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界识与形域（二）
在康德的认知中并没有“虎”这种生物。既没有听说过，也没有亲眼见过。当然，他更不可能知道事实上这种外型的生物在整个世界上就仅有这一位而已。其他人即使见过也只是在一些掺杂幻想和虚构的书籍里而已。 出现在康德眼前的正是之前救下他和莉莉二人的双翼白虎。“白爵”这个名字似乎仅被很少的一部分人知晓，对于现在的人类来说，这个名字不过是一个传说中的符号而已。 白爵收起翅膀趴在地上时，高度差不多是康德身高的两倍左右，康德的头部刚好与白爵的眼睛齐平。山洞之外是一处空旷的平台，白爵趴在这差不多占据整个平台的三分之二。剩余的空间对于康德他们三个人来说并不算拥挤。 从这里向上看，海寰山覆盖积雪的山顶就在上方不远处，而平台下面则是广阔的丛林。站在山洞口的位置，可以眺望到远处的大海，这里是遗忘岛朝西的方向，刚好是面向大陆的背面，是一片鲜有外人踏足的隔绝之地。即便有船只航行到这边，远远看过来或许能够看到白爵的身影，只不过他一动不动的话大概会被误认为也是山顶的积雪吧。 在康德看来，白爵身上的毛发纯洁的过分，山顶的积雪都不及他的身体白得这么纯粹。 康德思量再三，开口说道：“我是康德，见过白爵老师。”他实在不知道该怎样称呼，只好也学着莉莉借用称呼了。 “嗯……”白爵的声音低沉且绵长：“你终于醒了，身体可还有不适？” “感觉上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非常感谢您救下我们。如果您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我一定会努力完成以报答您的救命之恩。”康德恭恭敬敬地说道。 一旁的莉莉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乐了。康德听到她的笑声，没有理会。 “老夫跑去救你们也是有原因的。你身上带着一位故人的气息，靠近后饭才发现并非旧友，为了一探究竟，方才带你们回来。” 白爵说话时身体并没有动作，仅从表情并不能明确看出他是在对谁讲话，康德急忙确认道：“您是说我吗？还是莉莉？” “是你，康德。”白爵在叫康德名字的时候，发音有些僵硬。 “可是，我应该是第一次见到您。不明白您说的旧友和故人是什么意思。” “当年，有一位人类找到我，那时梦蝶还没有来。是一个非常有趣的男人，我们相谈甚欢。他在这里住了三年，我对他的气息很熟悉。那日我从山下的丛林感受到他的气息，可我见到的人却是你，康德。”白爵似乎进入了回忆模式，说起话来愈发缓慢。 康德完全不明所以，自己从出生到现在方才不过十年多，怎么可能在这里生活了三年却又不记得呢？失忆的人是莉莉，又不是自己。 旁边的梦蝶插了句话，她说：“老师，在我来这里之前，那岂不是距今至少也要有五百年了？” 白爵回应说：“更早，我想想，那是在出现寒冬之后，差不多是八百年前吧。” 康德说道：“您确定那位旧友是个人类？” “嗯，确定。” “八百年前的人类，那时人类帝国还没建立呢。我才只活过十冬而已。”康德有些无语，也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什么情况。如果确实是巧合的，那只能说自己的运气太好，被这个巧合救了一命。 “哈哈哈。他叫希有，你知道这个名字吗？”白爵好像是被康德的话逗笑了，但康德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话里有什么笑点。 康德摇了摇头说：“没听过。” 倒是旁边的莉莉插了一句：“会不会是康德哥哥的祖先啊？” 康德说：“那我就不知道了，我父亲名叫茯曜，母亲的名字我不知道。以前在家里父亲不会用名字称呼母亲，我也没有问过。而他们再往前一辈的人我就更不知道都是谁了。而且距今八百年，这也太久远了，即便真是我的祖先，可能也是三十甚至四十几代之前的人了。” 这也是让康德深感遗憾的一件事，他甚至是最近这段时间才突然想到自己竟然一直不清楚母亲的名字。以前在家里唯一会被用名字称呼的人就是康德自己，而他是用“爸爸mama”称呼父母，至于父母之间似乎有一种默契，根本就不需要有称呼，他们便能理解相互之间的谈话。康德听到父亲的名字还是有一次村中的长老到家里来与父亲谈话时，听那老人叫的。 那时候康德一点都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 “茯曜，茯曜……”白爵念叨几声康德父亲的名字，突然好像知道了什么似的，转而说道：“算了，不管这个了。还是先来说说你们的打算吧。” 康德误以为白爵这是确定自己弄错了，准备让他们尽快离开。因此说道：“我不太清楚离开这里的道路，可能还需要麻烦您带我们出去才行。” 他的话使在场的四人沉默了一会，梦蝶才笑着说道：“康德啊，你弄错了。老师不是这个意思。他是问你们原本有什么打算，看还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再过几天就要进入寒冬了，这里是绝对安全的，没有其他重要事情的话，就留下来过冬吧。” 康德看了看莉莉，后者一脸无所谓地看着他，说道：“康德哥哥决定就好，莉莉以后就跟着哥哥了。反正我什么都不记得，就赖上你了。嘿嘿嘿。” 康德倒确实有些犹豫，现在应该怎么办？看起来白爵和梦蝶都挺友好的，留下来应该没什么问题。康德并没有接受过太多关于人类与异族之间相互争斗一类的教育，他并不像很多大陆人类那样敌视其他族群，面对白爵和梦蝶时，首先考虑到的并不是双方身份的差异，而是对方是否友好。 他这边唯一的想法就是离开遗忘岛回到大陆去寻找父亲，可现在这条路还能不能走的通已经不确定了。虽然有些担心留在遗忘堡的琳姐，可如果自己贸然回去，说不定反而会给她带去不必要的危险。 见康德沉默，白爵倒是毫不着急，只是安静地看着。其实他就算是着急，不说出口来康德他们也感受不到，他的面部表情实在不是两个人类能够理解的。 梦蝶似乎很期待他俩留下来，见康德不说话，便率先开口询问道：“你们之前不还在被人追杀吗？是仇家？还是什么原因呢？” 康德摇了摇头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莉莉会被盯上。莉莉她现在还没有恢复记忆，完全就是谜团。” 梦蝶撅起嘴来，这似乎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嘴部似乎是梦蝶全身上下唯一一处会有这种小动作的部位，从他们谈话开始到现在，梦蝶一次都没有活动四肢或者晃头、摆弄头发之类的动作。 “这样说的话，你们现在离开也会有危险吧？对方再见到你们应该不会放弃伤害你们的念头才对。”梦蝶说道。 “是啊，你说得对。我原本是打算过了这次寒冬之后便启程回大陆去的，可遗忘堡现在是什么局势我也不清楚，贸然回去的确很危险。”康德说着说着，突然产生了另外的念头，转而继续说道：“白爵老师，梦蝶jiejie。你们有办法让我变强吗？只有我的力量足以打败强敌，才能有安全离开的机会。” 梦蝶回答说：“这就得看老师的了。我的能力没可能传授给本族之外的人，就算我教你你作为人类也不可能做到，我们的身体构造就完全不同。” 莉莉跟着说了句：“咦……看起来梦蝶jiejie的身体和莉莉的差别不大啊。就只是没有你的翅膀不能飞嘞。” 梦蝶嘴部转变成微笑的样子，说道：“这个要解释起来可就有些麻烦了。你要是想知道的话，等以后有机会我再告诉你吧。” 她的话似乎还在暗示，其实白爵的身体构造比她更接近人类。康德想到了这一点，但他没有说出来。不管怎么看这个想法都不太正常。 白爵则像是花了蛮长时间才理解这里该由他来说话似的，冷场了好一会，他才开口说道：“方法倒是有，不过梦蝶说得对，人类的身体潜力巨大，但有些天赋的能力是不可能学得会的。如果你决心想要变强，我倒确实可以帮你，但这需要时间，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瞬间变强的方法。想要得到，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时间就是你变强的代价。” 康德眼前一亮，继续询问道：“那需要多长时间呢？能变强到什么程度？” 又停顿了一会，白爵回答道：“变强到什么程度，这个问题太宽泛，我没办法回答你。” “您应该见过佩樾了吧？就是那个追杀我们的人。他是什么程度呢？”康德继续追问。 “那个人啊，我是见到。那个人的‘界识’水平一般，大概也就是‘争运’阶段的中等水平吧。‘形域’方面倒是锻炼的不错，以人类的标准来看，应该算得上是佼佼者了。” 白爵的口中突然出现好些个康德无法理解的词汇，他只好老老实实地说道：“我不太理解您的意思，按您的标准，我和他的差距有多大呢？需要多长时间可以超过他？” “差距，差距。”白爵似乎是在思考，也可能是在组织词汇。“差距还是挺大的。‘界识’方面大概差出两个级次，‘形域’方面则差出更多。我有办法让你超越现在的他，留在这，少则两年长则五年，你不懈怠的话，应该可以达到。” 康德没想到差距这么大，在广场上对战时，他还生出“再加把劲说不定能赢”的感觉。或许，自己只是太过弱小，以至于根本就理解不了对方的强大吧。竟然还傲慢地想要与之战斗，想从他手上保住莉莉，简直是自不量力，无知的自大呀。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比佩樾小了二十多冬，如果能用五年就跨越将近五倍的时间差距，或许留在这才是正确的选择。 看来，要晚一些再去找父亲了。 尽管他并不理解白爵说的那些概念，但白爵的话语本身就带着一种不证自明的说服力。他想要变强，必须要变强才行。 康德深吸了一口气，转而说道：“老师，我想变强，请您指导我吧。我一定不会懈怠的。” “好。”白爵的应允简洁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