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借个肩膀

    蔡志刚在工地简单包扎后，还是被车送到县医院住了下来。他的小腿拍片确定没骨折，但撕裂的口子有点大，缝了好几针，医生认为还需要在医院观察两天，打消炎药防止伤口感染。

    陪着蔡志刚在医院把检查和手术都做完了，又把他在急诊观察室安顿好，张继阳和赵兰直到晚上快8点才浑身疲惫地回到住宿的县城宾馆。

    他们这段时间住的据说是县城里最好的宾馆，条件还说得过去，还有免费的自助早餐。三个人开了两个标准间，张继阳和蔡志刚两人住一间，赵兰自己住一间。

    张继阳把赵兰送回房间，提醒她大家头发里还有不少沙土和草屑，先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一晚上，然后就回自己房间。

    洗了澡换了衣服，已是完全不想动了，衣服不想洗就扔在沙发。现在回想起来，上午的滑坡发生的过程像放电影一样在眼前反复闪过。人真正到了最害怕的时候，先想到的就是自己父母，也不记得当时是不是真的喊了妈。

    张继阳看看时间还不是太晚，就抄起手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电话里，他挑了野外中的一些轻松事简单讲了，却完全没提今天的险情，就说野外工作挺顺利的，任务快完成了，过几天就要回江城。他的父母虽然生活在农村，但都读过中学，父亲还当过几年乡里小学语文代课老师，对外面的世界还算有些了解。听着老妈在电话里唠叨着，在外面要注意准时吃饭、多喝水、不要着凉，心情也就完全平复下来，困意猛然铺天盖地地袭来。

    正准备爬上床睡觉，突然听到有人敲门。摇晃着走到门口，开门一看是赵兰，已经换了一身宽松的休闲服，头发洗过还没有干，散发着高档洗发水的清新味道。她有点不好意思地问，方不方便进来聊一会儿？

    张继阳强打起精神把她让进房间，把脏衣服从窗边的长条沙发上扔到床上，想了想，又找了条宾馆的毛巾把沙发拂了一遍，让赵兰坐下，自己则坐在床沿上。

    赵兰精神萎顿，看来还没有从惊恐的状态完全恢复，眼神里也全无平日的神采。她坐下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起身到张继阳身边并排坐下，头侧下靠在他的肩上。

    张继阳身体顿时一僵。虽然他也不是没谈过恋爱，大学、研究生的时候也各有一段短暂且无疾而终的恋情，但从来没有发展到跟女生这样近距离接触的程度。赵兰的发丝轻拂着他的脸颊，直感觉脸上发烫，头一阵发懵，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正楞着神，就听到赵兰轻声说：“对不起继阳，我在房间里坐了很久，想来想去，也没给我们家先生打电话。可是心情就是平息不下来。心总是跳得慌，实在是需要释放一些情绪，这会儿就是想借个肩膀靠一会儿。可能是女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弱一些吧！”

    张继阳依然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这时候应该给她一个拥抱，拍拍背安抚一下她，还是就这样挺直了背，把她的头托稳。手下意识地在自己腿上摩擦了几下，又赶忙一手扶住自己膝盖，一手向后撑在床上，让自己身体支撑更稳固一些。不知觉中，刚才睡前的困意已经完全消失。

    赵兰感觉到了他的窘迫，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把头靠上他的肩头，轻声说：“谢谢你，继阳。我从来没有想到过，出趟野外还能这样危险。今天如果不是你反应快救了我，真的难以想像会是个什么结果。我当时趴在地上都在想，如果我就这么被活埋了，孩子将来会怎么样……”

    就这样，赵兰开始絮絮叨叨讲了很多话。声音很小，似乎都是没什么意义的碎言片语，完全不需要张继阳搭话。开始是她自己小时候的事，有些又是原来野外实习的事，还有这次野外的一些琐事，后来甚至变得晃如梦呓。呢喃中，她的身体逐渐松弛下来，慢慢靠着张继阳不作声了，微微传出一丝鼾声。张继阳支撑着她坐了一会儿，感觉已经非常吃力，就小心翼翼地把她扶着放平在床上，只看到她睡梦中轻轻蹙了蹙眉头，眼睛仍然紧闭。等脑袋挨上床头的枕头，却自顾自伸手抱住枕头沉睡起来。

    张继阳有点哭笑不得，刚才nongnong的睡意已经消失无踪。苦笑着坐到沙发上，翻出野外记录本，打开台灯，想把今天的一些观察体会记下来。可精神一集中，就不觉中就靠着沙发熟睡过去。

    半夜醒来，发现自己和衣斜躺在沙发上，一条腿拖在地上已经发麻。脑袋下面垫了个枕头，身上盖着件外套。床头柜上的小闹钟已经指向3点半，赵兰却已不在房间里。回忆睡前发生的事，只若一个虚幻的梦境。枕头上残留着的淡淡发香，毫无疑问地证明了记忆的真实性。这让张继阳一时恍惚，以他浮浅的情感经历，想不出这件事的发生究竟代表着什么。起喝了找了瓶宾馆的矿泉水拧开喝了两口，脱衣躺到床上，却再也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