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一句话，升官发财了
十二日下午，西耳房，皇家产业首次会议。 朱由校进来时，看到屋内约有20多人。 朱由校坐好，众人均拱手行礼，几个重要人员自报身份姓名。 王安紧着送上来一个墨迹有点儿没干透，纸页少许粘连的奏折。 朱由校就手翻着奏折。看到起头写着所奏之事按三组分：皇庄组，皇店组，画院组。然后一边翻奏折，一边开口道： “各组先汇报下经营的基本情况。皇庄组先说。” 边看文件边听人汇报，这就是一心多用技能了。这个技能是高层管理人员必备技能之一。 越是高层信息流越大，如果不掌握这个技能，高层人士很容易淹死在信息流中。 一心多用说起来很玄虚，其实不过低价值信息过滤关键词触发——与卖油翁那个手熟一样，唯“脑”熟耳。 就见皇庄组站起一人，开口道： “臣，大兴皇庄主管太监丁旺。启奏皇上。 各地皇庄主要以佃户承租方式经营。 各项地租劳役，均与官田相仿，并无特别之处。 收入子粒或子粒银，交归内库处分，与朝廷户部度支体制相近。 至于经营方式变化。嘉靖朝时，皇庄由户部派州县官员代管，称之‘有司代管’，但子粒收缴，仍由内廷衙门负责。” 朱由校听得出这太监话音中有“皇庄其实就是官管”以及“皇庄其实与官管民田体制一样”的味道。所以抬起头来，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主管太监有这个反应很正常，皇庄收益他们这些主管太监是第一道过手之人。 已知田地产出衡定，佃户-中间层-皇帝三分其出。佃户已差不多刮到底。皇帝要变革，那就是皇帝要多收。这多收的部分，就要从他们这些中间层手上刮。 所以用脚指头想也知道，皇帝变革，损害的是他们的利益。 太监丁旺看朱由校瞪他，心里一激灵。 就听朱由校开口道： “丁旺，皇庄可有投献之事？” 太监丁旺汗刷地就下来了。这事儿说大很大说小很小，全看皇上这个嘴往哪个方向歪。 急忙离座跪下，说道： “皇庄投献之事由来已久。 奴婢接手皇庄管理时，即多有投献之田。 接手后也曾循前例，cao办小规模投献之田。 倒不是奴婢不想多接受投献田，而是皇庄周边田地多已投献。到奴婢时，已无多少好田可接受投献了。 投献之事，奴婢只是循前例cao办。 如有差错，请皇上降罪。” 说完叩首。 这老油子一番话说得朱由校有点牙疼。 ------- 明末投献鲸吞民田，大规模土地兼并，历来被认为是明末大乱的主因之一。 那么那个接受最大投献的大地主，是谁呢？ 没错，就是明皇自己。 而且不少人认为，投献这种明显有违读书人法度的事情，就是太监在皇庄宫庄中率先搞出来，然后各地官员和读书人群起而仿效，最终才发展成破坏国家税赋根基的根本性事件。 整个国家，就是这样从根儿上烂掉了。 所以“家天下”的时代，老朱家家风坏了，天下也就自然百弊丛生妖魔横出。 ------ 这种“循祖例”的积年陈弊，朱由校不可能在这个会上，拿丁旺这样的小太监作为突破口，来进行整治。而且丁旺代表着太监队伍主体阶层，盲目动手打击面太大，肯定得不偿失。所以朱由校只是乘机发作，镇住变革起步的场子： “哼！投献之事，并无新的收益产出，区别只不过把应交纳的官府税赋，转到私人收益而已。 对朕来说，这只是从国这个大口袋转到了朕的小口袋，公房钱变私房钱而已。但对其他人，则是确定无疑地剽窃国库！ 丁旺你即知投献之事巨大，当知皇庄管理积弊之重，已到了不整治不行的地步。 以后端正态度，好好策划皇家产业变革之事。” 朱由校敲打完，又扔个枣儿。冷冷地接道： “少不了你的好处。平身吧。” 丁旺擦了擦额头，站起坐回。 朱由校皱着眉头，想了想。开口道： “皇庄组考虑下，是否可以搞‘摊丁入亩’，即将所有丁口有关税赋事项，都折算进田亩中去。不管田亩所属如何，均以田亩为基准来征收。 此项变革的基础，是田亩清丈与定级要清楚，且需年年盘账确定，以解决田亩因各种原因之增减与衰盈。” 说完停了停，冷冷地加了一句： “朕不信朕自己的皇庄，连基础的清丈、定级与盘库，都做不好。” 丁旺听到这个脸一白。皇帝这个措施的针对性很强。以后人与田之间的猫腻，肯定压缩到略胜于无。这样下来，他那小私房口袋就等于直接被皇帝给关掉了。 丁旺转头看了看皇庄组几个人，均是脸色发皱。 朱由校看着这些，知道如果没有好处拿出来的话，以后推皇庄变革，就得靠砍头来硬往下压了。所以把分果果的事，也提了出来： “关于皇庄收益分配事，皇庄组也考虑下。 多少比例解运内库，多少比例留于皇庄作为管理费用。你们都写进皇庄变革方略中。 注意，皇庄管理费留成中，考虑皇庄佃户卫所屯兵制。 另外，津门拓荒及甘薯适种此类事，各自单独报个方略。 以后这种事不会少。” 皇庄众人面色转好。 ----- 皇帝不但开了口子，而且开得口子还不算小。 管理费分成保底这个是小口子，卫所屯兵就是大口子了。 手上有不少财货通行。这样就好。 朱由校当然知道水塘里渣渣清得越干净，鱼死得越快。所以留好口子，稳住局势。 至于清渣，等工业化推进到农业不需要搞卫所兵的时候，口子自然自动扎紧。 此即中国文人所谓“无为而治”了。 ----- 此时皇庄组坐第二位的人，拱手发言： “臣，宛平皇庄庄头，庄三，启奏皇上。 清丈和定级田亩，皇庄自身恐人手不足，需要特别安排队伍cao办此事。 请皇上圣裁。” 这个活儿可是最容易掉脑袋的，先推出去再说。 皇庄组丁旺等几个高层瞪着庄三，就见庄三板着脸不理他们。 朱由校听庄三这样讲，点点头，说道： “皇家产业小朝堂式变革。最重要的部分，就是要在朕之下，成立一个类似内阁阁部的机构。 以后类似田亩清丈定级等事务，将直接由这个机构管辖。锦衣卫、东厂随队监察。 如果田亩离京城太远，则由此机构派出地区常驻机构来执行。” 转身对王安道： “东厂和锦衣卫成立专职与皇家产业经营有关的机构，名为经稽科。 多用账房经纪等人员，确保队伍专业能力。 派出机构采用转换制。” 王安应是。 朱由校转头温声对庄三道： “庄卿，朕计划在津门拓荒，规模大约在百万亩级。卿可有兴趣参与？ 那边徐光启负责指导。 如果津门拓荒失败，庄卿不用担心出路问题。朕保你回宛平皇庄，并将宛平皇庄整体交你打理。” 庄三瞪圆双眼，呼哧拉嚓。 过了一会儿，才发现皇帝一直盯着他呢。脱口而出回道： “皇上，此等大事，请容草民与家人商议！” 说完差点捂住自己嘴巴。那可是皇命啊！ 朱由校微笑点头： “该当以家人为重。庄卿回去商议，朕等你消息。 庄卿也不用担心有什么影响。无论你如何选，不会影响你现在的职事的。” 庄三赫然拱手感谢。 皇庄组几位瞪过庄三的人，现在转为佩服地描庄三了。 人家早看出皇帝不会把田亩清丈定级权放在皇庄cao办层，就先开口说在皇帝前面，给皇帝发话铺好路。 这马屁拍得，高出天际啊！ 这不，一句话就升官发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