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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谈

    修司复醒来时,只觉心神皆是畅意,仿佛一身的热气刚从温水中洗濯了一番。他不在石窟中,被安排进了个陈设雅致的房间,而尚蓝正坐在一旁,支颐睡着。

    他不想吵醒对方,可起来的动静已足够把人唤醒。

    尚蓝星眸半睁,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体内的异火消了?”

    修司复抱歉道:“把你吵醒了。”

    “你体内的异火消了?”尚蓝又问了一遍。

    修司复自知体内的麒麟异火现在根本不会消除,但他也不想让尚蓝忧心,只点头道:“是。”

    尚蓝悬着的心稍放了下,他沉默了会,又问:“你的骇火是谁给你种下的?是烈火山的人吗?”

    修司复一怔,反问:“你的火术极好,你是烈火山的人?”

    尚蓝目光微滞:“你先回答。”

    修司复摇了摇头,道:“不是。”

    尚蓝松了一口气,这才扬声道:“就是嘛,若是烈火山的骇火,以你的修灵,还能活吗。”

    修司复凝视着这个与自己相处多时的少年,他早就怀疑对方是烈火山的人,如今算是验证了,其实对方是什么人,他也并不在乎,他已经视他为好友。

    “如果我的修灵非常高深呢?”修司复想着如果把自己是太上修灵之事告诉尚蓝,一定能把这个猖狂的小子吓个一跳。

    “就凭你这个臭小子,先胜过我再说吧!”尚蓝昂起了头,傲气满满。

    修司复嘴角微扬,尚蓝的傲慢倒是不让人讨厌。

    已是深夜,鹤柏仍未睡去,他把雪儿哄睡以后,便在月光下来回踱步。他深感皎洁的月光永世不变,而人生的快乐转逝,遗憾和痛苦却又太多。

    正在他忧愁烦苦之时,有一少年悄悄走至他的身畔。

    鹤柏见到来人,眉眼才稍舒展,他低声问询:“诚儿,事都办妥了吗?”

    少年恭恭敬敬地回道:“义父,都办妥了。我在离悬岭窟几千里外的小镇置办好了宅子。”

    鹤柏这才勉强笑道:“诚儿,交给你办事,我才放心。到时我与鹤松决战,你便先带雪儿离开。若我胜之,便会传信,到时你们回来悬岭,若我败之,你们从此隐姓埋名好好活着。”

    少年心头一酸,恳切道:“我安顿好雪儿meimei,定要和义父共进退。”

    鹤柏怜爱道:“诚儿,不要任性,你一定要保存好自己与雪儿的性命,也就算报答我的养育之恩。”

    少年无可奈何,只得点头应允,但他想起一事,又道:“义父,你今日带回两个山下之人?”

    鹤柏答道:“不错。”

    “那义父把所有计划都与他们和盘托出了吗?”

    “是,他们修灵深厚,且愿与我一同对付鹤松。若非我实在需要帮手,我也断然不会把他们陷于危险境地。”

    “他们信得过吗?”

    “信得过。”

    少年听鹤松说得不容置喙,满腹的怀疑也只能暂时压下。

    “义父,那我就先退下了。”少年转身告退。

    这边,修司复躺在床上,只觉浑身舒爽,神思清明,实在没有困意。

    他看向尚蓝,却见她坐在木椅上,支手托腮,目不转睛地盯着琉璃外罩的烛火。

    “尚蓝,你不累吗,这床又软又大,你要一起躺会吗?”

    尚蓝先是停滞了几秒,反应过来就立刻甩了个大大的嫌恶白眼:“滚,你在做什么美梦!

    “你……我怕你累,真是莫名其妙。”修司复只觉无语,他怎么就做美梦了,不就是看人坐了大半夜,怕他累着,这好心还被当成了驴肝肺!

    “那谢谢你的好心了,我不需要。”尚蓝的背挺得更直了,嘟囔道,“这鹤柏的待客未免也太不上道了,两个人还只安排了一间房。”

    “二窟主是把最好的房间留了出来,况且你我同住一房,有什么需要避讳的,你又不是……”修司复不把话说下去,只仔细地打量着尚蓝,暖色的烛光打在他的脸上,更把他的眸齿衬得明亮无比,若不是他胸口实在平平,他真会怀疑他的性别。

    尚蓝一怔,道:“我当然不是了,只不过我不习惯与人同住。”

    修司复浅浅笑道:“我还没说你不是什么,你就已知道了,看来你也觉得……”

    尚蓝的目光顿时像匕首一样掷了出去,躁气道:“臭小子,你快睡吧,我看你是体内的异火消了,所以话也变多了。”

    修司复嘴角的笑意更是荡漾,他觉得尚蓝,从头到脚,言语行动,都十分有趣,不禁问道:“尚蓝,我时常在想你究竟是什么人?”

    “什么人?”

    “你身怀高深火术,应是远超不少同辈之人,但初见你时,你是难民打扮,为了救护一个生病女孩,大闹于医处。再见你时,你在追个黑衣人,扯入了掳童案中,后来又在密林中见到你,你在守一条鱼,我们因此成了比试的伙伴。我三番两次都遇见你,当然会好奇你究竟是什么人?”

    尚蓝也回忆起与修司复相遇的点点滴滴,不由地笑了笑:“那你怎么觉得呢?”

    “我想你是烈火山之人,可是烈火山是天下修术者挤破头都想进去的地方,你之前又为何做难民打扮?又为何会来长福镇这个小地方?”

    尚蓝凝思半晌,忽道:“修司复,你想完全地了解我吗?”

    修司复呆了呆,随即笑道:“你什么时候对我说,我便什么时候听。”

    “你不怕我是坏人吗?”

    “不怕,我知道你不是。”

    尚蓝见修司复的眼中闪着坚定的光彩,心中一热,道:“就算我是坏人,你身上也没有值得我谋划的东西。”

    修司复接道:“那你想要谋划什么?”

    尚蓝眸光流转,道:“说了,你也不知。”

    “也许我能帮你呢?”

    “你先能活下来再说吧。”尚蓝的语气忽变得凝重,“修司复,你怎么看待鹤柏?”

    “二窟主?依我所见,他是个良善君子。”

    “可鹤松为非作歹,他只是忍让,天下不知多少人因此遭殃,可当他的女儿受了威胁,他便立即想着截杀对方。可知,他也是虚伪之人!”

    修司复一怔,想要说什么,却又无法说什么,尚蓝的话,仔细品来,倒是有理。

    “所以,他就需要我们做他的打手,算盘,打得颇为精细。”

    修司复忽觉厌烦,道:“我只想杀了鹤松,以及悬岭窟作恶之人,还天下被害之人一个清白。”

    尚蓝微微一笑,道:“你的心志,也正合我意。说实话,我的人生极是无聊,从来没有一个说得上话的朋友,可自从遇上你,倒是多了几分乐趣。”

    “没有一个说得上话的朋友?”修司复睁大了眼睛,颇为同情

    “我炼习灵法太过出色,别人实在跟不上我,自然就没有朋友。不过你的灵法修炼,确实也超乎寻常速度。初见时的你,与现在的你,真是不可同日耳语。”

    “咳咳咳。”

    修司复又剧烈地咳了起来,只不过这次,可不是因为体内的灼痛牵动,纯粹是被尚蓝一本正经解释为什么没有朋友的样子给呛到了。

    他又是咳又是笑,却见尚蓝一脸紧张地过来,“修司复,你又怎么了?鹤柏没有消了你体内异火?”

    “没事,没事。”修司复好不容易止住了咳,仍笑个不停。

    “你到底有没事?”尚蓝更急,“到时与鹤松之战,你不必太过尽力,先保存自己。”

    “我保存了自己,你怎么办?”修司复见尚蓝一脸真情关心,不免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