!”“蓟州兄弟会!” “成都府兄弟会!” …… ………… 聚义的刺客们纷纷举起了手,如擎火把。 火光愈燃愈烈。 柳直看向始终没有做出反应的孔飞。 她与柳直对视。 脉搏如鼓,心走如雷。 “汴京之地,市井之城。麾下之人,尽为所用。” 一语既出,金石铿锵。 火光冲天。 “此次欲往,蔡府内外必然有重兵把守,导师虽曾探进去几回,亦是武功高强远在我等之上,我等却不愿见导师亲临险境,正月里便由我们纠集人马,一举得胜!” 说话的是从沧州来的刺客。 “说得对,”周荷接口,“导师群龙之首,我们不能看您轻易履险……” “此事重大,我必须去。” “你别逞强,”孔飞冷声,看着他的右腿,“多年顽疾还没好,每逢雨雪多有不便,你不能打头阵。还是找些年轻机灵的去!”
“秋月姨说的在理,”景年忽然在一旁发声,急切又恳切道,“伯父,我愿亲自带人潜入蔡相府邸!” 此言一出,在座那些未曾见过景年的纷纷侧目。 柳直立刻皱眉:“不行。你未曾经过大场面,我选些其他腿脚灵活的带人前往。” “我能行!”景年忽然犯起倔来,“伯父,你信我!” “你只管和少隹留下,替大家看好后院,以防不测。”柳直看向一侧,“小荷,添翼,你们各自在手底下找几个——” “我留下作甚……”少隹懒洋洋的声音打断了导师的号令,“有手有脚的,我去。” 孔飞立刻扭头要拦:“阿隹!” “怎么?”少隹从倚靠的墙角里慢悠悠地一挺腰,站直身子,“我们又不怕死,你们拦着作甚?” “九死一生,自然让能耐大的去。”有人在旁边答他。 少隹扬头:“那也得看看是甚么样的能耐!潜行偷窃,哪个不是要身量纤巧、腿脚灵活的去?况且此行并非田忌赛马,纵是劫舍山贼,却也没有上来便派老大打头阵的!” 众人议论起来,有人暗暗点头。 “放你们独身行走江湖至今,你们却拿不出甚么成绩与我,这要我如何信?”柳直看他。 “虽做不到事事转圜得当,却能一次次逃出生天,导师,能一口气活到现在,这也算是能耐!” 屋里议论声不绝于耳。 “导师,你怕生生死死,却没有想过这回事。阿年父兄俱会赴宴,那张景弘手下管的可是东京三十万禁卫军……”他举起手来,比划个“三”,在众人面前晃了晃,“只有他去了,我们才最有可能在禁卫军手里头逃出来。”放下最后一句话,少隹又赖赖地靠回了墙角,“上阵亲兄弟,我去。让阿年点人吧。” 景年悄悄冲他感激地一笑。 这一笑,被默默思忖的柳直尽收眼底。 “我并非不曾考虑这点……”他罕见地犹豫起来,叹了口气,“只是景年尚不是刺客,我还有太多的东西没有教给他……来不及,来不及啊。” 在场众人发出疑惑的声音来,又打量着景年,看向他十指俱全的双手。 少年在众人目光里伸出手来,翻覆着看了看,又瞥着少隹断掉的无名指。 他咬了咬牙,抬头道:“若不是刺客,那我便成为刺客!伯父,还有甚么我不会的,你教,我学!” 柳直对上那坚定且灼人的目光,眉头愈发紧了。 “这不是儿戏。成为刺客,必须断去无名指。你若草率决断,可曾想过如何以断指应对生父与兄长?” 景年张了张嘴,脑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但他却说不出口。 “让我猜猜,你莫不是想说‘夺回神物之后,便不必再与他们相处,自然无需担忧此事’?” “不……” 柳直仿佛看穿了他的念头,负手踱过来:“然而,此非你之本意,想你心性,便非此人。景年,你怕他们死在兄弟会的手里,是耶非耶?” 不待回答,他径自走到错愕的景年身边,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此行得手,天下大定,金匕首会被我带去无人知晓之处,我亦不会再回到汴梁。兄弟们会好生归养还乡,不再经受腥风血雨,而你,也会洗掉刺客的身份,回到家族里,安安稳稳地长大、娶妻生子、步入官场,好好经营这一生。” 景年低着头,只是看自己的双手。 “若不能得胜,你仍要埋伏在张景弘身边,时刻想法子获取禁卫军的动向。这断指便随时会化作火炮,将你在禁卫军的阵地上轰个粉身碎骨。” 柳直放下手,站得离他远了一些,缓缓道:“这,便是我几次三番不肯教你断指的缘由。” 那未及冠的少年郎却只是梗着脖子。 “伯父,断指一事,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柳直意外回身。 景年抿着下唇,从贴身的衣服里掏出一样手指头似的东西来。 递出来的瞬间,一直看着他的孔飞眼圈红了。 “就是这个……这是鸳鸯姑娘留下的东西,”他不敢看秋月姨的眼神,只是将那东西收在手心里,“我当初知它难得,便始终贴身收着,寻思什么时候得空,好还给秋月姨。” 孔飞别过头去。 那是一根义指,是她带着鸳鸯去向家铺子里花费重金打造的义指。 “你还收着这玩意啊……”少隹意外道,“瞧这大小,装上倒挺合适。” 柳直沉默许久,无可奈何道:“你……唉!刺客之道如同激流勇进,稍有疏忽便是无间地狱。孩子,你可要再三斟酌,万不可意气用事。” “伯父,我心意已决。” “你为何决意成为刺客?” “八年前,年童言无忌,放言要为天下寻一条双全之法,”景年把义指重新收回衣内,向前一步郑重道,“八年后,年目睹风霜横行、雨雪载途,便纵是世道难易,此心不改!” “刺客之道,有如苦行;又如逆水行舟,不进则毙。景年,就算天下无人识君、前路再无知己,这荆棘之路,你当真执意要走?” 景年思忖片刻,抬眼望着伯父。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即便长路漫漫、无人与共,我亦愿作此世间唯一的逆流!” 在他的眼睛里,柳直也看到了火。 微小的,缥缈的,不可断绝也不曾断绝的火。 三十年前,或者四十年前,他也曾用同样的眼神看着父亲李菱。 ——他是老了,竟然把自己最初的样子都差点忘了。 于是他一改踌躇,抚掌道:“好!我没有看走眼!” 接着,柳直向东方指去:“三日之后,白马寺东北方哨塔。三更时分,我等你来!” 那少年一双碧眼眨也不眨,挺胸抬头,昂首应道:“是!——导师!” · (未完待续,期待评论!!) · ——————下章预告—————— “人么,确是要比鬼厉害的。” …… “没有风花雪月的命,就少些悲天悯人的心。” …… “你抓紧了,可千万别掉下去!” …… “我们要保住景年这个眼线,便绝不能叫他在张邦昌面前露面。” …… “身系一念,信之依之,仰之仗之,百尺而下,无声无影。此技之名即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