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3章 时候
这对父子,在三年间,是怎样相依为命走过来的? “侃侃……” “阿姨,我记得小时候我得了小儿肺炎,说不定还要动手术,爹地急得整夜没睡觉,一直在医院里守着我。因为他一直觉得妈咪的死是他的原因,所以对我非常非常地宠,所以阿姨你不要怪我爹地了好吗?” 小家伙诚恳地道,用了两个“非常”加重语气。 欧阳曼的眼眶忍不住地湿润了起来,她曾经发过誓,绝对不在他们父子面前掉眼泪。可是也许她的话,确实伤到了那个外表刚硬得仿佛刀枪不入的男人。 “傻侃侃,你爹地这么好,阿姨怎么会生他气呢?”欧阳曼挠挠小家伙的脑袋,眼中含笑地说道,“不过你爹地不允许你经常来找阿姨,所以侃侃以后记得不能常常逃课溜出来,不然爹地要生气就不好了哦。” 她手头上也有更重要的事要先办,经常和他们父子见面反倒会引起周边暗地里的眼睛注意。 侃侃抿着嘴,半天不说话:“可是……爹地不让侃侃见阿姨,但侃侃想阿姨了怎么办呢?” 欧阳曼从衣袋里摸出一本便利贴,在上头写上一串号码,然后撕下一张给侃侃。 “上面是阿姨的电话,如果想阿姨了,可以打电话给阿姨,不过不要再惹爹地不高兴了。” 侃侃看着上头的电话号码,有条不紊地将它折好,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里。 “好的,阿姨,有事我打电话给您。” 欧阳曼忍不住亲了口侃侃白白嫩嫩的小脸蛋:“走吧,阿姨送你回幼儿园。” “爹地!你快点起床啦!我上学都要迟到了!”侃侃跑进上官子俊的房间,使劲推搡他。 但上官子俊却像睡死了一样,怎么叫他都不醒。 侃侃意识到不对劲,探出小脑袋,学着电视里大人的模样用小胖手给上官子俊试了试额头的温度-- 好烫啊! “爹地!爹地你不要吓侃侃,你不要死啦!”侃侃爬到床上,害怕地摇撼上官子俊的手臂。 上官子俊吃力地抬起眼皮,他头痛得紧,整个脑袋像是快炸开了:“别吵……小鬼……让张奶奶送你去上学。” “爹地!我不去!我不去!我留下来陪你!”侃侃半跪在上官子俊身侧,焦急地大声囔囔。 上官子俊皱紧浓眉,他是着凉了,这两天晚上夜凉,他却整晚呆在陵园里,还喝了酒,昏昏沉沉地在梦雅的墓碑前睡了过去。一早醒来头就痛得不行,喉咙干燥,嘴唇泛白,好像说出一个字都异常艰难。 “不要闹……去找张奶奶……”上官子俊用所剩不多的力气把侃侃抱下床,他得的应该是严重的伤寒,侃侃离的他太近,会有感染的风险。 侃侃拧着两条小俊眉,赤溜溜地跑去客厅打电话。 电话在两声后,立即被接起。 “侃侃,有事?” “嗯,阿姨!爹地病了,发了很高的高烧,而且还不让我靠近,阿姨,我好害怕,爹地会不会像妈咪一样死掉啊!” 侃侃哭咽道,清亮的大眼睛泛着泪光。 隔着十几公里的路,欧阳曼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疼。 “侃侃别急,阿姨马上来!你爹地不会有事的。” “嗯!” 放下手机,欧阳曼连请假都顾不上,没头没脑地往浦兴区的别墅里冲。 一进门,侃侃就哭着冲进欧阳曼的怀中。 张妈已经为他请来了家庭医生,他在掉点滴了。 “欧阳小姐,您在外面坐一下吧,万一给少爷又看到你……” 张妈忧心忡忡地往床上瞥了一眼,顾虑地对欧阳曼说道。 欧阳曼复杂地看着病床上睡着都还皱着眉头的男人,明事理地点点头:“我明白,我不会让他看到我的。” 客厅里。 “欧阳小姐,喝点枸杞茶吧,清热的。”张妈递上一被枸杞茶,叹了口气。 欧阳曼抿了一小口,似乎有些神不守舍:“他……怎么会突然生病了?” 张妈摇摇头:“少爷的身体一向很好,这次生病完全是自己作出来的。” 欧阳曼倏然抬起头。 张妈愁眉不展地继续往下说:“少爷昨天晚上一个人在陵园陪少奶奶说话,喝醉了就睡在了那,以至于着凉了。那么强硕的大男人,竟然生起病来,看了连我这个外人都觉得心疼,少奶奶若是在,看到了更加不忍心了。” 欧阳曼一颤,无言地望向张妈。 “他……经常这样?” 上次她误闯陵园这回,并不是偶然撞见? “经常会去,少爷想少奶奶就会去陪她坐一会儿,但平常最多大半夜,喝得这么醉的是第一次,因为少爷平常的酒量也是算海量的。” 他的酒量欧阳曼知道,上回喝了那么多,他的意识依旧清醒,昨天,不知道喝了多少,把自己灌成了这样…… 她的思绪陷入黑网,伸出五指,冲破不出,人纠结在网中央。 到了下午6点左右,家庭医生说他的身体底子好,烧已经控制住了。 张妈去给侃侃洗澡,欧阳曼在他闭合的门前驻足良久,再也忍不住跳动依旧的悸动,迟疑地推开了门。 她知道,这个时候她是不应该这么做的。 她知道,这个时候没靠近他一步,都是极危险的。 她知道,这个时候最会让她管不住自己的心。 她慢慢地步向他,微凉的小手抚上他的额头。 “不是那么烫了,烧应该不久就会退下去了。”她轻声细语地说,照顾他是“伤病人士”。 他也许并不是完全的清醒,眼睛睁了睁,又迷糊地阖上,只靠皎洁月光撒进落地窗的昏暗光线,只觉得他的眼神有些涣散,意识也不是格外的清楚。 迷迷糊糊中的他,少了往日的一些戾气,但却更令人心疼。 “你……是不是我的梦雅……到底是不是……” 他喃喃地问,欧阳曼吓了一跳,小手蓦然握成拳状,越收越紧。 他的星眸微阖,眼皮太过沉重,似乎快要抵不住困意,沉沉睡去,前还在嘴里含糊不清地问着。 “到底……是不是我的梦雅……” 欧阳曼的身子不住地颤抖了,她定定地站在他跟前,像风化了一般,一动不动。 他心里该是也有疑惑的吧,怀疑她就是梁梦雅?眼里看到一模一样的人,理智却告诉他并不是对的那一个。 很痛苦吧?她没想到会这么痛苦。 她俯下身,细长的睫毛挂在精致的眼睑上,似乎还带着湿漉漉的液体。 她咬着唇,素手忍不住探出,按在了他粗糙的手背上,他握住的一张纸片掉落下来-- 啥叫翻脸无情她算是领教到了,前一晚病得好像是需要人的大男孩,又可怜又惹人心疼,第二天翻开眼,就变得冷酷无情。 “起来。” 他推了她一下。 欧阳曼趴在他床头睡得死。 “起来!” 他加重声音的同时加重了力道。 欧阳曼完全是被他的大嗓门吓醒的。 “你干嘛!”她怨怪地瞪着他。 上官子俊看着被她压住的双腿:“谁允许你在我床边睡觉?!” 欧阳曼摸了摸鼻子,他好像还觉得吃了好大的亏了。 “我又没对你怎么样,我是好心守着你睡觉唉!是你昨晚拉住我的手不肯放,我才勉为其难留下来陪你的!”欧阳曼的话半真半假,他是拉着她的手不肯放,但是她自己把手放到他手里之后! 上官子俊挑起眉-- 他真的做了这样的事?那一定是他把她当做了梦雅了,昨晚,他好像是朦朦胧胧听到有个声音在他耳边说“她是梦雅”,“他的梦雅”。 一定是他烧昏头,错把她当做梦雅了! 他的眼里带了一丝理亏的心虚。 “你不是她。”他转开脸,然后下床。“你走吧,在我没赶你走之前。” “喂,上官子俊,你也太翻脸无情了一点吧?你有两张脸的吗?一会儿阴一会儿阳的。”欧阳曼抱怨说。 上官子俊沉默,阒黯的视线令人摸不透他的心思。 “我没说要你看。” 语毕,他拽得二五八万似的转身走人。 留下欧阳曼愣在他身后-- 什么人呀,这是!耍酷也不需要耍得那么过分吧!可恶! 上官子俊居然要给林雅韵办生日会!而且还搞得全城沸沸扬扬,甚为隆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俩有多恩爱! 恩爱是秀给别人看的,但戏是要真人演出的。 欧阳曼不知何故,还收到了上官子俊发来的邀请函。 要不要去呢?她蹙着眉头,思量了半天。不去了吧,但好像搞得她心虚怕见他似的…… 那就去吧,倒是要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自然地,作秀就不免要请来众多媒体作为传声筒,把他们的恩爱最大限度地“传达”出去。 从生日宴开始开始,林雅韵都像一个善良纯洁的公主,小鸟依人地呆在白马王子身边。 今晚的上官子俊头发做了造型,非常帅气地将刘海往后梳起,有几撮散落在额前,但丝毫不影响他的酷味,沉稳中带着隐约散发出的痞气,令众人颠倒,也不为过吧。 “下面由林雅韵小姐吹熄生日蜡烛。”司仪在一旁说道。 林雅韵腼腆幸福地像嘉宾们点头致谢,然后浓情蜜意地望向上官子俊。 他噙着笑,深情地回望她。 欧阳曼握住的酒杯差点就被她捏碎了--该死的臭男人,演戏而已,表情需要那么逼真吗?总不至于是真的对那个贱女人动心了吧?!***的、放荡的、自私的、不嫌脏的…… 欧阳曼在心底里简直将上官子俊从头发到脚趾头骂了个遍。 林雅韵在众人祝福的目光下吹熄了生日蜡烛,下面一阵起哄鼓掌。 “你很不爽?”一个穿白色西装的男人插话道。 欧阳曼转过脸,怔了怔。 “我叫方浩然,你不认识我吧,欧阳小姐。”方浩然坦然地介绍道,随即无解地笑了笑,“你和我的一位故友长得很像,你应该知道她是谁吧。” 欧阳曼蹙了蹙眉头,没有吭声。 “也罢,不过不知道这种场合,子俊为什么会把你叫来,你和子俊熟吗?”方浩然有一句无一句地攀谈起来。 欧阳曼盯着上官子俊望住林雅韵的那副深情款款的样子,气得牙痒痒,根本没空搭理他。 方浩然失落地撇开眼:“你和她真像,当初的她也是眼里只有上官子俊,完全没有给其他男人任何表现的机会。但是……那又怎么样呢,物是人非,她已经随风逝去,最后子俊还不是要娶林雅韵?” 欧阳曼被他深沉感喟的话引起了注意力,她看向方浩然。 正在此时,男司仪激情澎湃地解说道-- “,进行我们下一个环节的节目--接吻时刻!在这一分钟里,请尽情亲吻你想亲吻的人吧!” 话音还回荡在宴会厅,“啪”地一声,被璀璨的水晶灯照得一室亮堂的大厅顿时一片漆黑。 欧阳曼顿时有些慌了神,耳朵边有女人的尖叫,男人的起哄声…… 灯再亮起的时候,林雅韵仰起头对上官子俊主动献吻。 欧阳曼的脚像生了根似的定在了地上,一步都移动不开。 他是料到林雅韵会来这一手的,今天请她来,也是让她这个“冒牌的梁梦雅”亲眼看到,断了自己“无稽的念头”。 会场上大多数男女都有接吻的伴侣,直到水晶灯重新亮起都没有停止。 欧阳曼的孑然独立显然与接吻游戏的气氛不符,显得格外窘迫。 方浩然冽眸眯起,突然用力一拉,将欧阳曼带入自己怀中。 一阵9度的天旋地转让贫血的欧阳曼眼冒金星,紧接着,她就感觉到自己的唇被一张热唇倾覆住! 众目睽睽之下,她和方浩然接吻了! 天! 她瞪大眼,挣扎着、使劲捶打着要挣脱方浩然的束缚。 “别动,如果不想在宴会上丢脸,就当友谊之吻好了。”方浩然稍离了她的唇,在她耳边轻声耳语道。 欧阳曼看看周遭的情形,也只能暂时放弃反抗。 应该是毫无感觉的,但为什么心头的窒闷感会不断扩张,像章鱼伸开的爪,不断地蔓延、伸展…… 欧阳曼早早地退了场,意兴阑珊地一个人坐在宴会厅后的台阶上。 她不习惯穿高跟鞋,平常167公分的身高只穿平底鞋都绰绰有余了,今天为了参加宴会而踩了一双七八公分的高跟鞋,脚底都快起泡了。 心里不爽着,脱下左脚的高跟鞋在手上把玩着,一不小心失了手,高跟鞋像滚皮球一样,滚噜噜地36度后空翻下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