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9
一个七月的午后。 我和Anne坐在学校阶梯教室的椅子上。她还梳着遮眉的刘海和紧贴脸颊的短发。她的头发很厚很厚,像是一顶黑色的帽子戴在了头上。她也有点微胖,脸圆圆的,但是皮肤却粉白粉白的透着亮。幸好她还带了一副黑色的粗框眼镜,勉强把那张圆脸遮的稍微小了一些。我看着她,她那两颗虎牙便一笑就露了出来,很青涩,很纯真,像她眸子里的神情一样。于是阳光透过身后的窗子渗了进来,将我们两个的影子拉的好长好长,将她白色校服的清纯照耀的更加动人。她指着那两条拉长的影子对我说:“这就是咱俩长大后的身高了吧!”然后一阵傻笑。 “那这腿也太短了吧!”我嫌弃的开玩笑的说着。 “那没关系,我白,腿短也好看。你听没听过一白遮千丑?我大概就是那样的人吧哈哈哈哈哈!”Anne又笑了一阵。 我摸了摸她细腻的脸,摇摇头说道:“你挺好看的,没有丑可以遮,你挺好的啦!” “你可算了吧!”Anne挪开了我的手,“我太胖了,要是能瘦就好了。真希望以后能像影子这么瘦。黑点也无所谓的。” “哈哈哈没事,黑了我会想办法帮你变白的。”我笑嘻嘻的说着。 Anne听了也冲我暖暖的笑了,苹果肌红扑扑的隆起,瞳孔里闪了闪光芒。 “假期去哪里玩啊?”她望着我轻轻的说道。 “上海吧可能。”我也轻轻的回着,但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带上你们仨一起。” “真的啊!”Anne瞪大了眼睛,抿着嘴笑着,惊喜的问着我。 “真的啊。”我也笑了。 “yes!yes!”她兴奋的攥了攥拳头,抑制不住的这么说道。她笑的那么纯真,搓着手掌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她的兴奋。她于是干脆站了起来,在偌大的阶梯教室里跳跳跑跑,边跑还边说着,“那我要去买好多东西!坐飞机的时候还要和你一起坐!然后我特别想给你买你之前说喜欢的那个围巾!而且我听陈颖说上海的灌汤包有两个手那么大!我一定要和你一起吃那个!你胃口这么小,咱俩一起吃最合适啦吧哈哈哈!然后,然后咱俩还要一起在东方明珠上合影!那里的夜景真的超级漂亮!还要,还要干点什么呢……反正我就是想去吃最好吃的东西!玩最好玩的东西!看最美丽的风景!和你一起!对了,我还要去拜拜城隍庙!” “你想拜什么呀?”我笑嘻嘻的问她。 她一个转身,回眸看着我,挤眉弄眼的,压着声音说道:“天灵灵地灵灵,阿弥陀佛,急急如意令,让咱俩的友谊天长地久吧,各路神仙快显灵啊……” 还没说完,她就噗嗤一下子笑了出来。 阳光很好,岁月安宁。 我知道我又做梦了。 这几天我一直会梦到那个时候的事情。那个安宁而无邪的时候。但这不是第一次了。我曾经无数次梦见过那些美好的时光,梦见Anne,梦见我们朝夕相伴的幼稚的日子。它们像重新经历一样重新出现在我的梦境里,反反复复,像是安慰,也算是折磨。Lily说的没错,友谊天长地久这些真的就不过是冠冕堂皇的话罢了。岁月带来了疤痕,疤痕带来了成长,成长于是消融了太多真挚与善良。笑靥如花,谁真谁假,如今我连Anne也判断不了了。 “你醒了?”Anne坐在我卧室的落地窗前,松松大大的貂绒毛衣让消瘦的她看起来好像是身体缩进了里面一样。记得从陈颖出事以后她就剪去了原来的厚刘海,梳了个轻薄的中分,人也不知为何的越来越瘦,以至于我这样猛的惊醒然后看到她,恍惚里有些陌生。此刻她抱着一杯温热的红茶,坐在阳光的依附里,微笑地望着我。她似乎变了很多,但那个笑容却还是她的。 她笑嘻嘻地走到我身边,我也坐了起来,拭干脸上的泪水,于是她在我身边再次坐下,问我:“你怎么了,梦见什么哭成这样子?陈颖啊?哈哈哈哈哈……” 我看着她开玩笑的嘲笑我,还是沙哑着声音的回了一句:“我梦见你了。” Anne听了以后立刻就收起了笑声,只是抿着嘴微笑的看着我,还是梦里一样的轻声说道:“梦见我什么了?” “梦见当年了。”我声音更加沙哑的说道,于是鼻子又是一阵酸涩,在半梦半醒的神智里,眼泪就漱漱的流了下来。 “哎呀好了好了……怎么一睡醒觉就矫情了?”Anne刻意如此开玩笑的说着,可说完这话自己也笑不出来了,她看见我哭于是也红了眼眶,颤抖着声音哽咽地说道:“Noble你别这样……你不是挺坚强的吗……你哭了那我怎么办啊……” “我梦见你还是青涩的样子,还竖着厚重的刘海,戴着黑框眼镜,你说你要变成影子那么瘦,黑点也没关系,我说你黑了我就帮你变白,你胖了我就帮你变瘦,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我……” “好了好了好了……你别说了……”Anne推了推我的手,打断了我的话,“你这样子我很难受……” “我经常做梦,梦见过去,它们像是穿越时空一样把我带回当年,一切都好真实啊。每次醒来我都会哭很久,好像,好像一下子我们就都变了,我好像一无所有了,我引以为傲的你们都离我远去了……我想不明白啊Anne,为什么我一睁开眼睛就什么都变了呢……我没你想的那么坚强,事到如今,我也需要倾诉,可我那么多朋友,能说话的却只有你了。而且我也不知道我还能拥有你多久了……”我说着说着又哽咽的讲不出话了。 “我都懂。你不用说我就都懂你。从小到大这么多年,其实我们都没变,是周遭变了,不是我们。如果可以,我也想把自己再打扮成过去那个呆呆傻傻的样子。”Anne站了起来,背过身去擦干了眼泪,然后勉强冷静着声音说道,“其实平时吵架也好,打架也好,你的那些尖酸刻薄对我来说并不能让我怎么伤心,但是你脆弱的样子却是最刺痛我的。我受不了你这个样子,每次看见我心里都不是滋味,就会觉得那么强大那么高傲的一个人在我面前却像个小孩儿似的哭。这是最让我动容的。因此我没办法完全的背叛你,我良心不安。” 她冲我回眸一笑,眼睛里全是泪水。 27HG这几天帮了我们很多忙,但与其说是帮忙还不如说是买卖。高报酬换资料,理所应当。不过我们却一直没让他黑进初乔的电脑里拿资料,因此并没有找到初乔借款的真正原因,只是把公司里的账目全都拿了过来,让我们的人核实所有钱款与账目的对应,查出钱款去向。 不过很庆幸的是在他们熬夜查了三天之后真的查出了几笔钱的失踪,合起来共有两千五百万,从08年开始一直陆陆续续的消失,而且都是从小项目里分出来的钱,蒸发似的突然就没了,但是账目上却清清楚楚的标记了钱款的去向。而且27HG还弄到了公司收购《F.L》的时候他们公司近五年的账目,但是很蹊跷的是在《F.L》被收购前的五个月营业额突然上涨,新闻突然增多,大家一核实,果然发现这些账目大部分都是一个数据而不是真实的账目。 果然和猜想是一样的 于是父亲还是把翟菱约了出来。 当见到翟菱的时候,不光是父亲就连我也心里发慌了一阵,感觉好像曾经死去的人复生一样神奇而不可思议。还是那栋别墅,还是这些人,这么多年,我们又见面了。 翟菱看上去比视频里苍老了太多了,虽然刮了胡子,一头短发,但灰黄的脸色,粗大的毛孔,难以掩饰的皱纹却让他不得不变得有些深沉。幸好他那一身平整的西服让他整个人精神了许多。他站在我们面前,眼神里没有怨恨,但却有歉意和恭敬。父亲也很不好意思的看着他,心里不知道多么复杂。 “顾总,您好。”翟菱鞠了一躬。 “对不起。”父亲也鞠了一躬,然后直起身子欣慰的打量着翟菱,“自从那次我一直很愧疚和害怕,没想到你还活着,我很庆幸。” “我早就不在意了。”翟菱看着父亲说道,“在F.L这么多年我一直尽量默默无闻的做事,生活还算是安稳,没想到您还是找到了我。不知道这次有什么事情呢?” “坐下来说吧。”父亲边说着边招呼着他坐下,“这次第一点是想跟你道歉,当年做假账我很不应该。幸亏这些年倒还算是安分守己,没做什么坏事。” “没关系的。”翟菱摇了摇头,语气依旧那么平静而淡然。 “那就好了。”父亲点点头,低头沉默了一会儿,于是问候道,“这几年在《F.L》里面还好吧?” 翟菱笑了,像是自嘲一样的笑了,他摇摇头,长长的叹了口气:“也就那样吧,《F.L》这个公司很恶心。也就是加入了这个公司我才觉得其实你做的并不坏。我一直很想离开那个公司。他们待遇又差,工作又累,可是我这么大年纪了,离开了《F.L》我又要去哪里找工作……” “来我们公司吧。”父亲打断他说。 翟菱愣住了。 “其实我们这次找你来是因为你儿子之前找过我们,他假装F.L公司高层后来我们一查才发现是你的儿子。最近F.L的账目出现了问题,我们一直在查,如果你能来帮我们就最好不过了。”说着父亲从我手里接过了一张合同和包装精致的PRADA领带推到他面前,“我希望能聘请你来我们公司,这是我给你的小礼物。” 翟菱沉默了很久,还是同意了。 Anne约我办完事和她去吃晚餐。 “先生这边请。”服务员把我引进一个包间,一开门,Anne正在里面玩手机。 她见我来了立刻就露出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赶紧招呼我坐她身边。然后示意服务员上菜,接着对我喋喋不休的吐槽了起来:“哎呦你可算来了,这家日料很难排的,我一早就来这边了,要不是我付给人家钱人家说不定会把我赶出去。你没看见门口那条队伍吗?排那么长就跟政府免费发米了似的,那些服务员一个个打扮的精致高贵,你是没见着她们叫号的时候一声比一声彪悍!” “我看见了,那些排队吃饭的人看起来好像要在这边扎营露宿了。要不是我看了眼标牌我还以为你请我来旅馆吃饭。”我嘻嘻哈哈的笑着坐了下来,四处张望了下,“Anne啊,咱俩出来吃饭不带上Lily能行吗?” “你别担心了,我今天出门的时候问了Lily一嘴。只见她穿着瑜伽服,披散着长发,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对我摇了摇头,说不去,她晚上还要去上瑜伽课和那些小富婆们,吃火锅。”Anne夸张的装成Lily的模样,看起来特别的贱。 “我懂我懂,她那个样子做作的不行,好像看透世间真理一样。”我抑制不住的笑着,然后又说,“你说她和那些小富婆们怎么成天吃火锅,我还以为那些小富婆会一个比一个矫情一个比一个逞能的去吃什么法料啊,日料啊那些呢。没想到这光是火锅就轮着请了一个礼拜,天天吃居然还吃不腻,也不嫌胃疼。” “我也奇怪呢。”Anne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往我身边凑了凑,睁大眼睛低声问我,“今天还顺利吗?” “还好吧,虽然后来聊了蛮多的,但是那个翟菱还挺爽快,一下子就挖过来了。也不知道他打什么算盘,是真想投靠还是虚情假意。”我叹了口气,想到这里,心情就有些难言。 “哎呀没事,他能给你什么威胁?他那么多年的老员工了也能分得清是非,就算为了自己的利益也会选择正确的一面。现在已经查出来初乔做虚假账目,拖欠员工赔偿金,人证物证全都有,只要把最近消失的那一笔钱的去向找到就可以了。我觉得那笔钱也是初乔挪用的,这要是再找到,所有的钱加起来一共两千五百万呢,足够他们一家子进监狱的了。这次谁也救不了他了。下辈子就用来赎罪吧他们。”Anne坏坏的笑着,“对了那个翟菱长得怎么样啊?” “还好吧,挺老的看起来。”我想了想说道。 “啧啧啧,你总敷衍我。”Anne咂着嘴。 “我哪有啊!”我翻了个白眼,但很快就没精力再闹了,“哎,看来还是要让27HG侵入初乔的电脑啊……我一直不想让他进去感觉这样我良心不安……不到关键时候还是少让他进去吧……” “你可别胡思乱想了,你让他直接侵入初乔的电脑,在初乔电脑里放个监视器,你不就想什么时候知道就什么时候知道了吗?”Anne说道。 “可我还是觉得过不去心里这关……”我的声音都开始发虚了。 “我的妈呀这真是我的荣幸,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见你良心发现的时候啊哈哈哈哈哈……”Anne到是笑了出来。 “别闹。”我又翻了个白眼。 “诶不过啊,你给他钱他给你办事,这天经地义,谁也不欠谁的人情,你要是不敢说我帮你说。只要你需要。”Anne又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模样,“听清楚,是你需要而不是你不知道。那个时候我才会帮你。所以你放心就好了。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我倒是不担心你给我添麻烦我就是总觉得我那么做他说不定也会对我们公司不利……”我抿了抿嘴,心里不是滋味。 于是Anne刚要说话,包间外就响起了一阵吵闹声,或是嘻嘻哈哈,或是严肃谈话,夹杂在一起。 服务员拉开了门,把菜肴放了下来。我透过门看见了外面走过的人。 “王总啊,今天我可是特意给您带了几瓶茅台,你一会儿可一定要陪我喝上几杯!这次啊要不是您指点我,我这回炒股就又要赔钱了!”说话的男人的声音格外熟悉,我往外一看,居然是初乔。 Anne也看见了,顿时傻了眼,扯着我的衣服在我耳边不停的说:“那个是不是初乔啊,是不是啊,他来这里干嘛来了啊……” “哎呀初总的酒量我哪能比得过啊!您能赚钱啊都是您的能力!但既然你邀请我了那我说什么都得给您这个面子啊!”旁边穿着西服的男人这么说着,于是俩个人都豪放的笑了起来。 服务员上完了菜,退了下去,门于是再次关上了。 我俩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都被这突然的偶遇给懵住了。Anne又嘀咕了几句:“这什么情况啊……” “不行啊……咱俩可不能坐以待毙,刚才他们说什么炒股,你听见了吧……那么多钱估计就是炒股炒没了的吧……”我突然明白了什么,心里又激动又害怕,激动的是找到了原因,害怕的是怕等一会儿收集证据的时候被他们发现。 “走呗等一会儿,咱们去录音摄像!我看那些服务员挺不错的,就让她们帮咱们一下呗。”Anne的眼珠古灵精怪的乱转,然后低声说,“你看看你带了多少钱?” 回家路上Anne一直蹦蹦跳跳的,攥着手机高兴的不得了,嘻嘻哈哈就是一顿傻笑,嘴里还叽叽喳喳地念叨着什么。因为这次我们的确得到了极好的证据——初乔把他炒股跌宕起伏的过程,包括挪用公款的事情都给说出来了,虽然并不是那么完全但是基本上都说的很明细了。因此假若再让27HG找到书面上的证据就能更好的告发他了。 路灯昏黄,Anne在夜晚无人的街道上一跳一跃的前行,忽明忽暗的身影闪烁着不停。她好像比我都高兴。 父亲这几天在各种走关系,暗地里联系了许多熟悉的媒体,政府官员,监察部门和刑警部队,准备蓄力待发。而顶替初乔上任的总经理,父亲也选好了,据Ben说是我的亲戚虽然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哪个亲戚能接任这种职位。《F.L》这两天到是平静得很,一切如常的进行,依旧是忙忙碌碌的工作。至于翟菱,父亲让他先呆在《F.L》里面,等到把初乔一家弄走再让他来到古根海姆上班。 忙碌了这么多天,我和Anne俩还算是闲了下来,就等着我父亲那边了。Lily这几天皮肤变得特别好,整个人精气神都不一样了。据Anne说她最近办了张美容卡,一有时间就去做spa,打个水光针什么的,还总拉着Anne也一起去但是Anne也没那个闲心思。不过我们仨这都还是老样子,新奇的是最近一直忙的焦头烂额的Rom终于也闲了下来,回国看我们来了。 “行行行,那你进来就让Ben把车停在门口,你下来就行了啊。那些行李什么的就让家里那些菲佣帮忙弄一下就好了。”周末的下午,我接到了Rom的电话,他说他回国这段时间空了下来,也不上学,就来我们家住几天再回去。现在他正坐在Ben的车上,刚刚过了大门往里面开呢,“好了那我挂电话了啊。” “啪嗒啪嗒”一阵高跟鞋碰撞地面的声音从我身后由远及近的传了过来,我知道是Anne。 “Surprise!”Anne突然一下子晃到了我的面前。今天的她特意自己画了一个她史上画的最好看的妆容。上午还特意跑到四五公里开外的理发店弄了一上午头发,虽然除了发色从深棕色变成了浅棕色没什么变化。但她还是很开心的穿着她新买的Chanel黑色小礼服,踩着Dior的细跟红色高跟鞋装模作样的在屋里面乱窜。谁要是碰了她头发一下,哪怕是喘气喘到她头发上了她都要矫情好一会儿,然后总是自己绷不住的笑了出来。她眨着那双带了半厘米长的假睫毛的眼睛,冲我傻乎乎的漏齿笑,然后特别自信的问我,“好看不?” 我一言难尽的望着她,给出了真挚的建议:“你换个短点的假睫毛吧,这玩意儿就跟苍蝇腿儿黏一起了似的。” “你他妈能不能不恶心!”Anne嫌弃的怼了我一下。 “诶诶诶诶他来没来啊!”Lily也从楼上的衣帽间里出来了。只见她穿着一个超级大的Fendi山羊毛皮草,里面穿着Gucci的短款礼服,头上还戴着一顶黑色大沿礼帽,半个脸都遮在里面,就剩一个红色的嘴唇露在外面。她也看不见路,像个盲人似的来回摸着走路。 我见了一边上前搀扶一边说:“没来呢没来呢,才刚刚进院。” “诶呦我的妈啊那就好了。”Lily松了口气,“那我就先不摘帽子了。” “诶呦喂你之前不是看不上人家Rom吗?这会儿怎么打扮起来了?我劝你啊等一会儿就躲起来,Rom可不一定像我俩这么宽宏大量,我这都是为了你好啊亲爱的!别到时候再和人家打起来,就算是横眉冷目的,也不好啊是吧。但这时机倒是来的巧了,你俩这几天一定要缓和缓和关系,毕竟大家关系还算不错。可不能自家人打自家人啊你说是吧。”Anne冷嘲热讽的问候着。 “用不着,”Lily挥挥手,“他不至于那么小气。” Lily和我下了楼梯,Anne立刻也上前搀了一把,还嫌弃的说道:“Lily啊,你就不能把你身上这个玩意儿给脱了?你穿着就好像穿了个鸡毛掸子似的。” “行了你,别贫嘴了。”我瞪了Anne一眼,然后对Lily说道,“Lily你把帽子掀开一点吧。” 我们在沙发上坐下,Lily终于把她那个挡了半张脸的帽子挪开了一点点,露出了她画的像被人打了一圈的眼睛。 “诶你弟弟最近怎么样了啊?”Anne问了句。 “一提这事我就来气,”Lily终于极其认真的回答了这个问题,“你们到底把他怎么了啊?突然一下子就走了,电话也不给我打一个,我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接。” “这样啊……”Anne笑了笑,“瞧你这话说的,我们能把他怎么样啊?那可是你弟弟。” Lily也僵硬的笑了笑。 大门突然被人敲响,只听Rom用着他那粗犷的声音,兴奋高昂的朝着里面喊道:“Noble你快开门啊!我来了!” “诶呀来了来了!”Anne听了立刻窜了起来,踩着她恨天高的高跟鞋小步子一点一点的跑了过去,于是我和Lily也站了起来,步伐稳定的缓缓迎上前去。但还没等到Anne去开门,门就被外面的菲佣给打开了,Rom拎着大包小包的走了进来,春光满面的,像是几年不见了似的招呼着我。但他一看见Lily和Anne到是吓了一跳。 “不是说叫你不用亲自拿来吗?家里花那么多钱雇的佣人不用干嘛?你说你也不嫌弃累。”我故作关心的责怪着他。 而他却摇了摇头,咧着嘴笑:“你当我是你啊那么懒!” 我笑了笑,然后向门外看了看,示意Anne把门带上,结果Rom到是说:“别关啊先!还有人呢!” 说着,再向门口看去,只见里晋空着手,低着头,慢慢吞吞的走了进来。 “诶呦!表弟你可算来了!”Lily一看见里晋却第一个笑脸相迎的接了过去,特做作的嘘寒问暖了半天。 “既然都到齐了那就把东西先放下吧,中午我订了一家泰国菜的包间,一起去吧,反正大家都没什么事情。”我说道。 话音刚落就是一片此起彼伏的赞同声。 于是我们几个又住在一起了,包括里晋。其实那件事我倒是没所谓就是很怕里晋多想,觉得不舒服,于是刻意和他说了一嘴,他倒是好的很快,我刚一说完就嘻嘻哈哈的笑了出来。至于Rom,他每天把我们的家当成了自己家一样,平时我们上学的时候他就在家里家外各种疯,带着里晋一起。于是我就总能想到一个多月前我带着Anne她们三个去Rom巴黎的别墅里看他的时候,那种相互礼让。和现在相比简直就是天差地别。甚至Anne每天可以不洗头不化妆不穿内衣就穿个大体恤见他。不过这样的日子到是安逸得很。 但那天终于还是到来了。 父亲把初乔所有做假账,挪用公款的证据交给了监察院并通关系让检察院马上宣布,立刻逮捕初乔等其他同伙。他还召集了大量媒体,同警察一起去F.L抓捕初乔。 七八辆警车停在了F.L的写字楼下面,红色与蓝色的光在大楼的玻璃幕墙上反着冷峻的颜色。接着警察从车上下来,在父亲的人的指引下去各部门找参与初乔做假账挪公款的人。于是媒体记者也纷纷下来,扛着摄像机的,拿着麦克风的,直播的,拍照的,全都跟在警察后面吵吵嚷嚷的往里面走。 前台说今天是《F.L》杂志开会讨论和DICKFAYE联合举办走秀的具体商讨安排的日子。于是我便带着一帮警察媒体去会议室里抓初乔。据说今天公司里大部分高层都在这里开会,包括里面还有好几个也是初乔的同伙。果不其然,当我从电梯里一出来就看见会议室大门紧闭,听见里面高声谈话的动静了。 “还开什么会呀?都起来吧。”我推门而入,大步迈向会议室的空地。然后警察们一拥而上,三下两下就给那几个人扣上了手铐。整个会议室的人都被弄懵了,瞠目结舌的四处张望,反应不过来神,包括正在讲话的初乔。有几个高层的助理和下属见了还在那里弄不清是非的上前拽人,一边骂着脏话一边跟警察撕扯。但还是被推到了一边去。于是站在门口半天的媒体终于挤了进来,闪光灯不断,各个媒体的记者在直播或者录像的摄像机器前各说各的。看着局势渐渐不再那么乱,队长终于站了出来朝着大家说道:“我们收到举报,经过调查,确认初乔等其同伙联合挪用公款近三千万来个人使用,并有做假账,赌博等犯罪行为……” 队长还在自顾自的说着,可初乔一听挪用公款这四个字就被吓得瘫坐在了地上,眼神都放空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其实赌博这项都是我们硬加上的罪行,可那几个人见到这种场面也是无话可辨的,都只是沉默的站在那里。摄影机不断的拍着,像是无数把刀子剪子,划破这些人的皮囊,脸孔和衣服,让他们暴露在光明的威迫下,就这样毫无人性一般的,残忍的抨击着。 于是我转了个身,走到了摄影机前,表情肃穆的像所有人鞠了一躬,虚情假意的说着满怀歉意的话语:“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感到很羞愧,不光是因为这个公司是属于古根海姆的,也是因为我本人就是《F.L》的粉丝。可我却没想到一个月前我居然发现了初乔先生的挪用公款做假账等事情。我认为这是对于社会的污染,对于法律的不尊重,作为媒体行业里有名的公司,其总经理居然做出这种卑劣的事情,实在是太对不起大家了。我在这里仅代表我和我的父亲,向各位,向《F.L》的粉丝们致以歉意!以后我们会坚持良好作风,杜绝这种犯罪行为的发生……” “你他妈的放屁!”还没等我说完,沉默了许久的初乔终于爆发了,他双眼充血,胀红着脸,青筋也爆了起来,冲着我嘶吼道,“你是不是不要命了啊!你爸还杀人了呢!还和政府勾结,销声匿迹!你有资格在这里耀武扬威的抓我吗!” 初乔刚一说完,他的秘书立刻去打开了电脑,居然还是找到了那个视频,那个被我们几个月前,以为是毁了的视频,那个我们曾经害怕万分的视频。可此刻都不重要了,我不再害怕了,因为影片还没来得及打开,那个熟悉的声音便又从远及近的,平静如水的来了:“初总,你这是干嘛。” 只见翟菱穿着平整的黑色西装,竖着干净利落的头发,肃穆的站在初乔身边,用着如霜的目光凝视着他。然而翟菱这一出现,到是把所有人都吓得不轻。 “你……你不是死了吗你!”初乔指着翟菱破音大吼。 翟菱对初乔鞠了一躬:“这还要感谢您最信任的好秘书,好经理和好女儿呢,是他们帮我留下来并且隐藏的这么好的呢。要不然我还真是让你白白冤枉了顾家。白白让你骗了他们的钱呢。你说你从拿到那个视频到现在你骗了他们多少钱?公事就不说了毕竟都是为了公司,可你炒股失败死性不改,一次又一次的赔钱,挪用公款,贷款不还,更是几次三番的拿视频去威胁顾家找他们要钱要股份,说认真的,你这犯得可是敲诈罪啊。当年这个视频也是因为你而起的,要不是你用你的人去给我传假消息我能有这一步吗?那个视频现在根本就是毫无价值的东西,他不小心给我造成了损伤,我就是晕过去了一下而已,住院都没住就包扎了一下。但如若非要让顾家付出点什么的话就是赔偿我医疗费吧。可惜的是,在顾家找我的时候,就把医疗费补偿给我了。反倒是你,犯了那么多罪,今天总算是将你逮住了。” 初乔一听慌了神,连忙说着“没有没有”,媒体警察一听也都愣了神,谁也没想到还有这么大的料爆了出来。以至于就连我也有些目瞪口呆。平时看这人老实的不得了,没想到这时候到是有点口舌本领。居然编出了这么大的谎。虽然要股权是真的可是要钱倒还不至于。而且更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勾结了那么多初乔贴身的人来帮他,可见手段还是不容小觑的。 “初总,我今天可是带了证据。”说着,他从包里拿出了一个u盘,在电脑里打开,放出了两个视频,里面正是初乔谋划威胁我们的过程和在巴黎开会时向我们勒索股权的录像。 “哦对了,初乔,我们还在你的房子里搜到了你赌博的证据。”我说。 队长一看我发话便立刻走上前来,拿着几张照片和赌具,冲着大家说道:“这是我们在搜查初乔家里搜到的赌具和照片,从照片里我们可以看出初乔在其家里聚众赌博,并且金额较大。”但其实这些都是被我们刻意加上去的罪名。赌具是我安排人放在他家里的,他们也是按照我父亲的安排去把那个找到的,至于照片只是ps出来的而已,完全可以以假乱真。因此一切的一切都是父亲动用这边的所有可以利用的人脉才获得的成功。 初乔看着突如其来的这一切,层出不穷的罪名,终于傻了眼,精神崩溃了。只见他话也不会说,就只是喉咙里有“呜呜啊啊”的干吼。他坐在地上,身体无力瘫软的堆在那里,昂着头,半张着嘴,眼神空旷没有聚焦,就那样直愣愣的望着天花板。像是一只被人打的遍体鳞伤的老狗,在奄奄一息之中垂死挣扎,祈求着人们的怜悯同情,也在等待着天翻地覆的到来。 去往看守所的路上,我坐在警车里,后座上就是两个刑警和初乔。 “时移世易了初乔,你千躲万躲也没想到今天戴着手铐的是你吧?”我讽刺着,可初乔没有理我,我回头看了眼他,只见他还是刚才那副呆傻的表情,于是继续说道,“你总是觉得自己隐藏的很好,总是太自以为是了。你以为,区区一个视频可以威胁我们一辈子吗?可以护你周全了?你说你要是老实点也不至于这样,而且你知道那个你一直借贷的小银行是谁的吗?是Lily表弟他们家的。我也真是歪打正着的,就抓住了这个证据。之前你千方百计的我为难我们,想要得到我们的股权,害得我们什么奇葩招数都用了个遍。幸好啊!我们提心吊胆了这么久,终于亲手将你送进了监狱。现在你可是一无所有了啊,财产,房子全都查封归还政府了,就连你总经理的位置也在你被抓走以后立刻有新人上任了。而且你也别抱有什么侥幸心理,你在外地甚至是外国的那些,也会在开庭审判,给你定罪了以后再去一个个的收回。” 我抬头看了看后视镜,初乔正在怒目圆睁的瞪着我,眉眼间的那种恨之入骨,像极了一个丧心病狂的杀人犯,这让我不禁背后凉了一阵。他的脸惨白惨白,没有光泽,还带有些许的阴沉,我甚至担心他会随时挣脱手铐,掏出来一把刀拼了命的就想要杀了我,哪怕同归于尽。可我还是忍住了,只能把这一切的惊惶紧攥在内心,故作无谓的轻蔑的笑了,于是只听见初乔用他那粗犷又愠怒的声音,咬牙切齿的磨出来几个字:“你的恶毒早晚会还到你的身上。” 我一听这话,倒是被气笑了,无奈的笑了:“谁比谁高尚?我只是来揭穿你罢了,毕竟你本来就做过那些事。再说了你捅我一刀难道还要我毕恭毕敬的巴结你吗?初乔,你从一开始就输了。与其相信上帝会把你的厄运分给我一半还不如早些接受,免得再发疯。” 初乔没说话,还是那样子仇视着我。 我低首轻笑,转头看向外面景色,问了句:“咱们还有多久到啊?” “快了快了,三四分钟吧。”开车的警察勤快地答着。 我满意的点点头,于是转过了身子看着初乔又说:“可惜了啊初乔,你早该想到这一天的。你现在什么也没有了。你努力了一辈子,夹着尾巴做人,编造了一个又一个谎言,掩饰着一次又一次的错误,现在你争取抢夺的那些都是什么呢?什么也没有了。别说你的房子车子,就算是你的钱都没了啊。你现在西装革履的,还算是像个样,等到判了刑,你换上囚服脱下西装的时候你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连个乞丐也不如。真的就一无是处了。你现在你的家庭怎么办呢?你的老婆呢?你的孩子怎么办?不说这些,你的父母呢?拉着一家子人都和你受罪,过这种畜生不如的日子。于是死的死病的病,你怎么那么活该啊!” “你闭嘴啊!!!你闭嘴!!!”初乔终于崩不住了,疯了一般的嘶吼着,挣脱着警察牢牢地束缚,他丧失了理智,只管尖叫与一遍又一遍地喊着,“我要杀了你!我要杀死你!我要用刀把你的rou割下来一片又一片!” 车停在了看守所门前,果然那里聚满了媒体。于是我故作紧张的推开车门,从车上逃了下来。然后紧接着就是两个警察把失控的初乔连扯带拽的也弄了下来。结果两个警察是不够的,后来又来好几个人才把他制服,突破层层媒体,摄像机的包围,拉进了看守所。 “Noble!”我一回头,Anne正好刚刚走到了我身边,“我在这等了你一上午,你可算是来了,我还担心你出什么事呢。” “我能有什么事?”我笑嘻嘻的冲着她这么说着,让她先进去看守所,“对了我爸他们来了吗?” “他刚到没一会儿你就过来了。”Anne这样说着。 媒体被堵在了看守所的大厅和长廊里,熙熙攘攘吵吵闹闹的,等待着进一步发展。我让Anne进到里面,去看看父亲需不需要我什么的。但她刚走了没几步身后就听见一个女人尖叫着朝我跑来,还没来得及回头,手臂上就被人划了一刀。 我痛的赶紧转过了身,捂着不断流血的伤口向后忙退了几步,定睛一看,只见初宸正拿着一把沾满了我的血的水果刀,披头散发的站在那里横眉怒目的凝视着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就这样歇了几秒后,她又高举着水果刀疯了一般尖叫着朝我冲来:“去死吧!去死吧你这个贱人!去死吧……” 我慌慌张张的赶紧往媒体那边靠,初宸则追着我跑,扎空了好几下,我也刻意让她划了我几道,但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位置。直到我跑到看守所大厅,在众目睽睽之下才敢指着初宸,像是在给大家指出一只吃人的猛兽一样,故作冷静而笃定的喊道:“她是初乔的女儿!她现在已经疯了!对!她已经疯了!快把她给我也抓起来!她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她这么小怎么可能接受!她现在八成是疯了!立刻给我抓起来!不能让她再伤害别人了!立刻把她送到精神病院!她已经疯了!疯了!” 警察一听我发话便马上上前制服了歇斯底里的谩骂着的初宸。她的刀被人抢了,满是鲜血的双手也被扣上了手铐,此刻的她和几个月前那个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女人完全不同。她的头发乱七八糟的遮在面前,就剩下一只眼睛。她赤着脚,Chanel的白色小礼服上全都是泥土和灰尘以及丝丝点点的血迹,看起来很是落魄,倒真像个精神病了。于是四下里叽叽喳喳的又是一波舆论,比初乔被抓时还要刻薄复杂的舆论。初宸说不出话了,她听着这些凌厉的辱骂,甩开了面前的头发。我看见她的脸孔上不再是愤怒与仇恨。此刻的她愣了神,目光涣散,眼泪像没关紧的水龙头似的往下流,可她的嘴角和声音,却嘲讽的笑了,喜怒无常。 Anne从人群里跑了过来,扶着我缓缓坐在了椅子上。她看着我遍体鳞伤的样子和不断溢血的伤口,不禁眼框泛红。我于是握紧了Anne的手,看着又哭又笑的初宸,对抓着她的警察命令道:“送到精神病院里去吧。” 说完他们就把初宸带上了车,走远了。 “你怎么不躲着点啊你!快点和我去医院弄一下……”Anne摇着我的腿,颤抖着声音,带着哭腔对我说道。 “没事……没事……”我大口喘着气,问了句,“我爸怎么说的……” Anne吸了吸鼻涕,眼泪就涌了下来,她摇摇头,又说:“他说没什么事了说咱们可以走了……这里还有你爸呢你还担心什么啊你!你算什么啊!快点和我去医院行不行啊……” 我笑了出来,站起身,给她擦了擦满脸的泪水:“走吧。” 消毒和包扎完后,我和Anne坐在休息室里等着Ben把药给我取回来。Anne终于不哭了,她靠在我的肩膀上,目光忧愁地望着前方。我发现她好像突然变得很爱哭了。在我面前有时就像是一只弱不禁风的小奶猫,咪咪的叫着依赖我。然而以前她可是说什么也不哭的。而且就算哭了,泪点也很奇葩。记得有一次她上课玩手机被老师没收结果她就哭了,虽然我觉得她那顽强固执的性格竟然因为手机被没收哭了有些神奇,但还是安慰她了很久,结果后来她很真诚的对我说她哭是因为手机里面有她偶像的照片,手机收上去了照片就没了,仅此而已。还有一次排座,班里一个有口臭的脑子有些不正常的学生坐在了她后面结果她趴在桌子上哭了一下午,我也安慰了一下午,后来把老师也给吓到了,不得不尴尬的把那个学生调走了。 可她以前却是那么顽强那么较真的人,怎么样也不肯低头服输。我很少见到她哭的时候,过去的她永远那么自由,那么坚挺,几乎没人能够摧毁她的信念。 然而现在的她确是真的脆弱了。她对我说:“没想到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呀……一年前我们还在学校里面上学呢,前不久初宸还在我们的房间里趾高气扬的和你吵架呢,这才多久啊就什么都变了。” 我没回答她。 岁月变幻而层出不穷,从新生到死去,从憧憬到绝望,从喜怒无常到麻木不仁。像是花开花落的过程,像是阴晴不定的天空。因此有时候我会想,那些电影的圆满过后,在漫长的岁月里又将迎来什么呢?是否还会有分离?是否还会有死亡?这也许就是我们的故事了吧。此刻我们每个人,似乎都在走向那个注定相同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