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雨

    玉兰晚落雨里，街灯昏黄，倒映被淋湿，洇染在地，一切任凭而过，慢也匆匆。

    “夏天就这样来临，只当我还在热烈。”

    许久悬而未决的笔，线香燃去半截，字句才斟酌落下。游文碧放下笔，将白瓷圆盘上涂满了椰酱的面包拿起来咬了一口，余温也来不及尝到，只剩下已经的凉冷和过人的甜腻，杯中的红茶倒还温热，解了一时缠绵。

    她拿起纸笔边处的手机，顺势躺倒在地，木质地板的冰凉透过头皮和肌肤，向上抬去目光，是透过玻璃窗罅隙的风，碎花一色的窗帘飘了又落，同天青的云游过眼中，这样的流淌，能消散去将雨的闷热，抚平她揉皱的心绪。

    游文碧没有翻看那些杂乱无章的消息，只是拨通了一则电话，听待耳边。在此之前，她没有像方才落笔时那样的斟酌，“我与他不应有恨，重逢也可以是一种结局。”哪一幕的场景、如何一番的言语、怎样一遭的天气，只须是一场重逢，都将作数。

    电话拨通得太久，将她的思绪拉了很长，直至傅今松开口，慌乱与狼狈一如既往。

    “你好。”

    声音响起时，游文碧当想，他的声音原是这么低沉吗？竟还是生疏难免。而她还来不及回答，周遭一瞬昏暗下来，裹挟了每一分寸，初夏的第一场雨始料未及。

    “听得到吗？”

    既风既雨地缱绻，自窗外溅入，湿了地方。游文碧慌忙起身去将窗合上，就着这片昏暗里回答了一句：“听得到。”却与此同时，也响起了傅今松的声音，明明当时，彼此存了对方的手机号码，而他却疑问“我是哪位”并为此感到歉意。

    游文碧没有回答，站在原地发愣了片刻，通话中的手慢慢垂下，继而挂断了通话。已经下午四点三十六分，刚刚好的时间，她回到开始的地方，打开灯，暖黄的灯光中，换了漆暗，游文碧吃掉了剩在茶几上的椰酱面包、饮空了杯中的红茶，眼泪也随目光停留的字行上，落了几滴无声。

    既如此，游文碧出门上班去了。

    陈旧的书店中，只棠红一人，正换着一张唱片。

    “你喜欢的。”

    游文碧刚拉开贴满了海报的书店玻璃门，就听见棠红的声音，不由回答了一句“喜欢什么”，却只心下问念，没有开口，接着一段熟悉的旋律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响起。她会心一笑，不懂棠红所知道的古典音乐，只觉好听，至少在她打工期间，总是播放着这一曲在唱片机里，棠红告诉过她，这首曲子翻译过来叫“声声慢”，她就也记住了。

    “我走了，拜拜。”

    “拜拜。”

    雨势愈来汹涌，游文碧目见棠红离开的身影，不至几步，就没入了雨幕里。书店无人光顾，街上也空荡了冷清，偶尔跑过几个避雨的人，檐下零星人影，拍了拍沾了雨水的衣服，彼此转身进入了身后的洋果子店或是咖啡厅。

    忽而掠过一声清脆，门上的风铃划开了此间静谧。

    游文碧回过神来，收归在外的目光，向门口说了一句“欢迎光临”，却当看见下一瞬走来的身影，宇宙的第一个春天才开始、世纪的第一秒才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