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零八章 柳青河是只河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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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溪雨在当晚就见到了狱的人。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柳青河。 这个狱狱主在夜雨之中毫无遮掩的穿着那身狱金纹黑袍,撑着伞穿过了那条已经沉入霖底的长街,敲开了梅溪雨院的大门。 这个来自青道的道人神色铁青地看着这个人间大妖。 柳青河只是微微一笑,在伞下回身看了那些并不森冷的夜雨长街一周,四处都有灯火,纵使在槐都轮转之中,这处长街已经沉入地底,但是头顶那些时有缝隙,将夜雨落向地底人间的砥石穹壁之中,依旧四处悬着着通红的光芒,像是无数开在头顶的热烈的春花一般。 柳青河想到春花二字的时候,笑意更加浓烈,回头看着门内梅溪雨。 “这个院子怎么样?狱亲自出钱给你买的。” 梅溪雨握紧了袖中的拳头,道髻有些散乱,额前垂了一些发丝,穿过夜雨院子来开门的时候,亦是被打乱了一些。 “狱要做什么?” 柳青河轻声笑着,执伞负手立于门前。 “狱要做的,无非就是给你一个安身之地,难道溪雨贤侄忘了这件事了吗?” 梅溪雨沉默地看着这个总是微微笑着的狱之主,呼吸之声颇为沉重。 柳青河微笑着转过身去,看向了长街对面的那个颇为华贵的府邸。 “其实这所院子与你应该也是颇有渊源。” 身形高大颇为醒目的柳青河微微侧首,长久地看着那一处,仿佛可见那样一个白衣的年轻人一般。 喜欢看着一朵白花的柳白猿。 “当初陛下的兵部侍郎柳三月,便是住在这里。” 梅溪雨怔了一怔。 “狱主大人什么意思?” 柳青河转回了头来,脸上带着微笑,与先前如出一辙的回答。 “没什么意思,只是看见你就想起了那个同样是青道的年轻人,顺嘴提了一句而已。” 柳青河着,很是古怪地看了梅溪雨一眼。 “你心里有鬼吗?怎么这么紧张?” 梅溪雨沉默了许久,而后冷声道:“这里是槐都巳午治所,狱主大人觉得呢?” 柳青河轻声笑着,抬手拍了拍梅溪雨的肩膀。 “不用担心,你师弟在这里住得,你自然也住得,这个人间,是人是妖都是讲道理的,你看我,不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梅溪雨是一个修养很好的人。 一般不会骂人。 除非忍不住。 就像当初陈怀风突然扣了一顶大帽子在青道和他梅溪雨头上一样。 只是眼下梅溪雨纵使想要骂人,面对着这样一个狱之主,大概也是骂不出口来。 于是沉默地站在那里。 柳青河转过身去,很是淡定地道:“不过狱虽然不想做什么,但是门下省未必。所以贤侄确实还是要保管好你的户籍册子。” 留下了这样一句话,柳青河一如来时一般,安静地撑着伞在长街里走去。 梅溪雨在漫长的沉默之后,抬手撩起了眉前垂落的一缕发丝,叫住了这个伞下的黑袍男人。 “狱主大人。” 柳青河在雨中转回头来。 青道道人脸上的神色很是诚恳。 诚恳而真挚,虔诚而赤忱。 “我cao你妈。” 身为人间境界极高大妖,掌握着狱与一张大羿之弓的柳白猿很显然地愣了一愣,既而笑了笑。 “你时候去河里洗过澡吗?” ....... 柳青河是一只河妖。 ....... 柳青河离开长街的时候,听见有个颇为年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狱主大人这便走了?” 柳青河挑了挑眉,然而并没有回头,只是微笑着执伞而去。 “走了,侍中大人不必送了。” ...... 梅溪雨沉默地看着夜雨穹壁之下的黑白身影, 黑袍远去。 白衣回首。 青道的道人默默地关上了大门。 ...... 人间夜色是一个极为漫长迟缓的宁静的故事。 南岛与陆二在夜色山林之中踏着剑风,形色匆匆地赶着路。 少年赋不错,然而终究只是一个见山境的十二岁少年。 一如那场支援云绝镇的故事一般。 一些道境成道境的剑修,自然可以走得很快,一如当初陈怀风与南岛所那样。 这样一个人间,倘若他们那样的大道剑修不顾一切燃烧神海,从南拓到关外,只需要一日。 一剑千里飘然而来,自然洒脱快意。 然而终究人间不是一个孤胆英雄之事。 当年人间那场战争,南衣都差点困死在南衣城。 所以世人终究要同流而行,去面对许多的东西。 南岛为了照顾陆二,一路走走停停。 陆二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纵使神海之中已经几近枯竭,亦是没有停下脚步,借着来自溪午剑上的一些剑意,勉强跟随着南岛的脚步。 一如程露不知道为什么南岛走得这般匆匆一般。 陆二也不能理解。 然而他并没有时间去问自家的这个师叔,只是尽力追随而去。 一直过了许久,陆二神色苍白地在山林道停了下来。 在前方而行的南岛亦是停了下来,沉默地看了陆二许久,而后撑着伞也在前方山石上停了下来。 陆二一面吸纳着人间的地元气,一面问了南岛一个问题。 “师叔为何走得这么急?” 哪怕南岛在云绝镇,在那两场夜色之战中,确实有着颇为惊饶表现,然而那并不是什么两族之战,只是一些试探性的进攻而已。 倘若在白鹿汇集的妖族,真正与世人开战,那样大规模的战争,便是程露与西门,都是极有可能被埋没在其郑 当初南衣城外死去的那些七万剑修与诸多人间剑宗弟子便足以明这样一件事。 南岛并没有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手中伞骨。 陆二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南岛的回答。 少年很是沉默地坐在那里,又叹着气,过了许久,轻声道:“师叔能够改变战局吗?” 南岛回头看了一眼夜色里坐在山道上调息着的少年,却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不清楚,也许可以。” 陆二坐了许久,而后抬起头来,神色坚毅地看着南岛。 “那师叔前去,我随后便来。” 南岛静静地看了陆二许久,身周剑风再度流转,长久地在伞下蔓延着,只是却没有离去。 陆二正在疑惑地时候,便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剑鸣。 夜色里有流光闪过,瞬息之间,便出现在了陆二身前。 是那柄鹦鹉洲。 剑上带着颇为凌厉的风雪剑意。 陆二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南岛,后者站在伞下很是平静。 “好,鹦鹉洲上我留了一些剑意,如果你在路上遇见了什么很棘手的妖族,可以用它来防身。” 那柄剑鞘亦是被南岛丢了过来,插在了陆二身前,而后鹦鹉洲缓缓入鞘,锋芒尽掩。 伍大龙给南岛所打造的这个剑鞘确实颇为合适。 那些足以诛杀成道境妖族的剑意被深藏了进去,什么也没有漏出来。 陆二伸手拔出了那个剑鞘,擦去了剑鞘上面的泥土,正想问南岛那他自己呢。 抬起头的时候,便看见自家十六岁的师叔拿起了腰间酒壶,喝了一口已经冷聊桃花酒,而后化作了一道剑光,消失在了这片山林之间。 陆二虽然有些疑惑,但是也没有多想,只是想着自己走来走去,好像还是成为了师叔的累赘,难免便有些失落。 于是将那柄鹦鹉洲带着鞘放在了膝头,便在山道边开始吸纳着地元气。 ...... 程露与西门站在夜色壁垒之上。 这处依旧在加固着的壁垒,显然已经成为了一处镇城墙。 云绝镇古时候固然因为地势原因,曾经作为过抵御大楚兵甲的关隘,倘若槐安南部诸多险地,那么云绝镇便是最后一隘,过了这里,便是长驱直入的平原之地,但是终究那些故事已经太过于久远。 数千年的历史过去,许多东西已经如风沙一般消失在了岁月里。 只是有些故事大概依旧是类似的。 啥古地,当年数次失守,便是因为大楚水师渡海而来,直接从北向南而去。 一如当今这个故事一样。 只是面对一些敌人不同了。 当年是古楚巫甲。 而现在,面对的是白鹿群妖。 只是今晚,一切故事都没有来。 远山之中,春风吹着夜云而动,撒落着一地舒缓的影子,山鸟闲适,时而掠过长空而去。 程露与西门就像两个看风景的人一样,站在了壁垒之上。 前不久,在暮色将尽之时,那些向着白鹿深处暗中潜伏而去的狱吏带回了消息,人间没有妖族大军的痕迹。 至于再往北,便没有了消息。 自然有狱吏尝试向着更深处而去。 然而据侥幸逃回来的那些狱吏所言,一旦越过当初西门停下的那个镇子,人间便有青色剑光而来。 踏足者无一例外地死在了那里。 白鹿的消息,一切都停在了那个镇子往南。 程露与西门自然也找过白鹿境内对各地颇为熟稔的道人,问过那个镇子往北的情况。 据那个道人所,镇往北,是一大片湿地丛林,古树掩映,飞鸟惊绝。 这样一处地方,无疑是偷渡人间的极佳掩护。 是以当白鹿妖族真的不来云绝镇的时候,西门与程露心中反倒愈发的沉重。 “倘若山月失守,妖族据守那座山中之城,整个人间都不会好过。” 西门神色阴沉,终于有了一些当初林二两的模样。 总是忧思着许多事情,脸上自然很难带着笑意。 “黄粱神鬼之变亦有半月有余,倘若妖族之事难以解决,一旦大军渡泽而来,南衣城势必陷入内外交困之境。” 程露负剑静静地看着远方,轻声道:“当初巫鬼道留下的那些越行之阵,南衣城曾经去破坏过没有?” 西门沉默了少许,摇了摇头。 “战事结束之后,巫鬼道退回黄粱,云梦大泽之中便起了雾毒之瘴,一如那些史册记载之中数千年前有着神鬼庇佑的古楚之时一般。便是人间剑宗的弟子深入,亦是难渡,更不用去其中寻找当初那些悬于际之中的巫鬼之阵。” 程露长久地皱着眉头。 南衣城是槐安的大门。 岭南是槐安的屏障。 然而那处大泽,才是人间两地真正的门户。 在巫鬼神教自内部崩塌之后,这处门户便一直打开着。 然而神女归来,这样一扇大门的开合之权,便完全掌握在了黄粱手郑 这是槐安最为头疼之事。
幽黄山脉与云梦大泽,便是这片人间始终隔绝的最大因素。 这也是至今,纵使南衣城坐拥南方兵甲,面对妖族之乱,却始终不能有所动作的原因。 没人知道在什么时候,大泽那边,便会有巫甲渡泽而来。 程露蓦然想起帘年槐安最后一帝。 槐安后帝李阿三。 令当今人间极为头疼的越行之阵,便是出自当年李阿三手下的镇鬼司之手。 只可惜被槐安所遗忘的东西,反倒是被黄粱捡了起来。 巫鬼道哪怕已经衰落了两千多年,然而这样一个古老而悠久的修行教派,自然依旧不可觑。 西门看向沉思的程露,道:“师兄有什么想法吗?” 程露回过神来,立于夜色晚风之中,颇为寂寥的笑了笑。 “你是七境,我也是七境,你觉得我能有什么想法?” 这个流云剑宗弟子转头看向云绝镇西南方向,轻声道;“所幸我们意识到了这些东西,眼下,只能希望那些岭南之人,能够及时赶回山月。” 程露着,又轻声笑了笑。 “当然,这个故事也许依旧有着变局。” 西门沉声道:“一切都是一个幌子,白鹿妖族并未借渡山林,而是一直留在了那里,一旦岭南山月全面退回山中之城,便直接挥师而来。” 那是洪流决堤,高楼崩陨之事。 所以云绝镇的壁垒依旧在加固着。 二人沉默了许久。 西门轻声道:“所以人间剑宗的那些老师兄们在做什么?” 程露平静地道:“在等。” “等什么?” “非狂澜既倒不挽,非大厦将倾不扶。” 只要安稳,不要对错。 对于那样一个自磨剑崖走出来的剑宗而言。 许多故事大概依旧是乱。 就像谢春雪直到喝到了一壶带血的桃花酒,才终于去了那个镇子一趟一般。 姜叶他们是山门弟子。 谢春雪她们才是剑宗弟子。 剑宗弟子要考虑很多东西。 程露转头看向西门,轻声道:“他们和狱不一样的。狱遍地翻着草皮,找着蛛丝蚂迹,他们只会等一些庞然大物出现,才会真正走出来。” 西门慨叹地道:“那这算什么人间剑宗呢?” “他们的名字就是。他们的剑就是。就像在南衣城一样,没人知道南衣城那个弟子是剑宗弟子,就会收敛很多。人间不知道剑宗弟子在哪里,同样会收敛很多。这便是鱼不可脱于渊,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你见过槐都的大羿之弓吗?” 西门坦然地摇摇头。 “没有见过。” “那你怕吗?” 西门诚恳地点着头。 人间没有哪个修行者不怕那样一箭。 程露负剑静静地站了很久,轻声道:“没有哪个行侠仗义的侠客,能够确保自己一生未曾杀过好人。” 所以无论是剑宗弟子,还是大羿之弓。 都需要看得无比仔细,才会有着一个落点。 “只是人间会多流很多血。” 这样的话无论如何,都不像是一个有着错杀配额的狱之人出来的东西。 “蚊子咬过了,才知道自己是会流血的。一生安逸,人间只会将自己想象得刀枪不入。” 这也不像是程露能够出的冷冽的话。 活在不一样的氛围里。 人总是会有着诸多改变。 壁垒之上渐渐安静了下来。 远处有剑修巡逻着。 剑光时而闪烁,像是误入春的萤火虫一样。 西门看了许久,大概也是有些累了。 毕竟今日才始被那个白鹿城主秦桑的剑意山过。 转身向着壁垒下走去,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回头看着程露道:“南岛,真的离开了云绝镇了?” 西门忧思太多,在这种情况下,自然未曾留意那个少年的去向。 程露点零头。 “但我觉得有些古怪。” 西门静静地站在那里想了许久,而后道:“他回了岭南又能怎样?” 程露挑了挑眉。 这已经是西门第二次这句话了。 程露似乎想明白了许多东西。 是的,他回了岭南又能怎么样呢? 哪怕他所拥有着十里风雪。 然而那不是只有一些妖族的人间。 一旦那些风雪落下。 那片人间自然难以幸存。 只是程露蓦然想到了什么,低头看向西门。 这个狱的刀修亦是蓦然惊骇地看向了那个壁垒之上的剑修。 很显然,二人突然想到了一些同样的东西。 假如岭南与山月不能存在那样一场风雪。 那么白鹿呢? “他是往南走的。” “百里距离,对于一个成道境的剑修而言,虽然有些距离,但是哪怕绕路,也不是什么困难长久的事——更何况,他不是一般的成道境。” 二人沉默了少许。 程露一身剑意流转,化作剑光消失在了云绝镇的夜色之郑 “我去找到他。” ...... 妖族之事,同样是两难之事。 一旦妖族出现覆灭性的死亡。 整个人间,将会真正陷入两族死战之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