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父母，汤圆
“李阳他才16岁，他能去哪!谁会要他啊!不行！我就待在家里！” “那怎么办！他学不上！整天在家玩就行啦？！你看你花那1200块钱给他买的电脑，加上宽带500多，再加上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起总的花了2000多。你再看看他，天天就知道打游戏，人都快废了！” 今天是元宵节。 刚送完两个孩子去车站的李东河，回家后就开始和媳妇廖梅商量老三李阳的去处。 可才说了没几句，护犊子的廖梅就像炸了毛的猫一样，死活不同意。 “我不管，等李阳到了18岁我再出去。”廖梅一甩手，气愤的坐在凳子上，双腿一并，猛地别过头，不去看李东河。 见廖梅开启油盐不进的模式，李东河迈了两步绕到她面前，继续做着媳妇的思想工作，只不过在语气上变得不再那么强硬，近乎商量的口吻道： “你看看，咱家大的呢去学厨，二的呢，也是今年刚出去打工。这俩个人一个挣一个花。如果你再不出去，一年到头来光靠我一个人，家里哪还有什么钱啊！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等过年回来跟邻居借钱过年呢？丢不丢人？” 廖梅眼珠子一转，没有吭声。 “你再看看隔壁，房子都起来了，现在咱家里就中午那一会时间才有太阳...你忘了？你上个月帮我洗的衣服，到现在都没干呢！” ... 此时，在大院门右侧的小房间内。 李阳躺在硬邦邦的床上，身上压着两层厚实的被子。 他睁着丹凤眼，看着上面露着红瓦片和房梁木柱的房间。 耳边，居然听到了父母的对话！ 他缓缓坐起身，环顾四周。 斜对面的靠墙位置，还摆着一张床。 不过只铺了一层没有被罩的褥子。 床前面是一台大头电脑。 那是自己在一所职高学校买的二手电脑，但买回来后一连网就后悔了。 上网卡的要死！说实话，没点耐心还真玩不了。那时候要不是家里穷，李阳几度都想一拳头凿穿它了。 印象中，这台电脑现在还在老家里放着，自从出来工作之后，每年过年回家的时候就去看一眼，满满的青春记忆。 电脑旁边，是一台红色的电话机。 在电脑没买回来之前，里面的鬼故事基本上听了一遍，那配音给人身临其境的感觉，比现在的小说配音要好很多。 还有歌曲，也经常听。 但一个月下来，当去交电话费的时候，那也是蹭蹭的在往上涨。 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李阳还在感慨着这场梦的真实。 掀开被子带起一片雾状的灰沫，李阳只身秋衣秋裤下了床。 整个脚面塞进了鞋里，露着后脚跟踩在鞋后跟上，像是穿高跟鞋似的，踩着铺着红砖的地面朝着门口走去。 他询着父母争吵的声音打开门。 迎面的冷气，像是在炎热的夏天开着18度的制冷模式怼着脸吹一样。 瞬间精神抖擞。 扫了一眼院里，全是被冻结变得硬邦邦的泥地。 还有那被脚挤压出圆条泥块，看着像屎一样躺在上面，遍地都是。 此时的天边，夕阳西下，天一半灰蒙，一半橘红。 看了一眼堂屋前的房檐，李阳不知冷暖的走了过去。 堂屋内。 李东河正在廖梅身前蹲着身子，背对着院子，还在做着思想工作。 而这时，廖梅看到了李阳，看着他只穿着秋衣秋裤出现在了门口，正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们。 “哎呦！你咋不穿衣服就出来了，再给感冒了。” 廖梅急地四下找东西，突然眼睛定在了李东河的军大衣上，二话不说给他扒了下来，走到李阳身边，将大衣从李阳的右肩绕道左肩，赶紧给他裹上，推搡着道：“大冷天的，赶紧进屋。” 李阳皱着眉头不为所动，眼睛定定的看着廖梅：“妈？” 廖梅从李阳口气中听出了些许的不对味，回头看了一眼李东河。 李东河身高马大，一站起身给人一种压迫感，转身质问道：“中午了你还在睡觉，昨天晚上是不是又玩了一夜的游戏？等会电脑就给你砸了！” 李阳将目光转移到了李东河的脸上，眉头紧锁：“爸！？” 李东河愣了，是被李阳那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愣的。 半个小时后...... “我告诉你，想让我出去，想都甭想，除非阳阳到了18岁。” 青瓦低矮的厨房里，廖梅掀开锅盖，那浓厚到看不透的白烟顿时像是爆炸现场一样，瞬间腾起，冲向屋顶。 李东河蹲在厨房门口，抽着烟后背椅着斑驳破旧的木门，看了一眼对面开着门的西房。 里面，李阳披着自己的军大衣像是丢了魂似的在床边上傻傻的坐着。 被李东河说的刚有了些松心的廖梅，此刻一副坚毅的神色，纵使李东河再怎么劝自己，她也不会改变主意。 一个抽着烟不说话，一个生着闷气忙着做饭。 两人陷入了沉默。 李东河抽完一根烟，将烟头按压在地上碾灭，眼角余光撇了一下西屋，刚要转头对廖梅说些什么，猛地又一回头。 他看到西屋内的李阳正猛扇着自己耳光，还屡起袖子张嘴就朝胳膊上咬，要知道，自家老三可是满嘴的大虎牙啊。 他吓得赶紧起身朝着西屋走去，并呵阻道：“李阳，你干什么！发什么疯！赶紧住嘴！” 李阳抬起脸，看着怒气冲冲走来的父亲，眼泪夺眶而出，喃喃道：“这...不是梦！” ...... 吃饭的时间。 一家三口围着四方桌而坐。 廖梅给李阳盛了一碗汤圆，没有汤的那种。 而李东河碗里，除了一目了然的两颗汤圆外，剩下的全是汤。 李东河瞅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李阳的碗里，转头看向廖梅想要言语，一看到廖梅那吃人的眼神，只好缩着脖子低头喝起了汤。 廖梅自己碗里也只有3颗汤圆。 廖梅注视着李阳，发现李阳从不哭后，就一直在笑着看自己，不知怎地，这笑在她眼里越看越是心疼。 廖梅拿着筷子点了一下李阳的碗边，温和的催促道：“阳阳，快点吃，不够你爸碗里还有。” 一听廖梅这话， 李东河脖子一梗，眼珠子微微偏向碗里。 紧接着二话不说，赶紧拿起筷子先把碗里仅有的两个汤圆给扒进了嘴里。 李东河刚放下碗，就见李阳端着碗朝着自己的碗口上倾斜，筷子一推，好几颗黏在一起的汤圆就入了自己的碗。 “爸，你多吃点。” 正当二人应李阳的举动而一脸错愣对视的时候，李阳端碗移动到廖梅的碗里，将仅剩的汤圆全部倒了进去。 “妈，我吃不了那么多，你和爸多吃点，我喝汤就行。” 说着李阳笑眯眯的起身。 “你干嘛去！”廖梅心里猛地咯噔一下，急忙喊停了李阳。 李阳将碗底对着二人，一脸灿烂的笑着：“我去盛汤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