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逆转的歌声（五）
伊登的回归让困守在营地中的军士们看到了胜利的转机，随着血雾环境的破除，战局迅速逆转。尽管来犯的异族像是被控制住似的死战不退，但他们已经没有冲破营墙的办法，更无法抵御来自营墙上的持续反击。战斗持续了一整夜，最终军士们以四百余人伤亡的代价，将来犯异族全部歼灭。 军士们的损伤几乎都发生在血雾笼罩期间的营墙上。之后的地面战斗中，由于异族始终没能形成合力冲破装备了长矛和重盾的步兵方阵，加上伊登手下的精锐骑兵团冲杀掩护，损失很小便击溃了对手。 随着黎明的阳光出现，这场突如其来的诡异战斗落下了帷幕。这场战斗从开始到结束都充满了诡异，在场的异族看起来都拼尽了全力，但却没有得到太多的战果。难以寸进仍死战不退也很奇怪，这种情况出现在鳞甲族尤其是蜴人族还有可能，但狡诈的狼人族同样如此就超出了以往的经验。事实上，血雾笼罩的阶段如果有能够飞行的负翼族加入战斗，侧营很可能已经失守了。有军士声称见到了负翼族跟在敌阵，但并没有加入战斗，伊登破除血雾后，就没有在见到负翼族的身影了。伊登麾下也有人表示似乎在血雾中看到了负翼族，但不知为何后来他们就不见了。 尽管事情诡异，但当下要做的事情仍然明确。营地中的军士们稍作休整便开始新一轮的营墙修缮工作，蜥人们对营墙的持续撞击虽然不足以推倒营墙，但损伤在所难免。战斗结束后不久，整个营地就紧锣密鼓地忙碌了起来。 昨晚战斗的后半程，见到战局稳定，涂月就带着尤菲回到营帐休息了。本就舟车劳顿的尤菲早就累得不行，回到营帐后很快就陷入沉睡。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天明时分，涂月则一直在营帐中守着尤菲，她是帝国的公主，无论如何也不能出现闪失。外面的战斗还在继续，涂月也不放心找其他人来接替自己。 “对不起，一个没注意我就睡着了。明明大家都在战斗，我却躲起来睡大觉。”清醒后，尤菲率先向涂月道歉。 涂月急忙摆手说道：“什么呀，尤菲你昨天都累成那个样子了，干嘛要道歉。现在好些了吗？” 尤菲点头说道：“嗯，好些了。有些日子没干这件事，没想到一下子就累倒了。” 涂月询问道：“你指的是昨晚唱的歌吗？” “对。不过那不是歌，是祷文。” “祷文？” “嗯，那是在雾帆教的一个传统仪式上用的祷文，就是需要由神禁向全部教徒当众讲出来的内容。用歌唱的方式配合万化霓裳就能让整个火雾城及周边地区的教徒全部听到，这个旋律配合这些祷文可以传递到非常远的地方。” “所以才能让伊登听到是嘛，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这有什么厉害的，只不过碰巧我会这个而已。” “不是，我的意思不是说你会唱祷文厉害。而是说在那种紧急的情况下，你能想到这个方法很厉害。而且当时那么危险，你直接就爬到营墙上去唱歌了。这份机智和勇敢才是我说的厉害。” 看着涂月一本正经地夸奖自己，尤菲脸上流露出红润的光泽。直到这时她才发觉原来自己做了一件值得夸奖的事。 这时，听说尤菲已经醒来的伊登赶了过来。 “公主殿下，您没事吧？”伊登掀开营帐脚下不停，小跑到尤菲面前焦急地问道。 “没事，让少将担心了。我是有些累而已。” “那就好。昨晚多亏了您，要不是您的歌声，我们恐怕被困死在血雾里也找不到回来的路。” “说起来，那时我还以为你们在很远的地方。担心就算让你听到也来不及回来，而且那祷文也没有什么能让人理解的信息，怕你不会在意。完全就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去做的。没想到，你们却在距离营墙那么近的地方，刚才我就想和涂月说来着，好像没有我也没关系，你们都到附近了。” 伊登摇摇头，耐心地说道：“并不是这样。我和团长那边已经沟通确认过了。那血雾在外面和在营地里的功效完全不同。我听说你们只是看不到跳上营墙的狼人，身边的战友互相之间还能有所照应，方向感也没有出现问题。我们可不是，当时的血雾完全将我们隔绝开了，我能听到身边有下属的声音，却看不到他的人，伸出手去确认，他明明就在我一臂之内的位置，但就是看不到。也没有方向感，被困在血雾里都不敢乱动，生怕迎面撞上什么危险的东西。起初我们尝试去寻找战斗的声音，但根本没有效果。就在我们都束手无策的时候，您的歌声出现了。我就招呼大家往歌声传来的方向走。” 说着说着，伊登脸上浮现出劫后余生的舒畅表情。“那团血雾很可能就是专门为了拖住我们而准备的。有了您的歌声引导，我们才能成功脱离出来。向着歌声的方向走了不一会我们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营墙。当时我看到一个羽翼被染成血红色的负翼族女性，她见我们出来就开始暴躁地指挥其他人来攻击我们。花了些力气，我才攻击到她，之后血雾就消失了。可血雾消失后，我看到被斩杀的就是一个普通的蜴人，之前的负翼族就像幻觉一样不见了。” “负翼族？那是什么？也是异族的一类吗？”尤菲疑惑地提问道。 “殿下您没听说过也不奇怪。负翼族是异族中羽族的后裔，算是所有长有翅膀或具备飞行能力的异族的统称。羽族是古籍中记载的最古老的几个种族之一，大体上算是和曾经大陆上的霸主——古龙族一个级别的存在。据说负翼族的生活范围在非常靠北的地方，以往从来不会出现在北地山脉附近。这次见到负翼族可能还是数百年间的第一次，说不定那血雾就是负翼族的手段，不过我也不能确定当时见到的是不是他们。这次进攻恐怕只是试探性的，否则配合那血雾的人数再多一倍，恐怕我们就无力抵抗了。” “异族中还有这么厉害的人呢，听起来有点像是咱们的巫术师的感觉了。”尤菲见过不少巫术师，听伊登这么一说，自然想到了巫术师。 “嗯，或许吧。不过我没看出来那家伙是怎么造出这片血雾的，没有看到术式。或许他们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方法吧。” 一旁的涂月过来打断道：“先吃点东西吧，这些难懂的事就先放一放。说起来，尤菲，我有点好奇，你唱的祷文都是什么呀？为什么我完全听不懂。” 尤菲接过涂月递给她的食物，微笑着回应：“其实我也不懂。大意是希望神明可以听到我的声音，并对我心底的疑问给予回答。至于那些词汇一个个都无比的晦涩，大多数连写法都没有，都是雾帆教的长老们一代代口口相传下来的。他们选择神禁的要求，就是可以发出这些声音。有意思是，教我这些的长老们并发不出这些声音来，他们是靠着记忆中上代神禁的发音来纠正我。光是昨天唱的那一段，我就练了将近三年，才达到他们的要求。” “哦？普通人发不出来那些声音吗？”涂月有些不相信。 尤菲随口讲了一段，没有加入旋律，只是慢慢说出一段。涂月试了好几次，发现确实发不出尤菲的声音来。 “这也太神奇了吧，尤菲。这种能力完全是天生带来的对不对？”有了并肩作战的经历，涂月又是个性情豁达的女孩，她现在对尤菲的感觉非常好，就像是个老朋友一样。 “嗯，应该是，所以神禁才很难找。现在我被召回了王城，还不知道后面会怎样，教内许多人都焦虑极了。” 伊登说：“这么说，你有可能既是帝国首脑，也是雾帆教的精神领袖喽？这两项都只有唯一人选了。” 尤菲轻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大概是吧。”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你更想做哪个？”涂月好奇地问。她的问题同时也吸引了伊登。 尤菲想了想，说：“我只想做我自己。如果能做个普通一点的尤菲就好了。我想在火雾城和那些快乐的民众一起生活，每天织布、种地、采药，黄昏之后和家人一起在院子里悠闲地玩耍。那样多好。” 伊登陪着两个女孩闲聊了一会，开始询问正事：“这边的情况异常，今天我准备回主营去向鸠鲁将军汇报，公主殿下要同去吗？” 尤菲点点头，说道：“当然了。我们一开始不就是要去主营的嘛。” “你的身体确定没问题了吧？和我们一起的话，会用到急行军的速度，我怕你会受不了。”伊登关切道。 涂月则站出来提议道：“那就让我带着尤菲好了。如果出了状况，我们就慢一点，单骑落后些也没关系。怎么样？” 伊登只好点头，应允道：“那好吧。你们收拾一下，稍后出发。” 说完，伊登便离开了营帐。 “要骑马远行的话，你还是换身衣服吧，这套礼裙肯定不行的。你有带其他衣服来吗？”涂月一边说一边四下查看，她没印象昨天见到尤菲时，后者带着行李。于是提议道：“我有换洗的轻装，但不是新的，你介意吗？” “不用的。只要换成骑装就好了吧。”说着，尤菲身上的礼裙放出淡紫色的光，与此同时礼裙的衣料像液体一样融化下来，包裹住尤菲的身体，片刻后生成了一套带有淡红色花纹的骑装，还有一顶小巧的帽子。 “咦？”两个女孩同时发出疑惑的声音。 尤菲低语了一句：“我还是第一次穿这套衣服，没想到万化霓裳化成的骑装是这样的。这花纹是不是有点太招摇了。” 涂月回应道：“不会不会，一副英姿飒爽的样子，很适合你。话说你的衣服功能可真多。该不会也是魂泊吧？” “魂泊？那是什么？我不知道。” “其实我也不清楚。伊登的渊落是魂泊，就是他用做武器的两条金线。那是他们家族的传家宝，据说是从帝国创始之前流传下来的。那武器里还有可以与伊登对话的意识呢，特别神奇。他向我介绍过，左手的是冰渊，右手的是焰落，是两个声音稚嫩的女孩子。不过很可惜，只有伊登一个人能听到。” “武器里，有会说话的意识？就是魂泊吗？”尤菲确认道。 “对，应该就是这样。” “那我的应该不是，万化霓裳据说是初代神禁经过神明点拨制造出来的，可以化做不同的形态，从而实现许多功能，但并没有包含意识。至少我不知道。” “不过我知道我父亲有一套武器，据说是不完整的魂泊，功能也挺多，也没有意识。或许只是弄坏了吧，谁知道呢。” “你父亲，是雷洛将军吧？” “对。你知道我？” “嗯，听说过。去年在王城时，有人谈论过你，关于战争结束之后，冰天城将来的归属什么的。”尤菲担心惹涂月不高兴，声音越说越小。 “那个事啊，是评议会的悦王他们吧。”见尤菲微微点头，涂月继续说道：“我知道。不过无所谓，我现在就想把家乡夺回来，至于那之后的事，怎么样都行，无所谓了。” 涂月知道自己现在既没有充裕的财富，也没有傲人的功绩，仅凭一个前任城主遗孤的身份，恐怕不太可能有人拥护自己继任城主。不过涂月的性情洒脱，还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自找不开心。 过了一会，伊登来叫她们，三人与伊登麾下的骑士团一起，告别侧营团长向西朝前线主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