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黛玉抛砖引玉 宝玉怪论真言

    过了新年，二月十二日，春闱第二场开考日，贾敏诞下一女。

    林如海夫妻结婚多年，盼了多年，终于有了掌上明珠，自是欢喜不已。

    贾敏抱着女儿笑道：“偏偏赶在春闱考试时出来，可是要学你父亲，将来也去中个探花？可惜你是女儿身，纵有经天纬地之才，也不能去科考。”

    如海抱过女儿，呵呵笑道：“这可是我们林氏一脉的嫡长女，今后只当儿子养。即便不去科考，也必是才女。”

    说完，如海又看着贾敏笑道：“何况她的母亲可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通的大才女。有其母必有其女。”

    贾敏抿嘴一笑，突然想到贾珠参加了今年的春闱，心中一动，随口说道：“女儿赶在这个日子出生，难道是珠儿要问鼎三甲，我娘家也要出个探花郎不成？”

    如海呵呵笑道：“如此甚好！”

    夫妻俩万没想到，两人的随口闲话竟然会真的应验。

    贾珠春闱高中皇榜第三名，在殿试中被皇上亲点为状元，入翰林院任修撰一职。

    虽说贾珠中状元与自己女儿生于二月十二春闱考试日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但如海夫妻就在心中认定贾珠的好运必然是女儿带来的！又加之宝玉说过“这个meimei是大有来历的，是人引子。”就越发确认了女儿来历不凡，于是越看越喜欢。

    看着粉妆玉琢，可心可意的女儿，如海夫妻斟酌多日，为女儿取乳名黛玉。

    黛玉尚未满月，三月初三，荣国府赵姨娘生一女，取名探春。

    黛玉七、八个月时，如海的两个姬妾分别诞下一子一女。

    庶女取乳名黛眉，庶长子取乳名黛山。

    林如海多年没有一子半女，如今竟然一下得了三个儿女，喜得夜里睡觉都能笑出声。

    想起宝玉说过的话：表妹来了，表弟就跟着来了。如海感叹道：“宝玉的嘴真是开了光的。如此看来，他说女儿是大有来历的，此言非虚啊。”

    贾敏自是深以为然，因此夫妻俩决定大摆筵席，为黛玉周岁庆。

    话说黛玉出生后，贾母几次三番想去林府看望女儿和外孙女，怎奈贾府好事一件接着一件，每日里前来贺喜、说媒的、攀附的客人络绎不绝。

    这些事虽说不用贾母亲自cao办，但件件桩桩哪一件都短不了贾母拿主意。如此这般，竟然一直没有机会去看望贾敏母女二人，只是将贺礼送了去而已。

    直至黛玉百日时，贾母才得空，带邢夫人、王夫人等去林府探望。贾母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外孙女，喜欢得抱着不撒手。

    贾敏问起怎么没见宝玉。贾母笑道：“他早就说要来看这个meimei的，谁知昨日竟受了凉气，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他meimei，就说不来了。”

    王夫人笑道：“他人没来，心早就来了不知多少回了。打得知林meimei出生，就嚷嚷着要来，但凡有个好吃的、好玩的都必定要给meimei留一份，说是见面礼呢。”

    王夫人所言并非只是假虚套，宝玉确实在给黛玉准备礼物，只是这见面礼一直到黛玉周岁庆才送了出去，竟然有满满一箱子的各式玩意儿暂且不提。

    只说黛玉周岁庆这日，贾母、邢夫人、王夫人、尤氏，并贾珠、元春、迎春、宝玉、探春兄妹及贾琏、贾蓉、贾蔷等贾府一干主子奴仆，浩浩荡荡前往林府贺喜。

    如海夫妻携黛玉及一众下人，早在正门迎接，贾母等人一下车轿，别人尚可，只见宝玉三步两步跑到黛玉跟前，笑嘻嘻地上下打量着。

    黛玉第一眼看到宝玉，就像早就见过一般，又见他虎头虎脑，偏偏面目生的比女孩子还要清秀，心中十分亲切，竟像久违重逢一样，不由地小嘴一瘪，两眼含泪，似要哭起来。

    宝玉忙拉着黛玉的手，笑道：“meimei可要我送你风火轮？”

    众人不解宝玉何意，黛玉也是一愣，旋即想到，他必是看到我穿一身红衣裤，连小靴子也是红的，头上又绾两个发髻，若脚踏风火轮可不就是活脱脱的哪吒？

    黛玉心下着恼，蹙着小眉头说道：“宝二哥怎地就单单想到哪吒，忘了红孩儿呢？就不怕被红孩儿的三昧真火给烧焦了？难不成你有铁扇公主的芭蕉扇？”

    众人听到黛玉说“哪吒”、“红孩儿”，再一看黛玉一身红彤彤的打扮，才明白宝玉那句“风火轮”是何意，都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邢夫人笑道：“这俩孩子倒像双生子，一见面就这样熟识，互相打趣。”

    贾母喜笑颜开，不住地说好，听邢夫人这样讲，便笑道：“还是林丫头聪明，你说宝玉那句没头没脑的话，我们这些大人，竟无一人能听懂的，怎地林丫头一听就明白，还把宝玉驳的没话说，吃了个没趣。”

    说完，又指着宝玉笑道：“自打你会开口说话，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再找不出一个比你会说理的，就连你老子也说不服你。今日可碰到高手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逞口舌之能了。”

    宝玉闻听，一手负后，一手连连摆掌，说道：“老太太，你可知道林姓的祖先是谁吗？”

    不等贾母回答，就自答道：“是比干？”

    又自问：“比干是谁？”

    再自答：“是殷商王朝的太师！纣王无道，比干犯颜直谏被杀。比干正妻夫人陈氏逃入长林山中，生下了儿子坚。周灭商后，因坚生于林中，其父比干坚贞不屈，被周武王赐以林为姓，林坚为林姓得姓始祖。故姓林之人无一不是聪明绝顶之人，不然，姑父怎会高中探花。”

    说完，昂首挺胸，大声说道：“败于林meimei口下，我，虽败犹荣！”

    众人早已笑倒！黛玉笑倒在贾敏怀里，不住地“哎呦”。

    宝玉走到贾敏跟前，脸对脸，看着笑颜如花的黛玉，眨巴眨巴大眼睛，回头问如海：“姑父，meimei可有表字？”

    如海道：“无字。”

    宝玉笑道：“我这里倒有几个名字适合meimei。”

    如海看着他不怀好意的笑，就知他又想调皮了，心想宝玉真是个宝，走哪儿都是笑声，难怪合府人都喜欢他。自己女儿能如他这般活泼开朗就更好了。于是笑道：“宝玉不妨说来听听。”

    宝玉咳嗽两声，一本正经地说：“乡下人给孩子取名，越是主贵的孩子越取践名，能为孩子保平安。比如，粪堆、粪叉、屎蛋、狗剩、二狗子……”

    一语未了，贾敏就笑着打断，“宝玉，那你想给你meimei取个什么贱名呢？”

    宝玉摸摸下巴，说道“小砖头，可好？”

    “不好！”黛玉瘪着嘴大声说道：“你是大石头，就要叫我小砖头。”

    宝玉笑道：“meimei真聪明！我虽叫宝玉，可不就是大石头？不过，我可不是因为这个才叫meimei小砖头的。”

    “那是为何？”贾敏等几个人一起问道。

    元春笑道：“可是抛砖引玉之说？”

    宝玉点头：“正是！自从有了meimei，不只是姑父姑妈自家，连带我们府里都是添丁进口，好事连连，可不就是meimei这个小砖头引来的。”

    贾母笑道：“即便如此，你林meimei小仙女一样的女孩儿，也不能叫小砖头这么难听的名字。”

    “那，叫小引子，或者小蚯蚓，如何？”宝玉道：“meimei可是人引子，好运引子。”

    王夫人忍着笑，呵斥道：“宝玉不可胡说。”

    “我可没胡说。”宝玉委屈地说：“要不，meimei叫黛玉，就叫小袋子吧，装好运。”

    众人知他在逗趣，都不吱声，等着看他如何自圆其说。

    宝玉等了一会，看自己搭台却无人陪自己演戏，以手扶额，摇头叹气道：“这让我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

    看他这装模作样，老气横秋的怪相，众人哄然大笑。

    黛玉更是笑得花枝乱颤，一边笑一边用手指刮自己的腮帮子羞宝玉。

    宝玉得意洋洋地踱着四方步，来到黛玉面前，抚着黛玉的眉头，笑道：“meimei这就对了嘛！要像为兄的这样经常笑，眉头就舒展开了，眉头舒展开了，心里就舒畅，心里舒畅，鸿运就跟着来了。meimei的表字，我想好了，就叫舒儿，舒舒心心、舒舒服服、舒舒展展地过一辈子，可好？”

    众人听了，无不叫好。

    宝玉对黛玉又说道：“meimei既叫了舒儿，以后就不要再蹙眉了。一蹙眉，眉头就结疙瘩，眉头有疙瘩，心里就有疙瘩……”

    “心里有疙瘩，霉运就跟着来了。”黛玉接过话头说道：“我说的可对？”

    贾敏笑道：“宝玉这一套舒眉蹙眉论，都是跟谁学的？听起来很有道理。”

    贾母呵呵笑道：“他的怪论多了去了，论论都有道理。他还有一套《抓周论》，怕是说出来，我外孙女的周也抓不成了。”

    黛玉一听，两眼一亮，非要听听这《抓周论》不可。

    欲知详情，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