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长恨痴情苦 难为逍遥士_第19章 仙丹
朱岚头上一痛,重重跌倒在地上,还未来得及站起,只听一个声音欢叫道:“蛛蛛,原来你在这儿!” 朱岚霍然抬头,怔怔地盯着眼前人,足足愣了半晌,竟说不出一句话。 她惊喜地张大了眼睛,嘴角不停地抽动,突然一下子扑倒在那人肩上,嘤嘤抽泣道:“你这死猴子!原来你没死……你还活着……” 来人正是冷痕。 他显然没料到朱岚反应如此强烈,被她这么一抱,登时慌了手脚,两手竟不知放在哪里才好,一颗心儿已是怦怦乱跳。 朱岚伏在他肩头,似是梦中呓语:“你真的还活着?我是不是在做梦?” 冷痕摇了摇头,笑道:“当然不是做梦。我可是个混世小恶魔,哪那么容易死的?” 朱岚*微微,在他背上轻轻打了一下,道:“你这混世小恶魔,总是到处害人……”说到“担心”二字,忽然又住了口。 冷痕粗心无意,不作深虑,笑道:“别人叫‘当一天和尚敲一天钟’,我这叫‘当一天恶魔,害一天人。’” 朱岚呸的一声,啐道:“以后不许再骗我。” 冷痕道:“我没骗你。那会我肚子疼的要命,全身发烫,本来已经死了,可我心里一直在想,你还没有原谅我,我怎么能死呢?然后就不知怎地,又活过来了。” 朱岚噗哧一笑,将他抱得更紧,刚笑一下又哭了起来:“我以为你死了,再也见不到你了!” 冷痕心下感动,只觉一股热流袭遍全身,轻轻将小手放在她背上,悠悠道:“如果我死了,你会伤心么?” 朱岚被他一问,似是想起了什么,忙将身子微微后移,离开了他的肩膀,头忽然埋得低低的。 冷痕见她娥眉紧锁,双目发红,盈盈玉指轻轻玩弄衣带,神态凄凄惹人怜伤,蓦然心中一动,伸手去抹她脸上的泪珠,柔声道:“我答应你,以后再不丢下你了。” 朱岚连忙退后一步,忍不住抽泣起来,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摇头道:“不,不可以……我不可以的……” 冷痕见她神色有异,连忙道:“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可以?你不喜欢么?” 朱岚别过了脸,伤心地道:“以后,你还是不要对我好了。” 冷痕听她声音凄婉,两串泪珠却似断了线一般,心中不禁一痛,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只要你不哭,我怎样都好的。” 朱岚心头一震,忽如雷轰电掣,细细思之,竟觉气动神摇,不能自已,怔怔盯了他半晌,轻轻将头发在脸上一拨,忍不住又抽泣道:“可是,我已经成了这个样子……” 冷痕一惊,猛然看到她白皙的小脸上,一道长长的血痕,急切地道:“你的脸怎么了?” 朱岚身子一转,又埋过了头去,双手掩面而泣,低低道:“我变成这个样子,一定很难看。” 冷痕轻轻移开她的手,但见晶莹如玉的肌肤上,凭添了一道血淋淋的伤痕,心中顿时一痛,竟比刀割还疼痛百倍,因怕她难过,于是说道:“不会的,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都一样好看。” 朱岚抬起头,看到他真诚的目光,又红了半边脸,嗫嚅道:“那你会不会……”话到嘴边,又垂下了头,默不作声。 冷痕道:“会不会什么?” 朱岚迟疑良久,似语不语,欲说不说,鼓足了很大勇气,终于道:“我变这么丑,你会不会……嫌我?”说到最后二字,气若游丝,几不可闻。 冷痕使劲摇了摇头,断然道:“当然不会!无论你变成怎样,我都不会嫌你。” 朱岚放心地笑了笑,缓缓低下了头,捂着发烫的半边脸,心中暗想:“你既不会嫌我,可知我的心意么?” 她正自胡思乱想,但听脚步款款,一个淡雅的女子声音,被夜风柔柔送了过来:“痕儿,这位小姑娘是你朋友么?” 朱岚耳听这声音似喜非喜,似忧非忧。好似遗世独立,不食人间五味,又好似羽化登仙,不乏悲天悯人。 她虽未见来者何人,心中已忍不住寻思起来:“她声音这么好听,人也一定很美。” 冷痕听女子唤他,心中大喜,转身奔回她身边,亲昵地拉起她的手,向朱岚走了过来,眉角堆满了笑意:“她叫蛛蛛,是我好朋友。” “蛛蛛?”女子柳眉微蹙,盈盈笑了一下,爱怜地抚摸着他的头,软语责备道,“痕儿还这么顽皮,又给人乱取名字。” 冷痕摇着她的手,嘻嘻一笑:“我喜欢这么叫她,她也喜欢的。”瞧着朱岚,轻轻眨了眨眼睛,似乎问她是否果然如此。 朱岚立刻红了脸,低下头去,支吾道:“我……我……我不知道。” 冷痕笑道:“不知道就是默认,默认就是喜欢。”跳回朱岚跟前,美滋滋地道,“蛛蛛,这就是我姑姑,世界上最好的人。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就像仙女下凡?” 朱岚一时竟失了神,怔怔地望着她,吃吃道:“啊?你……你姑姑?” 女子微微点头,向她笑了笑,柔声道:“蛛蛛姑娘,你好。痕儿从小调皮不听话,你可要好好管他。” 朱岚娇羞无限,一张小脸立刻变得绯红,忙不迭地道:“我……我……我不要管他。” 冷痕鼻子一横,皱了皱眉头,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煞有介事地道:“我才不要女人管,你们女人总是太麻烦。” 女子哭笑不得,只得含笑摇头,目光渐渐游移开去,定格在断崖之后,神色顷刻被忧愁浸染。 ※※※※※※※※※ 叶初长剑铮铮,两眼暴射寒光,死死地盯着冷雪衣,似笑非笑地道:“冷雪衣,你究竟在等什么,为什么还不出手?” 冷雪衣迎风当立,一动也不动,好似一尊雕像。 “怎么,你在等那个贱人么?”叶初哈哈大笑,甚为得意,纵声笑道,“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只知道四处勾引男人,害的你还不够么?她十几年前已经背叛了你,不会来了!不会来了!” 冷雪衣长长吐出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满脸尽是痛苦之色:“你不该再提她的,一个字都不该再提的。” 叶初又是一阵大笑,不屑地道:“我的确不该提她,像她那种女人,任何人只要提上一个字,就会脏了口!” 冷雪衣握紧了拳头,两手又开始不停地抖动,一字一句地道:“我说过,你不该再提她的。” “冷雪衣,他既然想死,你为什么不成全他?”冷冷地,忽然传来沈红妆冰冷的声音。 叶初忽然不笑了,神色痛苦,失落地盯在她脸上,怔怔道:“沈儿,你……你说什么?难道你……希望他杀了我?” 沈红妆哼了一声,仍是面无表情,淡淡道:“他若要出手,没有人能够活命。我不必希望,也不必失望。” 叶初摇了摇头,痛苦地道:“难道你……你真的爱上他了?” “是怎样,不是又怎样?“沈红妆面色冷峻,顷刻犹如布了一层寒霜,冷冷道,“我爱不爱谁,恨不恨谁,没有人管的了!” 她说到此处,忽而又神色悲凄,叹了一声,道:“只是你若死在他手上,何尝不是一件好事?他杀了你,罪孽只会又深了一层。” 叶初早已气得两眼发红,气喘如牛,咆哮道:“不!你骗我!我不信你真这么绝情!” “情?情是什么?”沈红妆冷笑一声,若有所思地道,“你曾教导我说,‘情是世间万恶之源,只有断情绝义,狠心无命,才能夺天地之造化!’——原来你却做不到。” 叶初叹了一声,面色憔悴,神情落寞,似乎一刹那又苍老了许多,深现迷惘之色:“不错,我的确做不到。情——情到底是什么呢?” 沈红妆举目抬头,眼望着一弯弦月,神色萧楚,自语道:“爱一个人,为什么一定要那么痛苦?” 突听叶初一声大喝:“冷雪衣,我要杀了你!”一个腾空飞起,剑光陡然一闪,如风如电,迅疾刺向冷雪衣。 落叶悲秋,地上枯落的枫叶,迅速凝成一团,纷纷绝地而起! 哭酒老人大惊失色,但觉彻骨极冷,眼看自己白发怒张,白须横飞,竟被一层层寒气迎面逼来,硬生生喘不过气,仿佛立时就要冻成了冰人,不禁大叫道:“你这老怪物,当真阴险毒辣,想冻死我呀!” 叶初狠狠瞪他一眼,怒道:“多嘴长舌!先杀他,再杀你!” “你——”哭酒老人叫苦不迭,却不敢发作,连忙住了口,钻在凌空子身后,小声道,“老鬼,他说要杀我,是不是真的?” 凌空子道:“你怕了?” 哭酒老人眉头一竖,道:“胡说!我才不怕!我只想告诉你,咱们几十年的老交情,他若真要杀我,你可不能见死不救。” 冷雪衣眼见剑光袭来,摧山倒石,势若非凡,居然面不改色,身子轻轻一跃,已灵巧地避了开去。 哭酒老人大喜,鼓掌笑道:“小老弟,好身手!” 叶初哼了一声,剑气陡然回转,舞动越来越快,越来越狠,招招攻其要害。但冷雪衣仍是不紧不慢,只一味躲闪并不进攻,已将每一狠辣的剑招轻巧地躲过。 叶初勃然大怒,高声叫道:“混账,你给我出剑!分明瞧不起老夫!” 只见白衣缥缈,银弧飞转,忽左忽右,竟已化作一团团白雾,分不清身形了。 哭酒老人两眼圆睁,顿足道:“这下糟了!这老东西头顶光秃秃的,倒真有两下子,果然比我凶多了。” 冷雪衣无奈,叹了一声,道:“叶初,你这又何必?” 叶初道:“少废话!动手罢!”二人左挪右移,忽东忽西,忽上忽下,但见两个白影飞速旋转,游离不定,顷刻已融作一团。 这时,断崖边,枫林下,突然传来了一声低唤:“公子……” 这声音若有若无,很轻柔,很凄婉,弱不经风,似乎被风轻轻一吹,就会吹断了。 但冷雪衣却浑身剧烈一颤,仿佛被重重震动了一下,神色恍恍惚惚,居然失魂似的转过了头。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女子。 一个身着白衣,神情萧瑟,哀婉怜伤,惹人心疼的女子。她定定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眼睛里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情愫。 她似是想说什么,却咬紧了唇,什么也说不出来。 残月星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淡淡的柳眉下,一湾盈盈秋波里,折射出了人间的喜乐与哀愁,春恨与秋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