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言情小说 - 曜镯长歌在线阅读 - 第四十九回 原以为螳螂捕蝉 殊不知黄雀在后

第四十九回 原以为螳螂捕蝉 殊不知黄雀在后

    酉时的天还没暗,都邑王宫别院新一轮的彩灯已渐渐点亮。翠绿的银杏叶,在彩灯的映衬下,通体油光。礼部司宫人们踩着斑驳的影子,小碎步走在别院的曲径小道上,各自忙活着大人吩咐下来的任务,尽心竭力cao持准备着接下来的这一场亘古盛宴。

    御林军侍卫站在楼阁上俯视城墙宫苑。一领士稍事疲倦,歪头呆脑,昏昏欲睡之际,忽而被身旁的领士惊醒,原来是沈廓将军亲临督察,吓得这一领士顿时睁大了眼。

    “诸位同僚,辛苦了!为保大王及一众国宾周全,诸位定要时刻打醒十分精神,切勿让一切可疑人物有机可趁!”沈廓手执佩剑,边走边巡视。

    “是!”一众领士应声诺。

    半晌,月色渐浓,尉府车马驻东门,明岳携靖瑶下马车,两人恩爱有加,羡煞旁人。惹得随后到来的公子吕,直钩眼红。子都并肩而走,见父亲脸上不悦,却也爱莫能助。他隐约忆起,六岁那年的冬天,异样地冷。她的母亲,余氏,红着眼,哭啼着,甩脱了他稚嫩的小手,不顾一切地在冰天雪地里,离开了公孙府,由此销声匿迹,杳无音讯,似乎天地蒸发一般,神奇地消失了!

    而后,父亲对他重复最多的,便是那句“你娘抛弃了为夫、抛弃了你、抛弃了这个家……”

    再之后,尽管有多少年轻貌美的女子欲借高枝,攀附权贵,都被公子吕狠狠拒绝。原因大约只有,娘亲的离去,反复刺痛父亲执拗生恨的心。

    “公孙大人!公孙大人请留步!”明岳、靖瑶应声回头,见公孙二人被后来的祭仲喊住驻步,公孙子都礼貌对二人作揖,明岳、靖瑶点头回敬示意。靖瑶不经意间瞥见这位公孙大人赤红怒目,不寒而栗,以为无礼。靖瑶轻轻扭头,手挽明岳,小声催促道:“老爷,快走罢!”

    公子吕再看两人携手离去的背影,渐行渐远,心生嫉妒,吼唤:“走!”

    一炷香功夫后,宫殿内的编钟之乐,叮叮咚咚拉开了这场声色酒宴的序幕。诸位国宾依礼制下坐,举觞畅饮、饮酒吃rou、把酒言欢,似乎并没有受先前武宴之意外所影响。武公举觞逐一邀请诸位国主饮酒,宋戴公恭敬接酒,一饮而尽,下坐之时,却见晋文侯神色犀利、嗔目直视,吓得顿时恍惚慌乱,一不小心,竟打翻了酒杯,酒洒一滩。宫女一旁伺候,未见引起旁人注意。

    唯有晋文侯一直留意着他。

    郑国一众卿家大夫及郡夫人左侧坐,举觞互邀,毕恭毕敬。明岳举觞与姚邕对饮,姚邕见靖瑶貌美,忍不住朝前邀饮:“想必这便是郡夫人!果然有如乡间传闻一般,倾国倾城,蕙质兰心!不知郡夫人是否赏脸,与姚某喝一杯?”

    靖瑶微笑示好,明岳见状,接过酒杯,恭敬回绝:“姚大人,内人不胜酒力,望姚大人见谅!这杯千山醉,且由尉某奉陪!”姚邕尴尬,陪笑同饮。

    不经意间,靖瑶却见不远处那双眼睛又重新盯上了她。她再仔细看时,正是公子吕!吓得靖瑶侧脸转身,手挽明岳。

    “哈哈!尉大人郡夫人之情深,羡煞旁人矣!”惹来关其思羡慕的眼神。

    武公再次举觞邀饮之际,忽而有一将士匆匆赶到场外,大声请旨道:“大王!我有要事面见大王!”

    武公点头允诺:“何事慌张?”

    “启禀大王,我边军于汾水遭遇晋军突袭,死伤惨重,求望大王速速派兵增援!”将士跪地请旨对曰。话落,将士转头死盯晋公,嗔目嗤鼻。

    武公一杯下肚,不慌不忙,闷声低沉,吩咐道:“来人!”一众御林军四面八方而来,团团围住了晋文侯及晋国其余人。拓跋雠及一众晋国将士纷纷拔剑护主,警惕对峙;其余晋人文臣惊慌失措,聚缩一团;晋文侯正襟危坐,环视四周。他惊讶发觉,其余诸侯国主,并不为之所动,纷纷顶着好奇的脑袋,关注宴上人的一举一动。

    真真无聊!晋文侯扑哧一声,不禁自嘲。

    “文侯,有道是先礼后兵,既然你不讲礼制,就莫要怪本王无礼了!”武公再酌一杯,要挟对曰。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晋文侯举酒一杯,一饮而尽,缓缓起身,行至中央,当面对峙:“本侯不曾料想,司徒公竟是如此独断之人!仅凭这个将士一人之词,便笃信我晋军有冒犯之心?不过,本侯倒是生疑,为何郑国的军队,会出现在我国汾水边境?司徒公难道就不应该给本侯一个解释吗?”

    文侯一席话,招来席上其余诸侯国宾议论纷纷。楚王若敖、卫威公神色凝重,若有所思,以为司徒公似有杀鸡儆猴之意;燕顷侯仍旧大碗喝酒,大口吃rou,他的眼睛,始终放在司徒公身旁的那个御林大将军身上;宋戴公如坐针毡。虽说隔山观虎斗,然以姬仇这般记仇的性子,说不定国商宴结束之后,宋国土地,就迎来晋军的战马铁蹄了!国丈申伯一旁心忧,小声探问武姜因由,武姜摇摇头,缄口莫言。

    武公不屑,以为可笑。刀刃都驾到脖子上了,还如此嘴硬?只要本王一声令下,以郑国百万车马铁蹄,还拿不下区区一个晋国?

    文侯不慌不忙,由里衣间取出折奏,一字一句,大声宣之,奏曰:“今封晋文侯姬仇为东洛使臣,替孤出使郑国,收揽青铜,开官道。其他诸侯国,同需配合。青铜不得买卖,凡有私藏者,以东周律法处之!”

    席上人纷纷跪地匍匐,朝拜东洛圣旨,唯有武公不从,继续对峙。

    文侯义正言辞,质问:“司徒公见旨不跪,难道是想抗旨不成?”

    武公怒火中烧,再酌一杯,反笑道:“青铜不得买卖,那本王倒想问一句侯爷,武宴上贵国的栾左库戈,不管是形制也好,材质也罢,与虢国产出的栾左库戈一般无二。这又是为何?”武公起身,徐徐行将跟前,反问道:“莫不是侯爷先下手为强,反过来构陷我郑国的不是?”

    文侯深吸一气,与拓跋雠点头示意。拓跋雠出,恭敬作揖,与众人语:“诸位国主,吾乃晋国少将拓跋雠。数日前,郑国与宋国私下于洛水之滨达成青铜买卖之约,欲据洛水为己有。此事,两岸渔老百姓皆可为证!”

    宋戴公咬牙太息,这下完了,同时得罪了两大国,看来是天要亡我宋国!

    武公一气之下,随手从就近的侍卫的腰间拔出佩剑,径直剑指文侯,怒气冲冲:“姬仇,你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武公释曰:“方才的汾水战事,都是假的!真正觊觎虢国青铜者,是你,姬仇!你说的什么洛水买卖,全属子虚乌有!想不到堂堂晋国国主,竟然为了私吞虢国宝物,编就如此弥天大谎!真真可笑!”

    拓跋雠见状不妙,拔剑护主之际,却被昊仲员的大刀挡住了,两人迅速打成一团。座上人开始sao乱,晋国将士与郑国将士拔剑对峙,成剑拔弩张之势。

    “司徒公,此事君上已知晓。今夜本侯若是走不出这宫墙,他日东洛军的铁蹄自会踏遍整个王宫!”文侯继续对峙。

    “君上到!”宫门外的车马声渐行渐近,宫人的通传声响彻王宫。所有人都未曾料想,东洛天子周平王居然御驾亲临国商宴,连同宫外的商肆八条街,都闹腾起来,尤为热烈喜庆。

    诸位国宾面面相觑,讶异更甚,这回又是唱的哪一出?

    “你!”武公咬牙切齿。让他不解的是,君上如何在两日之内从东洛赶到都邑?武公幡然醒悟,姬仇的诡计阴谋,自进京起就已布施。原以为的螳螂捕蝉,殊不知的黄雀在后,武公快速地思考着接下来对付君上的说辞。

    周平王大驾已至,上座席位。宴饮上的所有人跪地匍匐,齐声朝拜曰:“君上万寿无疆!”周平王回曰:“诸位免礼!”

    “朕在东洛已有耳问,他们都说司徒公cao持的国商宴,热闹非凡、熙熙攘攘的,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话落,姚邕亲自领一众宫女排队上酒上菜伺候,周平王笑意盈盈。

    “君上,此乃郑国独有的好酒千山醉!”姚邕毕恭毕敬,亲自替周平王满上一杯。周平王细细闻之,太息曰:“有道是酒香不怕巷子深!真真不错!”话落,细斟慢酌,回味无穷,再叹曰:“果然是好酒!哈哈!能喝上郑国的千山醉,朕就不枉此行矣!”

    周平王徐徐放下瓷杯,转问姬仇,“文侯,虢国青铜之事,如何了?”

    所谓先下手为强,武公朝前一步,恭敬作揖:“君上,臣有事禀告!虢国青铜之事……”话还未完,晋文侯却插上一句,让武公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虢国青铜之事,司徒公愿以君上为先,以东洛朝堂为先!”文侯恭敬回禀。

    “好!哈哈!司徒公不亏乃我国之栋梁,朕很是欣慰!来人!”周平王旨曰,“赏赐司徒公良驹数十匹,黄金百两!”

    武公气闷无奈,唯有硬着头皮跪地接旨,“臣叩谢隆恩!”

    “徐公公!”周平王眼神示意。徐公公出,对宣王旨,旨曰:“虢国青铜乃东洛王朝之所有,需为东洛王朝之所用。诸国不得私通买卖,私下采挖。另,郑国坐拥矿原地,有丰富之熔铸冶炼术,命郑国为东洛王朝之军需重镇,需每月定时定量上供青铜军需。军需由晋国与燕国监工,由楚国与卫国主陆运与水运,宋国与谢邑主护运。诸国致力报效于朝堂,其心日月可鉴,故皆有封赏。钦此!”

    旨落,众诸国主及臣下再拜谢恩。

    周平王见臣下朝拜,会心一笑,甚是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