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骨干出走
设计院位于西三环外的四十层写字楼里，占了整整的九、十两层，使用面积近两千平方米，按面积论属中等规模的设计院了，是成立五年后，业绩最辉煌时候，签了十年的长约，租下来的，当时为了创造一流的设计环境，陈总领着工作室的设计师，花费了不少的心思，方案修改不计其数，用了近三个月才最终定案，装修也用了两个多月。 刚入驻新的设计场所，时尚大气的环境让设计师们倍感震撼，乔迁庆典应邀道贺的来宾身临其境，高端舒适的设计环境让他们为之赞叹，同样引起不小轰动，年轻设计师，多是因为设计院空间独具特色，争相投简历争取机会入职，设计师人数最高时，也曾超过两百多人。 时过境迁，潮起潮落，不知是从何时开始，设计师渐渐流失，现在的设计师人数也就是高峰期的一半多点，设计院的架构不变，同样的环境，人员减少设计院显得空旷，感受到的是人气不足。 周一上午本是设计院最忙乱的时候，刚到院里武总穿过空荡荡的设计区，看着稀稀落落的几个人影，心中不免惆怅，进入十层专属他的总工办，等着约好的陈总，心情才渐渐平复。 总工办是武总设计审核，院里统筹项目讨论和定案，甚至是科研的场所。其它专业的老总也集中在这一区域，方便在一起设计协调，会审会签。 除了总工办，武总在院里下层还有一处工作室，大部分时间武总都在工作室，和手下五个一顶一结构高手做专项设计。 难得静下这几分钟，思绪又翻腾起来，自从合伙来设计院创业，武总如今有十五个年头了，经手的设计大小不计其数，虽说设计市场颓势日渐，可对武总影响并不大，解决疑难问题是他的招牌，慕名设计的人不断，价码高，挑活干，有些项目还是推不掉，活多时加班加点也干不完，小项目不得不外包，才应付过来，跟院里其它所比武总的人没流失，在院里整体的大盘中，业绩不降反升。 一早武总看见院里稀落的几个设计师，前后对比，大环境变差设计院的风光不再，不免又升感慨，思绪难平，陈总没敲门，轻轻推门进来，快到办公桌前，才打断武总的沉思，见到陈总开心的笑了：你呀！还是不改这臭毛病，每次都做贼似的，偷摸进来。 没啥客套，叔宝说：院里又有个大方案投标，尹总老家的江淮文化中心，群体建筑，建筑形态与结构要一体化设计，结构选型，用结构展示建筑美，还是老规矩，请武老总出山把关哪！ 武总说：太客气了！哪次不是有求必应！说吧，我该怎么配合？ 叔宝说：咱们能不能改一下以往的方式，现在结构师对建筑形象和空间都有独特的理解，一些新的结构概念和形态，建筑师了解的不多，这次能不能参与的更深入。 武总说：你这么一说，这次咱们别这么被动的由建筑师点菜式的合作，我安排两个结构师加入你们方案组，他俩博士和硕士研究课题，就是新结构在建筑造型的应用，都跟我做结构设计多年了，始终没放弃这块的追求，我让他俩有功夫就去你的工作室，别只是提建议，直接参与方案设计。 叔宝说：太好了！我觉得将来专业如果细化，就会有建筑结构师或者是结构建筑师，两个专业会高度互通的，你那两个结构师，或者是我工作室里的建筑师，没准就成为这块的先驱哪！ 两人聊的兴起，敲门声才打断对谈，推门进来的是李博之，瘦高的个子，在武总手下干了快五年了！他笑意盈盈，手里还捧着个托盘，紫晶鲜亮的车厘子夺目诱人，武总说：正跟陈总聊起你！真是说曹cao，曹cao到，这么漂亮的车厘子，有啥好事吧？ 李博之说：陈总也在这哪？一级注册结构师证到手了，买点车厘子，分享一下我的喜悦，感谢两位老总，特别是武总！在工作室没见到武总，我想准在总工办了！ 陈总说：这太值得庆贺了！这是专业能力的认证呀！该请请武总呀！ 武总说：是呀！博之该早拿到两年，工作室太忙了！没时间准备，头两年就没考，要不是去年硬挤的时间，怕就耽误了大事了！没成想一把就过了！ 陈总说：可不是！我工作室几个小建筑师一级注册没一个耽误的！都是踩点考，还都一次过！你说邪门不！ 武总说：我这也是呀！除了博之考的晚点，可能跟咱俩当初是一次过有关系吧？ 陈总说：这就是基因，咱俩的工作室都有咱俩的基因，叫传承没毛病吧！不过武总！我是特别羡慕你，在我这考上最多就干上一年，很快就走了！你看你的一级结构没一个离职的！ 闻听陈总之言，武总收起笑意看着李博之问：你不会是…… 李博之面有难色的说：实在是不好意思！还当陈总面…… 武总追问：陈总也不是外人，说吧！ 李博之说：事情办的有点急，事前也得瞒着你呀！已经跟那边谈好条件了，薪酬待遇要好点，不是太累！主要是我们太忙了，又是孩子，家里的老人！没时间照顾家里。 武总说：这能理解，是什么单位这么好？ 李博之说：就是咱们郊外的联合养猪场…… 没等到博之再继续说，武总明显提高了声调问：什么！养猪场，我说你什么好呢！武总眼睛再转向陈总说：我们这个博之呀！头脑最活份了！刚才跟你提的那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他！你说你是能成为大师的材料，到养猪场去干嘛，脑袋是不是进水了！ 显然被武总的一番话刺激了，李博之回嘴道：养猪场结构简单，设计不费脑子，老板要求就是怎么省就怎么来，审图也容易，现在养猪利润这么低，建筑是养猪成本的一大块，没有好的设计能挣着钱嘛！ 见博之没了平日的温顺，武总近乎是吼道：就按你说的！养猪场设计简单，你这么好专业能力不是废掉了吗！这么多年的学习和历练，武功尽废呀！ 博之反问道：在设计院做结构设计，开发商老板不也要求能省就省吗！这要设计功底的，养猪场不跟这是一样的吗，功力不会废的！ 武总说：那可是两码事！养猪场结构多单一，你在那里能接触多少新结构，将来的境界不在一个高度呀！ 李博之说：我可没那么高的追求！要说不一样，就是风险不同，都要求省钱，养猪场塌了！顶多死几头猪吗！大伙还都开心了！都能吃猪rou了吗！ 这番调侃的话，把武总和陈总都逗乐了。也许是觉得不过瘾，博之又接茬说：给开发商省，房子要是塌了，会死人的！我们只能吃牢饭了，那饭能吃得开心嘛！ 武总霍的一下站了起来，手指着博之，嘴角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见此场景，博之知道言多必失，触碰到武总因为楼塌坐牢的事了，忙说：武总，对不起！我是话赶话，无意提到这事了！ 武总很快平静下来，笑着说：你这一提呀，真让我想起来在牢里饿的发慌时，牢饭也挺香的！ 陈总见此情景忙接过话题，打起圆场说：武总，二，三十年代，欧洲建了几处当时最现代的养猪场，养牛场和宰牲场，当今欧洲建筑史学家根据仅存的照片和图纸发现，当时建筑是根据生产工艺布局，工艺便捷合理，构思新奇，建筑也是依据现代建筑理念设计建造的，不是二战被毀或是拆掉，保留至今这些养牛场真就能成经典，在现代建筑史上的地位不会低！ 武总说：养猪场有那么好！博之我也过去！ 博之说：当然欢迎你了！怕是老板请不起你，现在我知道这家养猪场，就有六个结构师，其中四个还是一级注册的哪！ 武总说：你这么一说，将来我怎么也得找机会看看去！ 博之说：将来发展大了，少不了麻烦你！ 陈总说：联合养猪场我知道，早就超千亿规模了，完全是智能化，集约化养猪，还在四处扩张建场，将来围绕着养猪要搞多种经营，招揽更多的建筑和结构方面的人才，老板还是挺有情怀的！只不过你在武总身边这么长时间，肯定是舍不得呀！ 武总说：舍不得也得放，我也得向陈总学，当老师，做园丁，让从我工作室走出去的设计师四处开枝散叶。 李博之说：说真心话，在武总工作室是我人生最好时光，武总成就了我！今天我是鼓足勇气，来说再见的，真不想惹武总不开心！ 武总说：好吧！再见我说！祝你好运！ 三个人的眼睛都模糊了，李博之开门后竟然没关门，几个人的影像都消失在泪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