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
...... 事情发酵的越来越厉害，但是林奕却仿佛没事人一样，这几日依旧和往常一样，除了上学下学，就是给丫鬟婆子们讲些话本。 然而林奕不在乎，有人却先忍不住了。 四月初十，清晨。 林奕刚洗完脸，打算带着早饭去学堂，结果还没出门，却发现家中来了人，透过门帘往外看，一个白皙干净的鸭蛋脸在门口冒头。 来人是贾母的大丫鬟鸳鸯。 见林奕出来，鸳鸯略略点头，算是见过了，而后开口道：“老祖宗跟学堂那边打过招呼了，奕哥儿今日便不用去上学了，稍微收拾一下便去见老祖宗吧，奶奶们都在等着呢！” 林奕也有些迷惑，之前因为宝玉的事，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贾母了，眼下却突然让自己见她，保不齐没什么好事。 鸳鸯今日穿了翠绿色的对襟褂子，容颜清俊，虽然脸上带着点雀斑，但是无损她的美丽。 走在去贾母房里的路上，林奕缓缓来到了鸳鸯身边，而后从袖口处拿出了一个小银裸子，不着痕迹的塞到了鸳鸯的手里。 “鸳鸯jiejie，老祖宗找我有什么事吗？” 感受着手中突然多了的银裸子，鸳鸯先是讶异了一下，而后又将银子还给了林奕。 她是贾母的大丫鬟，这银子她收不得。 “奕哥儿莫要问了，仔细想想最近都干了些什么吧！”这话说的很隐晦，说了相当于没说。 不过有了这个提醒，林奕倒是有了一个大致的方向。 虽然他这段时间啥都没做，但是能够出动贾母来找自己的，恐怕也就那么几件事，一个就是贾瑞，一个就是贾蔷，若是其他的事恐怕也不值得贾母这么早就把自己喊过去。 想到这，林奕便放下了心，身正不怕影子斜，只是这两件事的话，他不怕。 定了定神，林奕又将鸳鸯还过来的银裸子给塞了回去，见鸳鸯还要推辞，林奕笑道：“jiejie莫要误会，只是劳烦jiejie跑一趟，林奕心里颇为过意不去，这点小钱，便算给jiejie买些零嘴吃的吧！” 人情社会，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这些都是要有的。 见林奕态度相当坚决，鸳鸯也没再推辞，她张了张嘴，开口道：“那就多谢奕哥儿了！” 转念之间，两人已经来到了贾母院落的偏厅之外，当林奕打算进门的时候，鸳鸯低声说道：“今日贾府私塾的老先生托琏二奶奶的关系找到了老祖宗，眼下正在屋里呢，奕哥儿还请快些吧！” 这话很是简练，只一瞬间林奕便明白了事情的原委，看着鸳鸯的眼神中也带着感激。 老板身边的秘书，果然需要好好巴结着。 屋中诸人都在静坐，听到门外屋檐台阶下传来的声音，所有人精神微微一振，正主来了。 王夫人抬了抬眼睑，继续数着她新求来的檀珠；王熙凤则笑眯眯的看着门外，眼睛里闪过一丝辣色；尤氏、秦可卿、李纨都是些不相干的人，坐在那算是充数。 靠近王夫人身边，又坐了一个妇人，观其模样，虽年华不再，但是依旧风韵犹存，恐怕年少时也是一个美人胚子。 外圈坐着的乃是这些小辈们，贾宝玉、黛、迎、探、惜、可卿都到了，就连贾兰、贾蓉也都在一旁候着。 旁边也同样多了个陌生的女子面孔。那女子穿着一袭素雅的白底淡水粉色长衫，梳着刘海，容貌精致绝美，肌肤白皙，气质娴雅淡然，端的是一个好女孩。 这女孩是薛宝钗。 不知怎地，本应该在半年后才带着薛宝钗来到贾府的薛姨妈，却在此时来到了荣国府。 林奕此时穿着去学堂的文人直裰，昂首走了进来，故意顿了一下，他并不打算给贾母跪拜。 见正主到了，没等林奕跪拜，贾母顿了一下拐杖，朝着下面的一个老者开口道：“你要找的人，老身把你找来了，既是对质，你们二人便自己说吧！” 林奕还没开口，就看见这老头颤颤巍巍的伸手指着自己，怒道：“你这小畜生，没心肝的泼皮，还我孙儿命来！” 这话骂的很是难听，林奕心里很是不爽。 也是，任谁一大早上被人批头盖脸一顿骂，恐怕心里都不会太开心。 林奕转过身来，看向了这老者，随口来了句： “小畜生骂谁？” “小畜生骂你...” 老头想都没想便接了过去，只一瞬间，老头似乎反应了过来，气的直哆嗦，指着林奕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一幕也把场上众人给逗笑了，就连黛玉也没想到一向沉着冷静的允哥哥，居然还会有眼下这等无赖之语。 至于其他人，更是忍不住憋笑。 只有薛宝钗皱了皱眉，看向下首的林奕漏出了一丝厌恶的神情。巧舌如簧，满嘴污言秽语，就算说他是泼皮无赖恐怕也不算很过分。 不过她是懂礼的，从小养成的教养让她把这一丝厌恶很巧妙的掩藏了过去。 至于气的发抖的老头正是贾瑞的爷爷贾代儒，他曾担任过贾府的塾师，在荣国府内虽说地位不显，但是勉强也算是一方长者，却没想到眼下被林奕如此戏弄。 林奕抱了抱拳，开口道：“我辈读书人，知礼仪、懂廉耻，明礼谦、修身正，见面不报名号，只一开口便满嘴污言秽语，小子倒想问问，到底谁才是那口中的畜生、泼皮？” “子曰：幼而不孙弟，长而无述焉，老而不死，是为贼。” “《诗经》又言：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小子倒是觉得，这两句用在这里正好！” 林奕这话说完，当时便掀起满堂惊呼。 两人的段位属实不在一个水平上！ 很明显，林奕不仅学识高，喷人的水平也是极强。 这两句什么意思呢？ 第一句说的是原壤和孔子的事，原壤见孔圣人来了，很倨傲的坐在那，不起身也不鞠躬，孔圣人便批评他。 “幼而不孙弟”——年幼的时候就十分傲慢，不懂规矩，不知道尊敬别人。 “长而无述焉”——成年之后，既无功可言，无德可言，也无学问可言，对整个社会没有丝毫贡献。 “老而不死，是为贼”——年纪老了，还赖活在世上，老而不死，简直是祸害。 这还没完，林奕又引用诗经的话继续输出——老鼠都有皮，做人怎能不讲礼仪？要是做人没了礼仪，那为何不去死，现在还活着？！ 这两句话相辅相成，核心意思很简单。 你个老畜生，干啥啥不行，要啥啥没有，除了在世上多吃两口饭，还能干什么？ 没看见贾代儒气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吗？ 他是听懂了的，也正因为听懂了，这才愈发生气。 本来就老态龙钟，身体各方面都不行，先是被林奕反骂了回去，而后又被人引用圣人之言一顿羞辱，更何况羞辱他的还是林奕这个十岁的孩子。 简直是...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