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秋球

    在智远的心中，师父是真正的高僧，也就捺住性子又摸索着坐了回去。

    “你们怎么遇到艳秋的？”

    “去年夏天的一个傍晚，我去山下小河挑水，看到她昏倒在河边，就把她搬了回来。她醒了之后，说自己家前几天遭了贼人，夫君被杀，她夜里跑出来误入深山，在山中迷了路，几天没吃东西，下午看到小河，跑过去喝水，昏倒在河边。我和昭佩看她可怜，便打算让她修养几天再送出去，谁知道……”

    智远说到这里咬了咬牙：“几天后我们就被她控制了，一直到今天。这半年的记忆模模糊糊的，记得不是很清楚。只记得她在偶尔有外人的时候，就假装是我的小妾，如果外人在这里住下，她夜里就会去吸他们的精气。印象里她好像还算克制，没有当场闹出人命，想来是怕闹出事端，引来你这样的高人。”

    “唔，她虽然对我出手，看着狰狞可怖，但应该也并不想直接弄死我，属于……绑架未遂？嗯，没有真的伤到我。”

    唐方不会放任艳秋继续害人，但也没打算弄死她。就像他天黑前对艳秋说的，鬼物的形成背后，都有一个凄惨的故事。而艳秋变成鬼之后，虽然走了错路，但还保留着底线，没杀过人，这已经是很难得了。

    “但是她伤害到你们了，智远，你是怎么想的？要我杀了她吗？”

    智远沉默下来，在黑暗中咬牙切齿许久，才终于叹息一声：“我心里恨极了她，但我说不出让你杀了她的话。”

    “为什么呢？”

    “之前失手打死了萧绎，我与昭佩一直很后悔，我们本可以不用杀人。师父说修行是自己的，虽然我现在不再是修行人，但心是自己的。萧绎还可以说是失手，可这次不一样，若是我让你杀了她，我就再也无法安慰自己：我没有真的将杀心付诸行动，我有过失，但没有错失。”

    “当和尚的时候不好好修行，现在倒是在意起来。”唐方又重新将火折子打开，晃动几下，一簇火焰亮起，递给智远：“行了，你回去吧，徐昭佩那边我也不用问了，估计她也会听你的。”

    智远拿着火折子起身，走出两步又回过头来问：“你这样的高人，能不能告诉我，这世界上有没有佛祖？”

    “如果你问的是有没有一个活着的、神通广大的佛祖，那并没有这个人。”唐方看着火光照亮半张脸的智远：“修仙界很少有和尚，偶尔出现几个，修为也都不高，据我所知，曾经最厉害的一个和尚，也只修到了四品境界，而修仙者最高境界是九品。”

    “多谢解答。”

    “你也别觉得幻灭，这其实是好事。”

    “或许吧！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姓名是？”

    “方唐。”

    …………

    唐方定住艳秋的时候，是以三品修为施展的“禁”字咒，所以他说艳秋运气差。如果是二品的唐方，虽然自信能够击败她，但想捉住还真的不容易。

    现在的情况下，唐方自己都很难解开“禁”字咒，只能等下一次三品时刻。

    “唐先生要怎么处置她？”月亮在地上转着圈看了一会儿艳秋，前身抬起后脚一蹬，窜到了艳秋的背上，艳秋被定得牢固，丝毫没有晃动。

    “她吸食了太多人类精气，虽然修为精进很快，但也在慢慢失去自我。如果放任不管，未来一定会精神错乱，为祸一方。”唐方开口先说明了一下艳秋的状态，才说出自己的打算：“我准备将她封印，慢慢磨掉她身上杂乱的气息，再让她重新修炼。”

    “唐先生，仙人都像你这样好心吗？”月亮趴在艳秋背上，正好与坐在柴堆上的唐方平视。

    “那怎么可能。”唐方摇摇头，否定月亮的说法：“我可不是什么好心人，刚刚的智远才是好心。”

    “我觉得唐先生更好心吧？不对啊，我问的是其他仙人是不是也这样好心，唐先生还没回答呢。”

    “没有那么简单的好坏，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到了半夜，唐方等来了三品时刻，先解开“禁”字咒，也不搭理艳秋的求饶，咔吧咔吧将她搓成一个圆滚滚的球，又压缩了几下，最终成品只有巴掌大小。

    鬼体无形，艳秋倒是没什么疼痛，但没了肢体就很不舒服，不知用的哪里发出声音：“仙长饶命！艳秋不敢了，艳秋发誓再也不害人了，只求仙长放过。”

    唐方一边在鬼球上添加封印与净化的阵法，一边说道：“我也不是全为了别人考虑，我是觉得吧，你这个样子挺好玩的。”

    他速度很快，一刻钟没用完就完成了所有步骤，然后将这鬼球一抛，等她将要落地时，用脚一垫又踢飞起来。

    “弹性不错嘛！虽然你不是个好鬼，但是个好球。以后也别叫艳秋了，叫艳球吧！”唐方满意地左右脚来回垫着，就像在玩花式足球。

    “不要啊仙长……太难听了。”

    “那叫秋球？嗯，你是对的，艳球太难听了，秋球好听多了。还不快谢谢仙长赐名？”

    “我谢谢你！啊！”

    “不客气。”

    有对比才知美丑，就像唐伯虎喊“美女”，此刻月亮就感觉自己的名字还不错，起码听起来还是个正经名字，如果被叫成“月球”，那可太惨了。

    嗯，如果唐方现在想到这一茬，恐怕很乐意让它改名叫月球，一听就跟秋球是一个辈分的。这点竹林武馆的八个力字辈学生深有体会，刘大力不算，他本来就叫大力。

    无论秋球怎么抗议都没用，唐方将她扔进药篓中就不管了，自顾自开始今天的修炼。

    月亮跳进药篓，拱了拱秋球，用它那少女音说道：“别吵了，得了仙长赐名，以后你就是仙长的鬼宠，这是多大的机缘啊！不就名字难听了一点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秋球被封印了大部分行动能力，这时候只能跳动两下：“你是他的妖宠吗？”

    “是的，我是先生的妖宠。先生赐的名叫月亮。”

    “月亮meimei……你名字真好听！”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