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征绝宫钱惟死谏
“诏度辽将军曰:度辽将军李靖,忠于王事,劳苦功高,迁广陵太守,交割军事毕,即赴新任。如令。” “臣恭领圣旨,谢恩。” 小黄门赵德呵呵笑道:“李将军,下官在此恭贺了,君右迁太守,治政治军,又是淮右大郡,可是美事呀!” 李靖拱手笑答道:“谢赵黄门礼,军中无甚好乐事,权请赵兄饮酒,聊表谢意。” 赵德开怀笑道:“李将军客气了,如此,德恭敬不如从命,哈哈。” --------------------------------------------------- 中平二年,南宫灾。中常侍张让、赵忠等蛊惑皇帝增加天下田亩税十钱,以修宫室,后又铸铜人并征西征兵用。调发太原、河东、狄道诸郡材木及文石,每个当州郡部送至京师的材料,黄门常侍都吹毛求疵,先贬得一钱不值,再强行压价贱买,只出十分之一的价钱,而且不马上收购,致使材木堆到腐积的地步。各地由宦党提拔的刺史、太守更增加私调,加重百姓负担。凡是诏命里所征求的,都令西园宦官乗官车秘密出示皇帝手敕,号称“中使”,以此来吓唬州郡的大小官民,使他们不敢不交,而且这些“中使”广收受赇赂,行事极为不堪。这还不够,各地刺史、太守及茂才孝廉迁除,都被要求征发助军、修宫钱,大郡太守达到二三千万,其他的依富庶多寡各有等级。每个即将履任的官员,都被要求先到西园谈价钱,然后才能正式上任。 在这种腐败的朝政下,“士族系”官员不断上书反对苛政,第一个,乐安太守陆康上疏谏曰: “臣闻先王治世,贵在爱民。省徭轻赋,以宁天下,除烦就约,以崇简易,故万姓从化,灵物应德。末世衰主,穷奢极侈,造作无端,兴制非一,劳割自下,以从苟欲,故黎民吁嗟,阴阳感动。陛下圣德承天,当隆盛化,而卒被诏书,亩敛田钱,铸作铜人,伏读惆怅,悼心失图。夫十一而税,周谓之彻。彻者通也,言其法度可通万世而行也。故鲁宣税亩,而蝝醔自生;哀公增赋,而孔子非之。岂有聚夺民物,以营无用之铜人;捐舍圣戒,自蹈亡王之法哉!传曰:‘君举必书,书而不法,后世何述焉?’陛下宜留神省察,改敝从善,以塞兆民怨恨之望。” “哼,朕就不信,每亩多收十钱就能有那么大的乱子?农家一口的算赋就是一百二,活不下去了么?” 赵忠也顺着说道:“皇上,这还不打紧,要点是陆康援引的是亡国之例。皇上,您看他表面上称皇上圣德,其实却在诅咒圣上,巧言令色,以譬圣明,是大不敬之罪。依臣之见,当罢其官,以槛车铐傅,征诣廷尉府,详责其罪!” “好,正当如是,赵卿家你令尚书台拟旨罢!” “臣遵旨。” 乐安郡界。 “父亲,二弟!呜呜呜。”陆康的儿子陆业和兄长陆寂边哭边送,悲不自胜。 陆康站在槛车里,半白的头发披散凌乱,只听他慨然叹道:“兄长,业儿,吾居官禀行圣人之道,所在未敢侵民分毫,乃是朝野皆知的。方今党锢即解,名士清流复归,定不会使吾蒙不白之冤的。” “可是,只是。。。。。。”陆寂隐约其辞,泣声道。 “呵呵。”陆康摇头笑道:“若果是不幸,乃是天意,何须伤悲,兄长,业儿、绩儿就托汝照顾了,若有难处,可投纤弟。啊,还有逊儿,此孙甚是聪颖,乃吾家千里驹也,弟本想亲自教导,惜乎,不能如愿了,兄长当早择名师,切莫耽误啊。” “嗯,嗯,都听你的,你也要小心啊。”陆寂哭着道。 “走了,走了,上路了,你们跟不跟得上?跟不上就别再耽误功夫,本差可是皇差!”廷尉府兵不耐烦道。 “父亲,兄弟!”撕心裂肺的哭声随着逐渐远去的槛车飘荡在山谷中久久不息。 -------------------------------------------- “臣河南尹李燮启奏皇上,诏发助军钱,乃军事所迫,虽不合礼,尤有道理。今诏书复横发钱三亿,以实西园,所用无据,不可谓可。圣人云,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不听,臣请陛下慎思之,停纳西园捐。” “李燮,哼!又是你。”皇帝刘宏把竹简甩到阶下恨声道。 张让在下面拾起,瞄了一眼,便躬身对刘宏安慰道:“皇上,何必为了这么件小事气伤了身子呢,消消气。这个李燮,陛下也知道,就是一个犟种。京师怎么说来着,叫‘父不肯立帝,子不肯立王。’跟他父李固一个死脑筋。这样的人也就是个书生,没事就喜欢指摘这个,骂骂那个,臭脾气,不知变通。皇上不要跟他计较了,反正留着它也是吓唬吓唬那些自称忠臣的伪人的。” 刘宏也叹气道:“朕也知晓这人对付那些伪君子厉害,特别是去年,把安平王都参了,胆子够大。可你看这回,他连朕也要管,哼,不识抬举,亏朕把他从左校又提拔上来,唉!” 刘宏又叹一声道:“他那里知道朕的苦?想先帝孝桓,不也卖爵吗?可他缺心眼,都没给自己留下,全又交给大司农作国用了,结果女儿出嫁都寒酸得很,朕可不能学他!朕知道,一直以来,有许多皇室旁支觊觎这位置,士族大家也因党锢的事和朕若即若离,朕不怕!大不了,朕还是回河间老家,不失为一富家翁!” 张让一听,眼皮一跳,正要劝谏。忽然,宫鼓响起,一名内侍慌忙跑进殿中道:“启禀皇上,不好了,钜鹿太守河内司马直,不愿纳钱,吞药自杀了!还,还有表奏上。” “甚么?”刘宏气晕道。“拿来,奏章何在?” 内侍胆战心惊地把竹简交给张让,张让又惴惴不安地放在刘宏面前,刘宏急视奏章,未几,大怒掷出道:“死谏,司马直,尔逼朕太甚!” 张让小心的问道:“皇上,司马直如此欺君,是否?” “不!”刘宏喘着粗气道:“不可,司马家乃河内名家,郡望不小,今朱爱卿在河内讨伐‘黑山贼’,兵力不足,多靠各家私兵,不可因小失大。诏,厚葬司马直,褒扬其志,并暂绝修宫钱!” “奴遵旨!”张让躬身道。 ---------------------------------------------- 司马直的死谏,换来了党锢集团的第一次胜利,趁着这段东风,待御史刘岱为陆康上表解释说情,使得陆康逃脱廷尉府的酷刑,削职为民,后又征拜议郎。 -------------------------------------------- 雒阳北宫西南,金市,椒兰楼。 芙蓉帐暖醉猛士,张辽在这里彻底迷失了。这天休沐日,正当他懒枕玉臂,精弛神散,呼呼大睡不知时辰,忽听得门外有人爽朗地大笑道:“文远,文远,该起了!温柔乡梦该醒了!” “李大哥!”张辽猛地惊醒,一跃起床,衣衫不整地跑出香闺,连布袜也顾不上穿,欣喜的跑到走廊上,正对上笑容满面的李靖、高顺的人。“大哥,你回来了,得胜班师了么?” 高顺笑答道:“将军是回朝了,不过关中战事还没有完。其实也差不多了,羌军主力受损过多,官军已占据各处要道,贼进则无利,退则有忧,粮草不济,坚持不了多久了。” “唉,真没趣,辽可是憋坏了,仗也没得打。” “是吗?”李靖笑问道,说着还作势往房里望了望,嗅了一鼻子笑道:“黄河之水向东流,雒阳女儿解烦忧。虎贲猛士入香帏,夜战八方擒怀头。哈哈哈。。。。。。”说罢与高顺一起大笑起来。 张辽羞红了脸,像个小媳妇似的嗫吁道:“大哥就是会做些杂诗赖取笑人,真是好没兄长样。” 李靖一听,笑道:“哟,张陛长发威了,不得了。子昌,你先帮我顶着,我去牵马。” 高顺抱住假势欲追的张辽笑道:“好了,好了,文远,将军和我来朝盘桓不了几天,今日是特地来找你叙旧的。我可是开了酒戒,今日陪你一醉方休。” 张辽停下惊问道:“怎么,大哥和高兄不是常住雒阳吗?嗨,这是啥事哟?怎么就偏我留在雒阳呢?一个亲近的并州人都找不到,更不要说雁门人了。” 李靖笑着道:“你就别不知足了,你以为现在在外很快活吗,忙得很哪!好了,不说了,今天权且一醉。明日,你带我去见剑师王越。过了后天,想来鸿都门的路子也通了,我也要去广陵上任了。” 注: 本章似乎琐碎,但是是作者对当时朝局的一个概括。灵帝光和七年十二月改元中平,二年即征羌,这时,因党锢而被压下的暗流重又激出,皇室再也无法玩弄制衡了,而是被各方势力牵着鼻子走,兵权、财权、治权,开始逐步丧失。本章对司马直得死是作者的一个推断,历史上,朱儁确实是率领家兵在河内抵御多达百万的黑山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