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阁楼

    进来的竟是陈世元？

    几名劲装打扮的人拥着陈世元走了进来，承影上前见礼后，低语了几句。陈世元便霍地转过头来，向黄蓁的方向看过来。

    陈世元在夜色中的映衬下，鬓似刀裁，眉眼似寒星般摄人，一身黑色便服脚蹬快靴，几个呼吸间就来到了黄蓁面前，微微一笑，便拂去了身上冷如冰雪般的寒意。

    身子微倾向前倾着，仔细地打量着黄蓁的神色，和煦地说道：“看着气色是好多了，想要欣赏夜景，方才为什么不随着姑姑她们出去？”

    黄蓁有些不能适应陈世元的态度，好似交情捻熟的老友，寻常间的问候，又像是长辈对晚辈的宠溺？

    来不及想是哪里不对劲？嘴已经快与脑子答道：“人都出去了，我才觉得无聊起来？话音内含着娇嗔的抱怨，像是往昔与爹爹之间的日常对答。”

    听见陈世元喉咙里似乎发出了低沉的笑声，狐疑地仰头看向他，又解释说道：“听承影说这里有一处阁楼，可俯瞰姑苏运河的全貌，就想来这里看看？”

    看着眼前的黄蓁，陈世元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瞬时亮了起来，说道：“不该整日闷在屋子里，好好的人都闷坏了，承影今日的提议甚好，回头到管事那里领赏去。”

    承影波澜不惊地谢了赏，这样也行？对上黄蓁不解的眼神？

    陈世元又闷声笑了几声，说道：“承影，把我给黄姑娘带来的东西先送回去，再给黄姑娘拿件披风来。”

    黄蓁刚要张口说自己不冷？陈世元仿佛知道她想什么一样，说道：“到了阁楼上你就明白了，说着伸手接过七星手上的灯笼吩咐道，去上面准备好，我和黄姑娘随后就上来。”

    七星脆声应是，蹬蹬地跑上了台阶。”

    陈世元优雅地伸手说了句，请，便执灯上前了半步，为黄蓁照着脚前方两尺左右的距离。黄蓁不由地趋步跟了上来。

    黄蓁说不出陈世元跟以往有什么不同？

    毕竟之前跟陈世元也不熟悉？仅有的几次交集也都是性命攸关之时，可今日自从见到他，两人之间相处的模式就由陈世元主导，这让黄蓁有些不自在？

    可是看着陈世元泰然自若的模样，又怀疑是自己想多了？想着陈世元久处槽帮，为人处世自是惯于大开大合，自己还是莫要大惊小怪，免得被他笑话小家子气？

    一口气上到二十几阶台阶，气息便不稳了起来？

    走在身旁的陈世元一直在观察着她，见她气息急促起来，便停住了脚步，建议道：“在这里歇一会，再上去不迟？”

    黄蓁见楼梯两端虽然挂了灯笼，可到底不比白天光线好？楼梯里又不宽敞，两人虽是错开行走，却离的很近，黄蓁又莫名的感觉不自在？

    便想着快些上去免得尴尬？又有些后悔就这样出来，可中途又不能说不想去了？那样明显地避着陈世元，不是让人难堪吗？

    黄蓁竭力调匀了气息，遂说道：“上去吧！七星还在上面等着我们呢。”

    刻意忽视了陈世元不赞成的目光？说着抬脚欲迈步上楼，不料忘了这里是转角，一脚踩了个空，整个人向前扑了出去，黄蓁啊了一声，心里想着的是要出丑了。”

    谁料下一瞬腰间一紧，便被陈世元拦腰揽住，黄蓁只觉得脑袋轰地一声，像是漫天的烟花雨肆意地绽放一般？耳边传来陈世元着急的问询声：“有没有扭到脚？”

    黄蓁扶住陈世元的手臂喘息着站好，竭力镇静地说道：“没有？没有扭到脚？只是唬了一跳？说着便要往后退一步。

    被陈世元往身前又带了一步，彼此呼吸间相闻，待要挣开头顶传来陈世元声音道：“小心火伤到你？”

    黄蓁回头看去，见是陈世元手里的灯笼，如今被扔在了转角处，已经燃起了火。

    陈世元松开黄蓁上前熄了火焰，说道：“我扶着你上去，说着不待黄蓁拒绝，便伸出手托住黄蓁的手臂，托着黄蓁向阁楼走去，一套动作下来是行云流水，仿佛没觉出什么不妥当似的？”

    黄蓁身体一僵想要拒绝时，已经就着陈世元的力气往走了几步台阶，此时再拒绝倒显得矫情了？这时陈世元又出声提醒她道：“看着些脚下，仔细扭到脚哭鼻子，话里的宠溺自然而坦荡。”

    黄蓁心里一滞默默地嘀咕着，莫非在槽帮呆久了的人，都会自然忽略了男女之别？或许看着自己不像女子？可自己已经及笄了的，怀疑陈世元是吃什么长大的？这般鲁莽？

    不得已地安慰自己，好吧，自己前世今生加起来，不多不少正好七十岁，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我老人家就不与你这后生作计较了？日后，自然是能离多远是多远？免得瓜田李下的惹人闲话？

    踏进阁楼内的那一瞬，陈世元松开了黄蓁的手臂，跟黄蓁介绍说道：“虽说这处宅院当初我也是参与了设计？但是要说最中意的，还当属眼前的这座阁楼，黄姑娘待会可要细细体会？”

    说着亲手打了帘子请黄蓁进去，七星见他们进来，忙上前扶着黄蓁落座，贴心的问道：“姑娘，您还好吗？先喝口茶水歇一歇。”

    陈世元在对面落座。伸手接过七星手里的茶杯，说道：“这杯给我吧？去给黄姑娘换杯温水。”

    对上黄蓁不解的眼神？陈世元自然的说道：“时候不早了，这会喝茶夜里容易走困，而且还不利于养生？我是听道长说你夜里睡眠不好？”

    黄蓁强撑着镇静道了谢。

    见黄蓁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陈世元也不急，又嘱咐七星说道：“平日在姑娘跟前伺候，要精心些，不懂的多想姑娘跟前的人请教？”

    七星听了陈世元的吩咐满脸错愕，帮主何时变得如此细心了？且今日全程也没见他冷过脸？对黄姑娘又是这般的体贴照顾，这样的帮主从前可是没见过的？

    正愣怔间，见陈世元一个眼风扫过来，一个激灵忙又给黄蓁倒了杯温水。

    见七星对上陈世元避猫鼠的模样，黄蓁觉得好笑的很？抿着嘴打量了陈世元几眼，没看出哪里值得七星如此害怕来？黄蓁压下满腹的疑惑，接过杯子来轻抿了口水。

    对上陈世元问询的目光，回道：“道长说是气血不足导致的心肾不交，才会失眠多梦，慢慢养着就好了，还没跟您道谢呢？若不是您及时出手相救，我大概要落入江里喂鱼了？”

    陈世元听了朗笑出声，问道：“哪里来的鱼这般没有眼色？连普度众生的织女星也敢觊觎？不怕龙王爷震怒吗？若因此而连累水底的鱼鳖虾蟹而不得跃龙门？那罪过不是大了？”

    “啊？”

    黄蓁瞪大了眼睛看着陈世元，玩笑是这样开的吗？

    不得不说陈世元很会调节气氛，三言两语之下，就让黄蓁就放下了戒备，也缓和了彼此之间不熟悉的气氛？

    黄蓁努力地地牵制着自己上扬的嘴角，问道：“是嫌弃我道谢的诚意不够吗？可我是认真的在向您道谢。”

    陈世元颇为烦恼地说道：“谢来谢去的太过麻烦？”

    黄蓁一怔笑出声来？可不？两人仅有的几次见面，就是相互救场？

    “我听姑姑说了，您都回程到了姑苏，才察觉出不对劲来？又快马赶赴松江府，才能及时的救下我？”

    陈世元也正色地说道：“我也是在认真地回应你，况且我是真的觉得，谢来谢去的太过麻烦？”

    “怎么就谢来谢去了？黄蓁挑着眉问，我这可是醒来后头回见到您，救命之恩呐？要是见了面提都不提上一句？也太过无礼了？”

    “怪我，都怪我，陈世元目光灼灼地盯着黄蓁说道，该早些过来看你的，想必你也听姑姑说了，这段时间杂七杂八的事情缠着，十日前到是来了这里，只是--？

    说着一顿遂转了话题，端起桌上的茶盏说，那今日就以茶代酒向黄姑娘赔罪。”

    看着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的陈世元，还端着空杯给黄蓁看了眼，黄蓁瞠目结舌的看着陈世元？这是故意的答非所问吗？

    黄蓁手抚着心口有些凌乱，什么鬼？这自说自话的功夫，当真让自己不知怎么回他才好？

    黄蓁终于绷不住的笑了，侧过身去用帕子遮住嘴角，肩头微微耸动，待回过身来双颊绯红，凤眼含笑地询问道：“我们能好好地说几句话吗？”

    不知怎么就取悦了陈世元？眼见着眉目间的神采怡悦，开心的道：“不过是见你病中郁郁不乐？想要逗你发笑而已，不过我也是认真的。

    你仔细想想，我们之间的仅有的交集，不就是相互间的救命之恩吗？难道真的要见一次说一次不成？”

    黄蓁一想也忍不住的笑了起来，还真是陈世元说的这样，两人初次相遇就在月轮山上，那时自己还不认识他？就下意识地帮他避过了皇城司的探子。

    接着又是在西湖的游船上，每次都是惊险万分，可每次又都是有惊无险？人与人之间的缘分还真是奇妙。

    黄蓁感叹道：“哎，突然觉得有句话很适合我们。”

    陈世元感兴趣地问道：“什么话？说来听听。”

    黄蓁莞尔一笑道：“生死之交。”

    陈世元身子向着黄蓁方向微倾，说道：“生死之交？嗯，我喜欢你这句生死之交，说着目光殷切地看着黄蓁说，能和黄姑娘论生死之交是我的荣幸，那我们日后可就是朋友了。”

    黄蓁似乎有些受不住？在陈世元热切的注视下便垂下了眼帘，努力克制着加速的心跳。

    抬头迎上陈世元道眼睛，轻抚着心口的地方，说道：“真真地唬了我一跳？还以为少帮主是要与我拜把子呢？

    可以性命相托的朋友，何尝不是我的荣幸呢？说着转开话题道，这阁楼上的装饰倒是别致，于我们日常的倒有些不一样，能否烦劳少帮主为我解惑？”

    陈世元知道不能逼她太紧？爽朗的一笑问道：“承影拿个披风怎会这样久？”

    承影适时地在门口回道：“奴婢回来了，见您和黄姑娘说话，便在门口候着，说着就捧着披风走了进来，在陈世元的示意下为黄蓁披上了披风。”

    黄蓁虽然不解但也没多问？任由承影为她披上披风，陈世元一笑便起身在墙壁上按动了开关摸样的东西，承影小声提醒道：“姑娘仰头看上面。”

    黄蓁依言抬起头来，屋顶的位置传来嗡嗡滚动的身影，就见到屋顶的位置从中分开，向两侧滑动，瞬间漫天的星空都落入了眼帘，黄蓁发出惊呼声：“啊，好灵巧的设计？好美的夜空啊？”

    陈世元回首微微一笑，又在墙壁上搬动几下，眼前的窗扇也向两侧划开，运河上夜景尽在眼底，头顶的星空，眼前的美景，黄蓁由衷的展颜一笑，扶着几踏站了起来。

    （此章完结）

    写到这里，我才觉得圆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