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鳏寡孤独
神农谷三人见方翊情势危急,驱法棍使木灵道法,便要与紫焰宗二人拼命。而钟无恙大喝一声,祭出一柄开山大斧,也冲了上去。 这时,叶澄静立原地,手握剑指,凝神注目,忽地剑指向天一举,一个白色葫芦自他身后飞出,悬于半空,紧接着一股清流从那葫芦里喷射而出,化作一条水龙,扑向方翊。 只听见一阵嗞嗞之声,随之传来,两方对阵之人急忙循声看去,却见方翊身上的烈焰,已被熄灭,颤巍巍地爬了起来。 紫焰宗的二人木立原地,不知所措,苏林、姜月华和木萧萧趁机冲了过去,围住方翊,施展疗伤之法。 钟无恙怔了一下,回头看着叶澄,一时讶然。 叶澄望着屋顶的吴飞扬,质问道:“为何非要痛下杀手?” 吴飞扬仰天一笑,忽地瞪着叶澄,冷冷说道:“你少管闲事,否则,别怪我辣手无情!” 叶澄剑眉一轩,沉声说道:“好,那便让我来领教一下你的妙法吧!”他眼神刚毅,那温柔笑貌,消失不见。 隐忍一时,以保万全,固然重要,但煌煌正道,被人屡屡践踏之时,你又何须再忍! 是什么让这温柔少年,不顾危险,挺身而出?是那不灭的正道信仰?是那催人冲动的玉液琼浆?还是那一时涌上的莫名情感? 当下,吴飞扬眯着双眼,狠狠说道:“哼!想以水克火?我倒要见识一下你的水,如何克我。速速报上你的名来!” 叶澄不卑不亢报了姓名,御使方才洒落在地的水,重新凝聚成一条长约六尺的小型水龙,悬在身前,蓄势待发。 吴飞扬又对自己的同伴道:“你们退下,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手!” 这二人很是听话,瞪了一眼叶澄他们几人,便走到道路一旁,不再搭理他们。 苏林和姜月华扶住方翊,深深地看了一眼叶澄,目光之中既有感激,亦有担忧,他们走到一边,开始为方翊细细疗伤。 木萧萧面带微笑对叶澄叫道:“叶师兄,终于见识到了你的水灵道法,接下来,可别让我失望哦!”叶澄冲着木萧萧,面带微笑,点了点头。 钟无恙也站在一旁,神色复杂地看着叶澄,低声道:“兄弟,当心点!” 叶澄应了一声,转头看向对手,准备迎战。他又怎知,他的人生也就此发生改变。 一阵疾风吹过,不远处的大树随风而舞,片片枯叶,在叶澄眼前缓缓落下。 这时,一道阳炎骤然降下,风中的几片树叶,顿时化作团团烈火,叶澄手诀一变,一面水幕挂于半空,将那阳炎阻挡在外,水火交接处,股股水汽飘散开来,将眼前的景物遮掩其中。 水汽散去,露出吴飞扬狰狞的面孔,他瞪着叶澄,沉声道:“看你这葫芦能装多少水?”说完,又是一道阳炎瞬间降下。 叶澄更不答话,急忙御使水幕抵御。又一片水汽倏然出现,阻断了二人的视野,这次吴飞扬未等水汽完全散开,又驱使法宝射下另一道阳炎攻来,然而他却不知,雾气生起之时,地面上,一个黑色葫芦悄然升起,沿着屋檐向他身边飞去。 叶澄调动黑色葫芦,意在反击,竟疏于防范,第二道阳炎降下,他已来不及御水抵御,好在水汽遮挡,并不精准,叶澄感到危险时,又及时后退一步,才躲了过去。 吴飞扬以法宝逞威,接连降下阳炎,叶澄则御水抵挡,或飞身躲避。如此这般,几个回合下来,叶澄葫芦里的水,均化作水汽,散于半空,他虽可以重新凝聚,但耗时损灵,此时却不能这么做。 吴飞扬见叶澄无水可御,洋洋自得地大笑几声,对叶澄道:“你这葫芦才装这么点水,看来不过是个下品灵器罢了。哼!看你拿什么跟我斗。” 他话音甫落,那黑色葫芦,早已剑拔弩张,在他身旁一丈开外对准了他。叶澄剑指一挥,喝道:“散!”只见那黑色葫芦一股墨汁喷涌而出,分散开来,化作无数黑点,射向吴飞扬而去。 吴飞扬转头一看,也不知是何物,现已无处可躲,便伸手挡在眼前。转眼间,那许多墨汁击在他身上,竟不疼不痒,他低头一看,却是满身黑点。 吴飞扬正惊疑间,叶澄剑指悬于胸前,双眼微闭,口中低声念咒道:“天地玄黄,玉清妙法,墨之魂形,聚法引神,万水之灵,俱往吾心!” 忽然,哗啦一声巨响传来,众人为之一惊,纷纷转头看向吴飞扬身后,只见一个两尺粗细的水柱,自他所立的小楼后边,冲天而起,犹如上古巨龙一般,居高临下,张牙舞爪,冲向吴飞扬而去。 原来那小楼后边,恰有一口水井,叶澄早已感知,此刻引井水制敌,出其不意。 吴飞扬这一惊非同小可,睖睁双眼,怔住原地,下面紫焰宗弟子高声呼喊,他才回过神来,猛然转身,双脚一点,飞身跃向太白客栈屋顶,但他此时躲闪为时已晚。 他只觉身后被巨石压下一般,随之大叫一声,如断线的风筝一样,掉了下来。紫焰宗二人,疾步上前,急扶起吴飞扬。这时,那水柱一分为二,悬在半空,围住了他们三人。 叶澄双手合十,一面维持法术,一面对吴飞扬肃然说道:“还要继续吗?” 吴飞扬擦了下嘴角的鲜血,狠狠地瞪着叶澄,沉声道:“叶澄是吧,本公子一时大意,输给你了,但今日你多管闲事,伤了本公子,紫焰宗不会放过你的。”说完收起天阳镜,手捂着胸口,与两位同伴,径直向东而去。 叶澄撤开水柱,让开一条路,目送他们离去,此时,钟无恙跑了过来,拍了下叶澄肩膀,嘿嘿一笑,说道:“叶兄弟,你真是深藏不露啊,竟如此厉害。” 叶澄轻挠后首,微笑道:“钟大哥,你过奖了,那些不过是些粗浅道法,不值一提的。” 钟无恙急忙说道:“兄弟,你太谦虚了,若你这本事都是粗浅道法,我都不敢再御法了......” 他尚未说完,突然一声闷响,从东边传来,叶澄转头望去,看见那路边的大树,赫然被熊熊烈焰所吞噬,一时火光冲天,眼看便要蔓延到邻近的房屋。 大树一旁,紫焰宗三人回转身来,吴飞扬高声嚷道:“叶澄,总有一天,你会像这颗树一样,被我烧成黑炭......哈哈哈哈......”说罢扬长而去。 叶澄迅即跑过去御水灭火,钟无恙和神农谷一行,也紧随而至,不多时,大树及四周的火俱已被灭,风皋低语道:“小子,你的水灵根果然极高,就你这点修为,竟能轻松御使这么多水。” 叶澄正要回话,一个微弱而苍老的声音从树后传来,钟无恙急道:“树后有人!”众人迅速走到树后,原来是那卖烤地瓜的老妇人跌倒在地,腿被翻倒的小土灶压住,动弹不得,想来方才正是她在呼救。 钟无恙上前一步,提起小土灶随手丢到了一旁,显得很是轻松,而姜月华与木萧萧二人早已凑上去,蹲下身子为老妇人处理伤情。 其他几人站在一旁,一时无事。 苏林瞟了一眼身旁的方翊,趁机向叶澄拱手作揖,谢道:“叶师兄,方才多谢你出手相救......” 方翊神色愀然,继而拱手道:“多谢相助!” 叶澄见那方翊一脸严肃,眼神飘忽不定,心中颇感疑惑,当即回道:“二位不必客气!” 苏林见师兄这般轻慢,看了一眼叶澄,又看向方翊,神色显得有些尴尬,他便转过目光,看了看坐在地上的老妇人,而后皱眉道:“这位老大娘的腿脚既有挫伤又有灼伤,若以水灵道法治疗,效果更佳。叶师兄,可否......” 叶澄笑道:“嗯,我正有此意。”说完上前一步,蹲下身子,准备施以治疗,姜月华回首看着叶澄,柔声道:“有劳叶师兄了。” 叶澄目光与之相对,心中兀自慌张,急忙目视下方,点头回应。 于是,叶澄与姜月华一同施展治疗之术,水与木的生命气息交织在一起,竟相辅相成,事半功倍,不一会,老妇人的伤势即有好转。 两人停了法诀,姜月华当即向老妇人柔声道:“大娘,你的腿好些了吗?” 老妇人弯着腰,手扶着地,长长吐出一口气,缓缓说道:“好多了,多谢你们了......”她双手撑地,挣扎着想要起来,姜月华连忙阻止道:“大娘,你的腿伤及骨头,还不能正常行走,你家住何地,让我们送你回去吧。” 老妇人轻轻俯首,致谢道:“那就有劳姑娘了!”她又指着东边,说道:“我家呀,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到了岔路口,再往北一里路就到了。” 苏林扶正推车,叶澄与钟无恙把老妇人抬上去,又安稳坐下,而后,苏林对木萧萧说道:“师妹,你留下来照顾大师兄,我与你月华师姐去送这位大娘。” 木萧萧正要反对,方翊嘱道:“那你们速去速回......” 就在这时,西边的小巷里,走出两个身着玄色衣袍的壮汉,他们站在墙角,瞟了一眼叶澄这边,又走进小巷,没了踪影。 钟无恙朝那边看了一眼,微皱双眉,对叶澄说道:“叶兄弟,俺同伴来找我了,似有急事。你我就此别过,来日方长,此后定有相见之日。” 说罢,他朝众人拱手一揖,转身向西疾步而行,显得甚是仓促。 叶澄目送钟无恙离去,身后苏林忽而问道:“叶师兄,不知你欲往何处去?” 叶澄回身答道:“我正要回太华山!” 苏林道:“哦,此处向东去,便可通往太华山,叶师兄或可与我们同行一段路程。” 叶澄抿嘴一笑,点头称是,瞟了一眼姜月华,一阵莫名的喜悦,涌上心头。 叶澄、苏林推着老妇人,同姜月华辞了方翊、木萧萧,向太白镇东边走去。 一路上,清风同行,山菊相伴,蔚蓝苍穹下,金灿田野上,他们不觉心生欢悦,早已忘却方才经历的不愉快,更攀谈起来。 姜月华与老妇人闲聊多时,得知这老妇人是从南方嫁到此地的,早年丧夫,无儿无女,如今无依无靠,孤身一人生活。叶澄几人听了唏嘘不已,姜月华心生怜悯,愈加嘘寒问暖。 不多时,他们来到了一个岔路,北面是条青萝小径,前方松柏成群,一片深幽密林映入眼帘。
老妇人面露喜色,指着北面的小路,说道:“就是这里,前面再走一里路,就到我家了。” 苏林停下推车,看着叶澄,指着东边的大道说道:“叶师兄要去太华山,继续沿者大路走即可,我们......” 叶澄思付:“既然前面已不远了,不妨就先随他们送大娘回家,再赶路回太华山,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上次就拜托苏林他们送采药人,这次怎好又置身事外?”念及此处,他看了眼姜月华和苏林,回道:“若二位不介意的话,我和你们一起送这位大娘回去吧!” 苏林哈哈一笑,道:“叶师兄哪里话,如此路上多个人说话,正好解闷,我们求之不得哩!”说罢拉着叶澄转向小路。 风皋暗中骂道:“臭小子,你莫不是看上这姑娘了,如此耽搁下去,几时能到太华山!” 叶澄和苏林推着老妇人,向北边而去,此处小路,比不得先前平坦大道,因此前行速度稍慢,几人又闲谈起来。 苏林对叶澄道:“对了,叶师兄,先前我大师兄对你多有怠慢,还请你多多见谅。他本就十分要强,又落得一败涂地,觉得颜面尽失,因此才会那般态度。” 姜月华在一旁帮腔道:“没错,大师兄虽外表冷傲,实际内心很是善良、热诚。” 叶澄恬然一笑,道:“无妨,我看方师兄性情直爽,倒有些像钟大哥。” 苏林笑了笑,问道:“钟大哥就是那位和你一起的大汉吗?” 叶澄点了点头,把认识钟无恙的事坦然相告...... 如此,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娓娓而谈,不经意间,又走了一里多路,老妇人忽而指着前方,说道:“到了,那便是我家了。” 只见他们前面不远处,路的左边有一座竹篱小院,里面有草舍三所,院子后面是一个小山坡,上面有一片松柏小林,小院对面是一块洼地,数株青竹密布其间。 当下,叶澄正上前打开柴扉,院内早已传来犬吠声声,苏林推着老妇人进去,一条大黄狗拴在院角的梨树下,此刻扯着绳索,伸着脖子,向这边狂吠,老妇人朝那狗叱骂了几声,稍见好转。 叶澄与苏林将老妇人背到屋内,让其静卧床榻,一切收拾妥当,姜月华留下药瓶两只,碎银一袋,嘱了老妇人,便准备离去。 老妇人坐起身来,泫然欲泣,看着他们说道:“谢谢你们,今天若没有你们,老妪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又拿起姜月华留在枕边的碎银,伸手又道:“这银两我不能收,你们拿走。” 姜月华推辞再三,让其收下,老妇人终于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我便收下了,但是,你们连杯茶水都没喝,就要走,老妪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她又看了看窗外,对姜月华说道:“几位若不嫌弃,就吃了饭再走吧,老妪这里粗茶淡饭还是有的。”说罢就要下榻,姜月华连忙上前止住。 老妇人叹了口气,又坐回床上,姜月华一时委决不下,转头看向苏林,苏林看了眼叶澄,稍加思索,对老妇人柔声道:“大娘,此时不过申时,吃饭早了些,我们就喝杯茶再走,您看如何?” 老妇人点头道:“好吧,我去给你们烧水。”说着便又要起身,姜月华扶住,柔声道:“大娘,你这腿脚尚未痊愈,还是在床上休息吧,我们自己动手。” 老妇人扶着姜月华的手,叹道:“唉,劳烦几位客人动手,真是失礼了。” 苏林道:“月华,你在这陪着大娘,我和叶师兄去烧水。”说完与叶澄寻庖屋而去。 大黄狗兀自在院角吠叫,叶澄出了主屋,环视一圈,看见侧屋外堆着一捆干柴,走近屋前一看,里面果然有土灶锅碗等物。 这时,风皋传音道:“此处阴气深重,甚是古怪,你当心点,我去周围看看。”说罢化作一阵清风悄然离去,苏林虽在一旁,亦未察觉。 叶澄心中一凛,却没有告知苏林,先走到灶旁,揭开锅盖,从旁边的水缸中,拿起一只水瓢开始舀水。 苏林道:“我来生火!”说罢从灶前拾取细枝枯叶,准备取火。 叶澄往锅里舀了水,放上锅盖,走到门前,向四周观望,但见对面的茅屋木门虚掩,其内漆黑一片,而茅屋一旁有一鸡舍,里面却一只鸡也没有。 叶澄回头对苏林道:“苏师兄,这里有劳你了,我去对面看看。”苏林应了一声便忙着继续生火, 叶澄径直走到对面的茅屋前,轻轻推开房门,一道温煦的阳光,照射进去,只见里面摆放着各种农具,簸箕、箩筐、镰刀、锄头等,应有尽有。 叶澄慢慢走进屋内,环视左右,未见有何异样,便转身准备离去,走到门前时,他向门后看去,赫然看见一双草鞋放在墙边。 这鞋虽与一般草鞋没有两样,却有近一尺长,叶澄回想方才,记得这老妇人的脚不过三寸金莲,而她又自称独居,这里又怎会有双男人的鞋呢,他念及此处,又想起风皋之言,顿时心中一紧,大步往庖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