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战事前夜

    经过历时半月的行程，宁桓带着陈瞻御赐的厚礼，终于抵达墨阳城的东门。而他也即将重逢二十三年未再相见的安德公叶正。

    当宁桓脚步急切地来到郡守府书房时，见到叶成正陪伴着父亲在处理公文。宁桓驻足良久，眼泪不禁夺眶而出。

    “宁叔叔！”叶成见到宁桓突然现身于此，大喜过望，三两步并上前俯身叩拜。

    “贤侄啊。使不得。使不得！”宁桓立刻俯身扶起叶成，满眼饱含着喜悦和欣赏之情，“如今你已贵为前将军！叔叔受不起如此大礼啊！”

    “丞直！”此时的叶正迅速丢下手中的毛笔，激动万分地上前紧紧握住宁桓的双手，“我不是在做梦吧？.....是你...真的是你啊！丞直！”

    叶正满含着慈爱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盯着宁桓，嘴角和身体也是情不自禁地剧烈颤抖。宁桓此刻再也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感情，竟像孩子一般紧紧地抱住了叶正，强烈地啜泣起来。看着一向不苟言笑的宁桓这般模样，叶成在震惊之余也颇为感动。

    “下臣宁桓！叩见叶大人！”宁桓的情绪稍微平复后，激动地抹去满脸的泪水，急切叩拜，被叶正一把拦住。

    “宁叔叔！您怎么会来墨阳城？”叶成既喜悦又惊讶地看着宁桓。

    “陛下命我前来墨阳城迎贤侄返还皇都，同时备上厚礼令我拜望叶大人。”宁桓见叩拜不成，深深地躬身对着叶正行了一个抬手礼。

    叶正喜悦不已地看着宁桓，随即又不经意地流露出不舍的表情看了看叶成，他知道离别的日子终究还是到来了。

    “请贤侄三日后随我返还皇都。之后陛下将有要事相托。”宁桓说完后，赶紧走到叶正身边，搀扶着他回到书房的座椅上。

    叶成此刻的情绪突然变得有些低落，但很快他又振奋了起来。他想起陈瞻之前对倧兴城的防务等事宜已有安排，不禁对自己之后究竟承担怎样的任务满怀好奇，甚至还有不少的期待。

    当晚，叶正、叶成父子与宁桓在家中欢聚用餐后，叶成被晏岚拉去了热闹的夜市闲逛。而何秀也是精心准备好茶水和一些点心，以便叶正和宁桓在书房尽情畅聊。

    “丞直啊...来。”叶正慢慢地削完一个苹果，颇为喜悦地递给宁桓，“我记得你一直最爱吃的水果就是苹果。而我墨阳城这里也刚好盛产！尝尝看...待你和成儿返还皇都那天，我再给你带些回去。”

    “多谢叶大人！丞直如今看到叶大人身体依旧安康，甚感喜悦！”宁桓无比恭敬地接过叶正递来的苹果。

    “丞直啊。成儿自返还皇都以来，甚是受你厚爱和照料！所以你也一定要保重好身体啊！”虽然在叶正面前，宁桓始终被当作弟弟一般疼爱和关照，但如今的他也已经五十五岁了。

    “成儿自为陛下效力以来，屡屡建功立业。如今更是被陛下加封为‘前将军’。丞直能力有限，未能给予成儿更多的关怀和帮助，时常感到惭愧！”

    “丞直啊。你为我大宣的情报工作cao持了太多心思！有时候也不要太过逼迫自己了。尽人事，听天命则好。”叶成微笑着拍了拍宁桓的手背。

    “是...”宁桓恭敬地看着叶正，连连点头。在一段时间的沉默后，宁桓突然表情有些严肃地看向叶正。

    “叶大人。请恕丞直冒犯！虽然我朝已进夺玺国亭州的倧兴城，但我却时常涌起不好的预感。玺国实力实在是太过雄厚，一旦这只狮子彻底醒来，我朝最终恐无力抗衡......叶大人，您让成儿在前线征战，真的未再后悔吗？”

    叶正想到在此前与宁桓的书信来往中曾有提及此事，并在信中言明会一直支持叶成的决定。此时此刻，叶正缓缓起身，来到书房外的庭院中。宁桓见此情形，也立刻紧随而出。

    “我在成儿这般年纪时，也是满怀热血和理想啊！......虽然当年我和先帝还有三位兄弟都知道叶盛的凶悍和强大，但我等历经千难万险，也未曾放弃过天下泰平、万民安康的理想。直到退守嘉、番二州后，我开始想要面对现实。于是我来到墨阳城，想要在这里交好旻蛮，以图今后无力抵御外敌入侵时，保先帝一族血脉延续和平安。”

    “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啊。既如此，您为何还要让成儿去征战疆场呢？”宁桓对叶正前后矛盾的想法和行动至今仍是不解。

    “先帝当年恩准我前往墨阳郡，可能未尝不是与我所想相似呢？但是先帝对自己的理想从未有过任何放弃！有些时候，我甚是觉得自己不如先帝还有三位兄弟那样执著进取，理想万丈。古人说舐犊情深，成儿留在我和夫人身边自然是极好！但我深知他怀有满腔的报国之心和远大抱负！如果说逆天改命就是我父子的宿命的话，那对先帝一家，对我的三位兄弟一家，也未尝不是如此啊！我已经老了，但是我和我的孩子依然有着安乐万民的理想。所以就算有万般不舍，我也会支持成儿一直走下去！”叶正说到这里，感到屋外袭来一阵寒意，宁桓关切地返回书房，取来一件御风为叶正披上。

    “陛下这次托你前来，有无说明是何要事要托付给成儿呢？”叶正看向宁桓，示意他回书房内继续叙谈。

    “未有言明！”宁桓说话间轻轻地摇了摇头，“但之前陛下已与乾国新君陆诩定下结盟之约，因此丞直猜测可能是与玺国的奕安城有关！”

    “丞直啊。以后来信时，切勿再将各类国是相报于我。长久以往下去的话，于你甚是不利啊......”叶正关爱般地看向宁桓，二人再次落座。

    “丞直明白...谨遵叶大人吩咐！”

    “之前你在书信中说，如今身在奕安城的是叶文修的二儿子是吗？”

    “正是叶赞！如今他已经升任玺国的征西将军。而叶渊的大儿子叶权则继任了大将军一职。另外，叶渊的小儿子叶绍也被叶预调任到了亭州。”

    “亭州啊亭州...成儿真真是重任在肩啊......”叶正此时的神色变得有些忧郁，轻声自语。

    “既然叶大人和成儿皆一心为国。丞直今后定当全力相助，万死不辞！”宁桓久久地注视着叶正，躬身用力叩拜。

    在与叶正叙谈到临近子时的时候，宁桓见叶正已颇有倦意，于是立刻劝说他早些歇息。叶正欣然应允后，宁桓回到客卧稍事休息了片刻，随即在一名打扮成普通侍从模样的潜军司侍卫的陪同下，来到墨阳城东门外的一片树林里。在这里他接见了程檄，还有另外几名潜军司的亲信侍卫。

    “宁大人。自皇都至墨阳城，这一路来并无异常人等尾随！”程檄恭敬地行了一个礼，仍是一如既往的面露阴狠之色。

    “好...待我等与前将军回皇都后，翼康你要加大对曹端和段嘉等人的监视力度。今后在朝中，不允许有任何人去觊觎和为害安德公父子！就算是陛下也不行......”

    “下臣领命！”

    程檄等人离开后。宁桓深吸了一口林间有些冷冽的空气，深情地回过头，默默看往墨阳城方向。

    三日后，墨阳城东门口，叶成带着晏岚依依不舍地辞别父母，准备随宁桓返还明宁城。

    “父亲。母亲。请你们万万保重身体！孩儿今后会多加写信回家。”

    “成儿。一切以国家大事为先！我和你母亲会好好保重身体的！”叶正爱抚地拍了拍叶成的肩膀，使劲地眨了眨眼睛，努力想要忍住泪水。

    “岚儿。伯母平时很少添置衣物和首饰。这个手镯和发髻我戴了很多年，现在送给你，就当是伯母的一点心意。今后有空的时候，多回来看看，好吗？......”何秀说完这番话后，立即转过身掩面而泣。晏岚见此情景，鼻尖一酸，使劲点了点头，随即泪如雨下。

    “谢谢伯母！”晏岚立刻将发髻别在了头上，并转身看向叶成。

    “叶成。你去帮我找个首饰盒好吗？我要把伯母送的镯子好好地放起来！”

    “伯母您千万不要见怪！因为我打仗打得多。万一把镯子戴在手上弄坏了，那就太可惜了！”晏岚笑中带泪地再次看向何秀。何秀重重地点了点头，上前紧紧抱住晏岚。

    “丞直啊。下个月月中就是丞松的祭日。有劳你回去后，替我给丞松焚香烧纸，遥表我对他的思念！”

    “是！”宁桓此刻又是泪流满面地紧紧抱住叶正，极度不舍离开。此时此刻的他，多么想没有任何理由地长留在叶正身边。

    “丞直啊...将来不管怎样，都不用过于执著某些事情。用心去辅佐陛下！你是我大宣的骄傲，更是我和你兄长的骄傲！”叶正颇为激动地用力拍了拍宁桓的后背，示意他赶紧启程。

    宣平帝安世十七年十一月月初，叶成一行从墨阳城顺利返还明宁城。自西门进城后，叶成、晏岚与宁桓暂时别过，回到荡寇将军府。叶正注意到门外的府牌如今已改为“前将军府”四个金光岑亮的大字。

    “叶将军！”在来到会客厅的时候，叶成惊喜地发现高帆、刘垣、杨彻、柏预以及邝云和林锐皆全部身在府中。叶成欣喜若狂地冲上前去，与他们热情相拥，大诉久别思念之情。

    “我大哥和二哥呢？”由于没有见到兀真和兀善，晏岚此刻突然显得有些不安。

    “两位将军正在南城军营训练烈琊的将士们！很快就要回来了！”杨彻很快对着晏岚做出了回应，并一如既往地露出有些羞涩和憨厚的笑容。

    “那就好！我还以为我大哥、二哥都还在倧兴城那边呢！”

    “晏姑娘。好久不见！末将甚是想念啊！”刘垣笑嘻嘻地来到晏岚面前，流露出一些意味深长的表情。

    “哎呀。刘垣！你给我好好的吧！”晏岚笑呵呵地锤了一下刘垣的胸口，“你们都回来了是吧？”

    “正是！自叶将军返还皇都约一个月后，我等也奉陛下旨意回到了皇都，并带回了烈琊族的两千骑兵！”高帆走到晏岚面前，仍是那副令人熟悉的正气十足的表情。

    “啊？那一万五千名将士们呢？难道还在倧兴城那边啊？”

    “在那边哦！我这个做臣子的愚钝得很。不知道陛下为什么不让将士们随我等一起回来。”柏预这个时候也上前加入到众人的谈话中。

    “那些将士们追随叶将军好几年了！素质优良，军纪严明！虽然不能随我等一起返还皇都，但留在倧兴城协助右将军和平虏将军驻守也是好事啊！”林锐这时候也是非常正气地看向了柏预。晏岚此刻看了看高帆，再看看林锐，突然有点想笑。

    “倧兴城如今对我大宣来说极其重要！陛下有如此安排，实乃迫切需要！诸位将军切莫在意！”叶成微笑着看向众人，示意他们赶紧落座交谈。

    “叶将军您说得还真是没错！我等前些日子刚被陛下赐封将军职位！在下现在已是‘军师将军’咯！”柏预颇为得意地对着众人拱了拱手，随即剥开一个蜜桔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哎呀！这么多年，你终于从一个随军参谋当上了‘军师将军’！真是不容易啊！柏羽...哦！不对！是老头子！”邝云面露嘲讽之色看了柏预几眼，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哼！‘军师将军’不好吗？听起来多威风！你那个‘治政将军’有我这么气势十足吗？”柏预说完后，作势要将手中的蜜桔皮和桔核丢向邝云。高帆大呼一声不可后，柏预笑嘻嘻地表示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启禀前将军！不日前，我等应陛下宣召前往皇宫，被陛下一一赐封！末将受领‘扬武将军’一职！均然被陛下赐封为‘建威将军’！显安是‘忠武将军’！还有济则是‘折冲将军’！”高帆突然站起身来，颇为严肃和恭敬地对着叶成行礼并滔滔不绝起来。

    “还有在下！‘军师将军’柏预，柏羽正！”柏预紧随高帆其后站起身来对叶成行礼，再次得意洋洋道。

    “如此甚好！在下为各位兄弟感到由衷的高兴！”叶成连连示意高帆和柏预坐下，喜悦万分。

    “我大哥、二哥什么将军都不是吗？”晏岚突然又显得有些失落起来。

    “晏姑娘。我知道你两位哥哥没有恶意。但先前陛下在赐封他们将军职位时，他们说话时真的是有些不礼貌哦。好在陛下宽仁大度，甚至都没有一点不悦。唉......”刘垣露出有些无奈的笑容，看了看晏岚。

    “对了。汉昌。陛下除了赐封你们将军职位之外，可有调派兵马给予我等？”

    “陛下自赐封我等之后，同时还从皇都以及桂明城、泰栎城征召了两万兵士！这些将士们如今每日皆在皇都内外各处军营训练及整顿！”高帆再次恭敬地看向叶成。

    “好！晏姑娘。请随在下即刻进宫面圣！”叶成颇为振奋地点了点头，叫上晏岚离开了前将军府。

    “叶将军！等您晚上一起喝酒啊！”柏预走到会客厅门口大声喊着，兴奋地搓了搓手。

    “你这老头子！自己想喝酒，还绑上叶将军。”邝云走到柏预身旁，不轻不重地拍了他一下，开怀大笑。

    “下臣叶成叩见陛下！”当叶成带着晏岚来到皇宫的御书房时，得知陈瞻此刻正身在御花园。叶成、晏岚随后赶往御花园，见到陈瞻正与曹端在亭间叙谈。

    “哎呀...兄长啊！晏姑娘！快快请起，请起！”陈瞻亲切地扶起叶成后，立刻吩咐宮仆们前去准备茶水和点心，并示意二人落座。

    “下臣议政房曹端。见过前将军！”曹端一脸殷勤的笑容对着叶成就要叩拜，被叶成一把拦住并回礼。

    “曹端曹大人是镇军将军曹庶大人的长子！也是吏科主事徐兴大人的表弟。曹大人在朕的议政房任职已有多年！兄长啊...朕希望今后你能与曹大人精诚合作，协力兴我大宣！”陈瞻颇为喜悦地看了叶成和曹端几眼。

    “谨遵陛下圣意！”叶成和曹端异口同声，再次面对陈瞻叩拜。

    “陛下！先前听闻我两位哥哥对陛下出言冒犯！晏岚今日进宫，特来向陛下请罪！请陛下责罚晏岚！”就在叶成和曹端叩拜的同时，晏岚也突然叩拜在地，有些不安地看着陈瞻。

    “哎呀...无妨。无妨啊！”陈瞻缓缓地走到晏岚身边将她扶起，“朕知你二位兄长乃英勇忠义之士！难道朕看起来像是那种心胸狭隘之人吗？哈哈哈...晏姑娘切莫在意！晏姑娘自效命我大宣以来，在战场上屡立奇功！朕听闻你不仅生擒过玺国的章咨、袁汜！更是曾与叶权、叶赞旗鼓相当啊！”

    “陛下过奖啦！不过说到打架，我晏岚从来不输给任何人！”晏岚见陈瞻明确表示不会追究兀真和兀善的无礼冒犯，终于放下了心来。

    “晏姑娘。既然你与兄长已返还皇都。那朕今日就拜你为‘巾帼将军’！再任命你的两位兄长为左右偏将，未知你意下如何呢？”陈瞻回到座椅旁坐下来，笑容依旧亲切。

    “晏岚领旨！晏岚也替两位哥哥谢过陛下！怎么样？叶成。本姑娘现在也当上将军了！”晏岚谢过陈瞻后，喜盈盈地看了叶成一眼。叶成使劲地点了点头，满眼的赞许和肯定。

    “兄长啊。下月月中，请你率军前往乾国耀安郡的淄影城，与乾国的镇东将军岳濂共商进夺玺国亭州奕安城大计！至于随军粮草的后续补给，朕将安排镇南将军从琅和城以及镇西将军从延临、垣定二城给予支援！”

    “下臣领旨！下臣先前已听闻陛下与乾国结为同盟一事！眼下进夺玺国亭州奕安城，对我大宣来说极其重要！下臣定当竭尽全力！”

    “正是如此！希望在这之后，朕能早日收到兄长从淄影城前线传回的捷报！......朕稍后要召集曹大人等议政房诸卿共商国是！今日就不能留兄长和晏姑娘在宫中进膳了。兄长可先行返回前将军府好生歇息！如还有要事相托，朕会再次宣你入宫！”陈瞻带着曹端离开御花园后，叶成也带着晏岚再次返回到前将军府。

    “真的要跟乾狗在一起打玺国？”当天晚上，叶成在前将军府摆下家宴，与晏岚等人欢聚。当刘垣听到叶成提到宣、乾二国将结盟共图奕安城后，仍是有些不信和疑惑。

    “这次要前往乾国耀安郡的淄影城，与岳濂军团联手！”紧邻着刘垣而坐的高帆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流露出劝慰之情。刘垣听到这里，提起酒壶和酒杯来到宴客厅外的庭院中。高帆见状，很快随他而出。

    “均然。来！”高帆走到刘垣身旁后，与他碰杯一饮而尽。

    “虽然要联手的不是卞家那帮人。但我真的对乾人没有任何好感啊！汉昌兄。当年我爹在延临城驻防时，被乾狗偷袭以致身死！这件事情我只跟你一人说过。但我每每想起，真的是又伤心又恼火！”刘垣言毕，接连自斟自饮了好几杯，最终被高帆伸手挡住。

    “在下还记得均然你说过，当年你父亲为国捐躯后！先帝当时刚好身在安远城察探民情，并且从镇西将军那里得知了这件事情。在那之后，你和你的母亲很快就被先帝派人接到了皇都生活。”

    “是啊！...先帝对我刘家恩重如山！如今可以追随叶将军征战疆场，我刘垣真的倍感光荣和振奋！”刘垣若有所思地叹了一口气，随即又面露微笑看向高帆，并为他斟满一杯酒。

    “其实我高家也同样深受皇恩！当年我弟弟因为饥饿常年卧病在床，性命一度危在旦夕！正是因为先帝有一次到访我们旷玉城并来到我家，才让我们一家人渐渐地摆脱了贫困和疾苦！后来先帝还不止一次地亲临我家探望！在下长大成人后，参加了武科考，最终来到皇都任职并认识了均然你！想我大宣先帝贵为一国之尊，对我高家的关怀无微不至！因此在下早就立下决心，定要竭尽全力效命大宣！”

    “这个事情你跟我说过也不止一次了。哈哈哈...来！喝酒！”刘垣隐隐地感觉到高帆似乎又要开始义正言辞地回顾往事，于是立刻邀他碰杯饮酒，“总之。你我兄弟二人齐心协力，生死与共，力报国恩！”

    “你俩在这里搞什么？”晏岚此时出现在高帆和刘垣的身后大声问道，并露出一丝坏笑。

    “我们都有妻儿的！晏姑娘你就别多想了。对了！你什么时候能让我和汉昌兄喝上你和叶将军的喜酒啊？哈哈哈！”

    “到时候少不了你们的哦！进屋吧！这外面多冷啊......”晏岚面对刘垣这样的玩笑话，显得很是受用。

    晏岚、高帆、刘垣三人回到客宴厅坐下后，听到叶成正在向邝云和柏预了解玺国奕安城以及乾国淄影城的整体情况，于是饶有兴趣地听了起来。

    “如此说来...叶赞这次根本就不担心与乾军在奕安城内外长期对峙，是吗？”

    “奕安城的绝大多数农田都集中在东门外。乾军要想劫取粮草，必须行经北门或是南门！但在这期间肯定会遭到叶赞的兵马阻截！叶赞的实力我们在倧兴城那边可是深有体会过。”柏预说完后，立刻倒了一小杯酒一饮而尽，咧着嘴满意地长叹一口气。

    “说到底还是乾狗打仗的能力不行！”刘垣回到客宴厅再次坐下后，仍有些余怒未消，不禁冷笑了几声。

    “诸位将军！在下想明年五月进入夏收时节时，直接突袭奕安城东边！去劫玺军粮草！但具体如何执行，还是得等我军进驻到乾国淄影城后，再详细商议。”叶成思索良久后，向众人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还真是个好办法呢！总之到时候试试看吧。”柏预重重地拍了一下手，看了看邝云。邝云倒也是不置可否地点头回应。

    在久别重逢的欢聚过后，众人一一返回前将军府内各自的寝房休息。此时晏岚突然快步挡在叶成身前，背着双手杵在原地，身姿轻盈地连转了几个圈。

    “发髻好看吗？叶成。”晏岚神采飞扬地看着叶成问道。

    “嗯...好看啊！”

    “啊......你这个呆子现在好像开窍一些了嘛！是不是终于被本姑娘的美貌和勇武给征服了呀？”

    “确实是好看。”叶成此刻的眼中，不时流露出几分青年男女间的柔情和爱慕。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把本姑娘娶回家吧！”晏岚突然把脸凑到叶成面前，一阵清芬的女儿家体香扑面而来。

    “那...如果娶你过门的话，那就要劳烦晏姑娘你回墨阳城替我好生照顾父亲和母亲了哦！”

    “啊！......你这个呆子。现在也变得跟刘垣一样油嘴滑舌了啊！”晏岚忍不住往叶成后背锤了几拳，甚为欣喜地羞涩一笑，美滋滋地转身跑开了。

    就在众人一一安睡之后，杨彻独自一人驱马来到明宁城北门外的禾山，对着一处墓坟久久地出神。

    “爹...孩儿如今已被陛下赐封为‘忠武将军’！孩儿今后将继续秉承您的遗志！守护我大宣万民！”

    “杨将军。”就在这个时候，柏预突然出现在杨彻的身后，并笑眯眯地手提着一壶酒。

    “柏大人！您不是休息了吗？”杨彻匆忙擦干脸上的眼泪，站起身来相迎。

    “我的酒量还是可以的哦！......方才我是准备要睡觉了。但是无意间看到你匆匆地离开前将军府，因此猜测你可能会来这里拜祭你爹。”柏预来到杨彻父亲墓前，庄重地躬身行礼，随即竟用衣袖擦起墓碑上的灰尘。这一举动令杨彻颇为感动。

    “杨岱将军。虽然你我共事时间不长，并且在很多人的眼中，您还是一名降将。但我柏预正坚信您是一心效忠于我大宣啊！如今杨彻将军子承父志，受到陛下的赏识和重用！您泉下有知，必将欣慰万分呐！”柏预说完，蹲下身子将随身携带的酒壶打开，默默地将酒倾倒在杨岱墓坟的正下方。

    “多谢柏大人！”杨彻此时动情地再次流下眼泪。

    “杨将军你啊...比你爹话还要少！但是你的武艺好像比你爹还要强悍！呵呵呵...”柏预颇为肯定和赞赏地拍了拍杨彻的肩膀，继续默默地陪着他守在杨岱墓前。

    在叶成和晏岚回到明宁城的同时，叶赞这一日叫上冯亭，驱马前往奕安城北门外，并来到城北前方十五里处一个名为羲阳湖的大湖附近。

    “这个羲阳湖还真是不小呢！”冯亭见叶赞翻身下马来到湖边后，于是也跟了过去。他饶有兴致地看向眼前广阔的大片湖水，眼中不时流露出兴奋之情。

    “胤南。听闻你先前曾在征东将军手上屡建战功，甚至还有好几次在水战中让卑弥族苦不堪言是吗？”叶赞此时将目光从湖面转移到冯亭身上，一脸欣赏的表情。

    “征西将军您过奖了！虽然我大玺陆战一直强悍勇武！但水战却也一直薄弱！末将之所以能胜过几场，是利用了卑弥那帮海贼太过自大和轻敌的情绪。”

    “不管怎样，这都确实是你的功劳啊！卑弥族人当时的样子，是不是也和前些日子的岳安很像啊？”叶赞说到这里，再次想到先前冯亭两次挑衅和羞辱岳安的场景。他再次握住拳头假装咳嗽了几声，拼命忍住想笑的情绪。

    “既精通陆战，又熟习水战！胤南你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方才看你久久注视这羲阳湖，可否告诉本将你在想些什么呢？”

    “末将觉得这片水域纵横宽阔，本是一处训练水军的极佳之地！但由于太过接近乾人的淄影城，因此无法安心投入兵马在此训练！其实...末将在祁州任职期间，就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哦？本将愿洗耳恭听！”

    冯亭微微伸出右手，恭请叶赞一边闲走一边叙谈。

    “依末将看来，我大玺应长期投入人力、物力和财力，筹建一支精锐水师！待时机成熟之际，从琮州南沿海的濡苑、定泽以及戌笠三城从海上进军，突袭乾国广盛城！如若成功，那宣国安远城也早晚是我大玺囊中之物！如我大玺届时水陆并进乾、宣二国，他们必将无力长期抗衡！”

    “胤南。你是否知道我亭州已有一支水师吗？”叶赞听完冯亭一番言论后，很是赞许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末将不知。请征西将军赐教！”

    “就在我亭州东南的华申城！那里的水师人数约有一万。是前朝泽州州牧尚延大人的三儿子尚耀将军创建。目前训练并统率亭州水师的是尚耀将军的长子尚敏！”

    “为何不在琮州南边濒海而靠，训练水师呢？”冯亭听到这里，深感在亭州这样的内陆领土训练水师不仅成效甚微，也完全无法投入到战场上。

    “诚如你所言。筹建水师需要投入大量且长期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啊！本将觉得陛下可能也有更多方面的考量吧......但不管怎样，陛下乃开明贤圣之主！今后胤南你如有机会进宫面圣，本将希望你能将方才所想详实禀告陛下！”

    “启禀征西将军！来自郦旸城的一万兵马已抵达我奕安城东门！”一名士兵此时赶到叶赞身边，禀报了军情。

    “大将军派兵来了啊！那这样一来，我奕安城中兵马可真是充足不少啊！”冯亭听到这个消息，显得很是振奋和喜悦。

    “大哥和爹一样...嘴上不说什么，其实对我和三弟关怀备至！但如今的郦旸城，算起来好像只有四万兵马了！原本倧兴与郦旸城两地兵马合计共有九万。但许冲将军升任镇东将军后，也是率军三万前往了祁州。后来大哥又在我给三弟调派一万兵马之后，再次调派了一万兵马前往宸阳城。”叶赞转身看往东边的郦旸城方向，长叹了一口气。

    “宸阳城如今可谓是重兵守备啊！毕竟镇西将军新到亭州，您和大将军做出此等安排，既是军务所需，也是人之常情呐。”冯亭说完，默默地点了点头。

    “胤南啊。还记得本将跟你提过的那个叶成吗？”此时的叶赞，突然满脸笑意地再次看向冯亭。

    “是！”冯亭抱拳行礼后，有些疑惑地看着叶赞。

    “前些日子觊天司传来密报，说陈瞻和陆诩已定下同盟之约。不日后即将联合起兵再次进攻我奕安城。宣军的主将正是叶成！”

    “那可太好了！末将真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机会跟他较量较量了！”冯亭放声大笑起来，眼中露出了强烈的战意。

    “好！那我们就与宣、乾联军好好较量一番！这一次在这奕安城的土地上，本将一定要击败叶成！”叶赞用力拍了拍冯亭的肩膀，也是斗志满满。

    宣平帝安世十八年一月初，宣国前将军叶成率军两万，途经义平郡昱德城。之后，叶成军将由此西进，抵达乾国定嘉郡泗园城，并最终南下抵达耀安郡淄影城。在率军刚刚抵达昱德城东门后，叶成受到了恭候多时的昱德城城守黄嘉的接待。在与黄嘉礼貌地寒暄几句后，叶成请求黄嘉让本部兵马暂时入城休整，自己独自赶往昱德城南门外三十里处的宣军营地，拜访左将军耿聪和后将军文方。耿聪和文方听闻叶成到来，颇为欣喜地奔出营帐相迎。

    “叶成见过左将军和后将军！”叶成对着二人躬下身子，重重地抱拳行礼。

    “前将军！使不得！这可使不得！”文方立刻拦住了叶成并用力回礼。虽然文方年长叶成二十一岁。但由于文家过往曾深受叶正的提携和关照，因此文方表现得极为恭敬。

    “两位将军为我大宣，为我军顺利进夺倧兴城，在此长期牵制和对抗玺军！甚是辛苦！叶成真是无以为报！”叶成想到如今耿聪和文方已在昱德城前线牵制和对抗河阳城的庞傕军团已有两年之久，内心无比感动和敬佩。

    “只要能为我大宣平定天下，安乐万民！再苦再累都不算什么！”耿聪此时相当激动地看着叶成，“我大宣‘前将军’封号如今再现战场！忠兴公在天英灵，一定无比欣慰！”

    耿聪说到这里，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的泪水。叶成受到耿聪的情绪感染，鼻尖也感受到阵阵酸意。

    “二位将军。如今战事进展如何？”叶成随耿聪、文方来到主将营帐内，卸下毛皮御风开始烤火取暖。

    “自入冬以来我军和玺军未再交手！去年九月我军发动了一次大规模的攻城，但被庞倔顽强抵抗住！后来在十月月中，庞傕军团夜袭我军大营，幸好军探兵回报及时！当时鏖战了一整夜，最终将庞傕军团成功击退！”耿聪说话的同时，递给叶成一杯热水。

    “这两年来与玺军大小交战多次，互有胜败！这个庞傕确实是块难啃的骨头！”一旁的文方皱了皱眉，轻叹一口气。

    “粮草方面可曾紧张？”

    “我军在此地开垦了几处农田并严加保护！不过大部分军粮是来自昱德城和琅和城的支援。前将军大可放心！”

    “黄嘉的昱德城坐拥四万人马却一直不出兵协助！如果军粮方面再有怠慢，那末将就率军冲进昱德城，好好地教训他一番！”耿聪虽年近五旬，但此刻显露出的火爆脾气倒是跟他以往追随的主将傅进颇有几分相似。文方看了耿聪一眼，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听闻陛下此次派遣前将军前往乾国组建联军共伐玺国奕安城。而叶赞却甚是勇武强悍，末将恳请前将军万万小心！”

    “亭州的玺军将领哪个不是硬骨头？不过就是这样才有意思！末将深信我大宣最终定会获胜！”耿聪极其有气势地看向叶成和文方。

    “在下谢过二位将军关心！明日我将率军继续奔赴乾国淄影城。也请二位将军保重身体！护我大宣平安！”叶成饮完热水，起身拜别耿聪和文方，迅速赶回到昱德城。

    “贤侄啊。你当真要前往皇都面圣吗？”

    “晏伯父。璟儿自懂事起，一直未曾忘却我袁家兵败饮恨宣国乾川城一事！这件事于我大玺，于我袁家都是不堪回首的一段回忆！璟儿还记得父亲去世当日，您曾在州牧府告诉我要重振我袁家的荣光！因此璟儿有意前往皇都，向陛下自荐！以期今后为国效力！并光耀我袁家门楣！恳请晏伯伯成全！”

    “年青人不忘旧日的失败，锐意进取固然是好事！但你要千万谨记！无论是勤勉治市，还是奋战疆场，切不可打着为国为家的幌子，做出为害国家和百姓的事情！”

    在将故友袁卫的私生子袁璟带到自己身边的这三个多月来，晏方深刻地感受到袁璟颇有治市才能，并且还能对过往的种种战事提出个人的独到见解。晏方一生阅人无数，尽管袁璟在他面前极其谦和有礼，但他从袁璟的眼中时察觉到一些不寒而栗的森然之色。也许是因为如今年事已高，也许又是因为顾念和袁卫的旧日友情，同时也是可怜袁璟的出生境遇，在征询了袁璟的想法和志向后，晏方虽然有着不小的顾虑，但最终还是决定带着袁璟一起前往皇都觐见皇帝叶预。

    “荣泽啊......但愿是我自己想得太多了吧？......”在前往晟耀城的路上，晏方端坐在马车中，掀开帘布，神色复杂地看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