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敞开的心
如果可以，白枫只想做一个普通人就好。 华缘村那个小村子地处靖学门院与凤凰山庄交界，四周都是小片竹林环绕，依山傍水气候宜人。那段地域盛产优美的瓷器，即使是凤凰山庄这种大派，时不时有人前来采购，所以村中看见仙人御剑来往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就在这样的一个村子里，白枫安安稳稳地长到六岁，直到那个白枫如何也无法忘记的清晨。 “小孩，能带我去你们村子吗？” 清晨的竹林太阳微生，独自在竹林中采笋的小白枫，遇见了那个衣着华贵二十多岁的长发男子。 他面色惨白嘴角渗血，从天上掉下来的正好摔入竹林，正好倒在小白枫的面前。 白枫从没那么近距地离见过修士，也很好奇他手中那块精巧的罗盘。所以白枫点头答应，拉着他的手带他进了村子。 三日后，男子修养好后，整个华缘村除了白枫都被他屠杀了。 村人的尸体被他聚在村子的最中央，就用他手中的精巧罗盘炼制成了血池。那修士大拉着小白枫拖进血池，大笑着将他灌进血色中浸泡。 粘稠、恶心，想哭喊却又被术法禁了哭泣根本喊不出来。六岁的白枫被那修士摁进血水中再拉出来，一次、两次、三次......直到口腔、鼻子中全是血液的腥臭，直到他麻木，直到他想哭也哭不出来。 那感觉如此真实、熟悉，就像历史又在梦里重演了一遍。 “咳......咳咳......” 神志恢复的白枫脑子还有点迷糊，只感觉自己脸上湿漉漉的还趴在地上，有人正提着自己的衣领让脑袋抬起来，而眼前一片淡红色也不知是什么。 随着提自己衣领的人一松手，白枫整个脸又没进淡红色的液体中。腥臭、恶心的味道一窜进鼻子，白枫霎时清醒过来，撑住手立马蹦起身子。 “呼！呼呼！呼.......” 白枫抹去脸上粘稠湿漉的液体擦开眼睛一看，自己还在钟乳石洞中，身前龙思氓蹲在地上身旁有一个粘稠的淡红色水坑。 “动作很灵敏，看样子没什么事了。” 龙思氓露着笑意站起身来，随后自顾自地拿起白枫的手把脉道“手别乱动哈。” 一脸茫然地白枫看着四周的断碑黑泉、白玉石钟乳，还有角落未化地寒冰、几片金红的金乌羽以及乱七八糟的断石。忽然，他回想起服下石钟乳液的事，心里又传来一股难受的酸楚。 低头看龙思氓，白枫瞧见他身下的黑袍短了一圈，而右手手腕上缠上了一段黑布。 “龙大夫，你是受伤了吗？” “小伤。” 随后把脉的寂静间，白枫见龙思氓时不时看着自己的眼睛似有疑虑，便小声的向他问出了第二句话道“我刚才是怎么了。” “服用过量灵气导致经脉严重损伤，又被几只金乌恶魂趁机夺舍，差点救不回来。” 龙大夫虽然说的很轻巧，可时不时就盯着白枫眼睛，弄得他有些不好意思。 咳嗽一声白枫扭头道“多......谢。” 又是良久的寂静后，龙思氓放下了白枫的手腕，还是盯着白枫的眼睛道“身体没事，就是有点后遗症。” “后遗症？可我感觉自己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白枫自己运行灵气检查了一遍身体却没发现什么毛病。五脏六腑、手脚脑袋都好好的，不仅没问题，还感觉气海灵气相比之前更加充裕了，而且运行起自己的灵力也比之前容易了不少。 见白枫自己没发现问题，龙思氓唤出寒蚕珠凝结了一块表面光滑无比的大冰块，将黑袍遮在冰后举向白枫道“你的眼睛变成赤瞳了。” 白枫望向冰面，看见本该棕黑的双瞳居然变成了赤红色，当即抓着头大叫道“什么！情况，是太累了眼睛充血！还是怎么回事啊！” 白枫夺过冰镜一遍又一遍确认，自己确实变成赤瞳了。不是因为充血，就是眼眸完完全全被染成了赤红色。 除非是凤凰山庄受过凤凰祝福之人，否则赤红色的特征只会被人认为是妖祟邪族。且别赤瞳这种显著的特征，连凤凰山庄也没有，在当今的正道修仙界绝对会被视为极度的不详。 看着白枫的反应比远比想象得要剧烈，龙思氓连连安慰道“应该是因为长时间泡在血池里进了血水才导致眼瞳变色，或许过一段时间能好吧。” 龙思氓一说，白枫忽然失落地蹲在地上，满脸委屈地小声说“要是好不了呢？我才十五，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以后还怎么在门院里修仙啊？” 十五岁吗？龙思氓倒有些意外，白枫虽然脸看着要嫩很多，但身高只比他矮了一两寸左右，在他的感知中还以为白枫应该要再大些。 “还是因为我太矮了么？” 龙思氓想着小乾坤里的其它男生好像都比自己高，除了那个使剑的。 “我在想什么呢......” 龙思氓回过神见白枫抱头蹲在地上仍是有些想不通的样子，便也蹲在白枫身旁安慰道“赤瞳也挺好看的，很多大能不都是相貌异样吗？” 白枫沮丧地扭头看向龙思氓问道“比如？” “额...” 龙思氓沉默了片刻，脑子想了许多过往大能，好像还真没有几个样貌异样的。毕竟正道有名的修士即便真的有不好的特征，人家也会找人用法术遮掩起来，绝不会外露的。 “比如明羽巫圣就是紫瞳。” 想了半天，龙思氓还是只说出了个苗疆的巫圣。 这苗疆和中原的修士本就不是一脉，如此白枫心中更是苦闷，放弃希望般地重新埋着头沮丧道“那我以后是不是只能去苗疆修行了。” 见白枫这般苦闷，龙思氓摸了摸白枫的头又安慰说道“你要实在不想让靖学门院的人看见，我教你个小幻术遮掩一下吧？” 幻术在正道修仙里有所传承的已经没有几脉了，除去蝴蝶河这个仅存的幻术门派后，会幻术的甚至不足会炼药的十分之一。 所以听闻龙思氓会幻术，白枫不禁眼前一亮连连点头答应。 龙思氓将幻术的口诀运灵一一教于白枫，待铭记于心后白枫依照所学施展幻术遮蔽赤瞳后连忙又照了照冰镜，确认眼眸的赤红重回了棕黑色总算是放下心来。 见白枫双眸遮掩好了，龙思氓紧接着提议道“现在考虑考虑怎么出去吧。” 这个现实的问题让白枫回过神来重新意思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同时对出现在他面前的龙思氓也产生了一些疑问。 是因为自己没有去找他炼丹，所以龙思氓发觉自己发生意外了吗？ 可他自己遭红衣修士追杀掉到离崖下，且不说他是如何找到自己掉崖的地方的，在门院中掉下离崖之人必死无疑这是公认的事实。 那么危险且几乎没有希望的行为，他怎么就独自一人追下离崖来找自己了？而且自己一路跟着乾走了那么久，若是寻常人在离崖下找不到的话早该放弃了吧？ 面前的这个人跑那么远来救自己，究竟...... “这里设下的天启阵精妙无比，你一个人居然能跑到那么远的阵中央来也真不容易啊。” 龙思氓看着黑泉当中的断碑向白枫笑着开了句玩笑道“下次可别跑那么远了很难找的！走吧回去了。” “很难找？” 听到此语白枫心中有些恍惚。 孤身找至此处那么危险的事，就仅仅对他这个始作俑者抱怨了一句‘很难找’吗？ 看着龙思氓淡笑着的侧脸，白枫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怀好意，也没有察觉任何的城府或是算计。 龙思氓的神情就像是在告诉白枫，救他是自己理所应当该去那么做一样。这种纯纯粹粹，不带任何利益的感觉，让刚刚在心中暗想一切的白枫忽然生出许些羞愧。 “其实...” “好啦，我们先出去吧。” 龙思氓打断让白枫感觉他似乎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进来的，他所以不问是想给白枫留下余地。 “可我还是得和你说清楚。” 白枫向来不相信人会做出毫无利益的行动，即使对方做出这种举动，在白枫看来也只是为了今后获得更多的利益罢了。 所以当白枫感觉到龙思氓这种看似存粹的行为后，他决定以退为进，说出了自己该说的全部经历，包括乾、迁二人，也包括自己是空子的事情。 因为这两件事在白枫看来，龙思氓治疗自己期间绝对已经猜到八九成了。这些既然瞒不住，倒不如直接作为获得对方信任的筹码。 白枫说着落入离崖的经历时，他明显察觉龙思氓脸上原本存粹的笑意虽然还在维持，只是其中多了许多不经意的落寞。 是失望？ 白枫本以为自己将事情全盘托出，在龙思氓这种城府极深的人面前是个有自知之明的聪明举动。可此时他发觉自己似乎是自作聪明，他根本没有猜中龙思氓的意图。 “这锁链若是能碰，当初毁掉这石碑的人便将它一起带走了，怎么会留给你呢？” 白枫见龙思氓仍是同他半开玩笑的笑道，可神情微变已全然不似之前。 “还有以后这种事，别人不问你也别说，就算别人问了你也不该全说的，就算是我救过你性命也是一样。” 白枫惊愕，龙思氓怎么话锋一转突然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你年纪还小，看样子又一直在靖学门院里没出去过，要知道真心相待很多时候是没有好下场的，先研究阵法出去吧。” 没有好下场？ 白枫愣在原地有些无措的看着转身研究黑泉的龙思氓。 龆年时被囚禁，勺年时被欺凌，本就不愿轻易相信别人的白枫又经历今日迁、乾所为，他原本觉得自己不应该去相信任何人了。 可是......面前的这个人不知为何让白枫倍感亲切，让他心里总是不自觉的想要去相信他。 是因为龙思氓一次又一次的救了自己，所以这种感觉是潜移默化的感谢才有的！绝对是！ “果然，此处的天启大阵就是以这黑泉为阵枢，其上石钟乳液源源不断滴入黑泉让大阵灵气生生不息。” 还在中心暗暗笃定的白枫忽然听到龙思氓对大阵的解释，让他连忙调回神绪细听。 “这断碑即便被毁成这样还是我见过最厉害的法器，与黑泉相融混元一体毫无破绽，以我二人之力没有可能击溃这天启阵的阵枢，只能试着用这阵枢找找阵眼方位了。” 白枫问道“要是阵眼我们也击不破呢？” 龙思氓转过头欲哭无泪的哭笑道“那就只能试着找找大阵主人原本设定出阵之解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