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资助人的夙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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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锡泰喝了一口茶,说:“好吧,也该我揭晓我的谜底了,我来讲讲我的故事吧。我的祖上是第十一代晋王朱求桂后裔的一支,所以我的故乡就在本城!”说完,他长长出了一口气,看来这些话已经在他心里憋了很长时间。 洪锡泰朝眼前听到此话顿时目瞪口呆的两位点了点头,像是确定自己的话无误,又继续说道:“我的先祖朱求桂于永祚寺建成的后一年,也就是1613年,接任晋王在本城即位。李自成攻破这座城时,我的祖上这一支当时正好在外省逃过了一劫;后来由于战乱不止,从李自成大顺军的败退到清军入关,我的祖上一直滞留在南方,想回这里也回不来,最终躲过了血屠劫难,后来才有了我家这一支的延续。” 洪锡泰放下茶杯,接着又说:“清军一统华夏过程中,对明朝皇族大开杀戒,我的祖上便一再南逃,先是追随宁靖王朱术桂去到台湾;台湾降清后,祖上留在台湾,为了躲避清廷追杀,我的祖上改姓为洪,以便让后裔不忘朱元璋开国元年的洪武年;解放战争结束后,我先父先去到马来西亚,后来又到了我的出身地新加坡;要算起来,我们家族离开本地也就不到四百年,虽然一直在外漂泊,但一代代的族人,心中都一直怀念着这座城。” 李如慧听了,像是不知该如何表达震惊,竟有些结巴起来:“先生,真没想到您的家族史这么……与这座城联系这么紧……” 宗镇磊听了洪锡泰的叙述,则早已显得激动不已。他想起了在京城洪锡泰工作室,当洪锡泰听了李如慧讲述明朝末期的历史后,流露出的那种痛苦的表情;此时他才明白,那完全是洪锡泰的真情流露!他没等李如慧说完,便起立恭恭敬敬朝着洪锡泰作了一个揖说:“先生,咱们原来是一家啊!我家祖上是清初时为了逃避对明朝皇室的血腥屠杀,逃到浙江,为了不忘祖宗才改成了宗姓,所以我本来应是朱姓。” 洪锡泰眼睛瞪大了,也站起身,本准备还一鞠躬,但随即又改为还了宗镇磊一个揖,然后互让落座。 李如慧看着他俩的谦让,大概是由朱姓皇族流离转徙的遭遇想到了洪锡泰家族的最后着落,问:“先生,您刚才说解放战争结束后您先父去到马来西亚,您先父的迁徙与解放战争有关吗?” 洪锡泰点点头:“二战期间,我先父在台湾被扶桑占领军强征入伍,属于台籍兵,随军来到大陆,1945年后,又随军参与了闫军与解放军对抗的守城战役,最后当了俘虏;战后,他作为台裔军人不能回扶桑,他也不想再回台湾,便漂泊到了马来西亚,后来在新加坡成了家。” 洪锡泰长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的家史先说到这里,还是说说这个研究课题的由来吧。先父跟我说过,我家祖上留下的一个说法,说是这座城的永祚寺福佑大明江山和我们族人,但他却始终不明其中成因。先父在替闫军守城期间,经历了一件让他无法释怀的事;当时,他遇到一个老恶僧带一小徒来到永祚寺,逼迫守寺人讲出佛舍利子的藏处;先父本来是去劝阻他们不要行恶,但对方老恶僧却说出了他知道的‘金百合计划’以显示他的特殊身份,并说需要继续实施那个秘密计划以助复兴;当时先父问那老恶僧,凭什么知道这里有藏宝,老恶僧用手指着寺院建筑嚷了句‘就凭寺院里的那藏宝图’;老恶僧见我先父阻拦他们的逼问,便威胁说如果我先父再敢阻拦,他就要将我先父的行为报告给军队上级,让上级把我先父当作叛徒处理掉;先父听了老恶僧的话,意识到他寻宝的说法与自己祖上的传说有关,面对老恶僧的死亡威胁,不得已的情况下,先父出手阻止了那个恶僧继续作恶,并放走了那个台湾籍小徒和守寺人。” 洪锡泰看了看两位年轻人正认真听着讲述,继续说:“我答应过你们,有时间我会讲那副素描画的来历,现在我来讲吧。先父不知道恶僧指的藏宝图是哪个建筑上的砖雕还是整体的砖雕,但提醒了他做一件事,于是他便在后来的战火间隙,将永祚寺建筑上的砖雕都用素描画了下来,这样可以防止万一永祚寺建筑被战火摧毁,以此作为和平后修复的依据,你们见到的那张素描画就是其中之一。” 李如慧问:“先生,您资助这个课题研究就是专为了解这些素描画的内涵吗?” 洪锡泰摇摇头,说:“先父在世时,对当时开枪打死那个恶僧的事一直郁结在心,经久无法平复;他一再扪心自问,这样做是否是保护了佛宝?或者说,是否为保护福佑族人之地做了正确的事?这就涉及祖上留传下来的说法是否真实,不知这里是否真有福佑朱明宗室的佛宝。为此,他一直想探查这个传说的真实性;但由于种种原因,他没能做成这件事,所以就寄希望于我,让我帮他完成夙愿。” 宗镇磊听到洪锡泰讲到“金百合计划”时,心中先是一惊:通云的师傅到此寺果真与那计划有关!到后来,听了洪锡泰讲其先父阻止恶行的原由,并以素描画下寺内砖雕作为以后的修复依据,以及设立这个研究课题的由来,他坐不住了,激动地说:“先生,您先父的作为让我肃然起敬,他是位值得敬佩的人!” 洪锡泰用手势止住了准备站起的宗镇磊,微笑着说:“这里佛宝的来源我已经清楚,现在的研究结果已经足以告慰我的先父了,也足以慰籍我们这些漂泊在外的朱明后裔;所以,我认为整个研究可以告一段落。至于研究报告完成后的步骤,按合同规定走完即可,后面还会有两地学校和基金会参与最终评估。” 李如慧看了一眼宗镇磊,似乎由洪锡泰说到的“金百合计划”想起了宗镇磊来时的担忧,便用征求意见的口吻道:“洪先生,还有一点,我们尚未完成对佛舍利子瘗藏处的推测,需要写进报告中吗?” 洪锡泰想了想说:“对于是否能见到真实的佛舍利子,不是我所期待的,也不在课题的范围之内;我觉得关于瘗藏地点之事,不如留给能保护此佛宝的人知晓更好。” 宗镇磊听了,点头释怀;想到自己曾担心来自东南亚寻宝团伙利用“金百合计划”残余信息寻宝的假想,现在终于可以不用再担心了。 李如慧说:“好吧,先生,听您的,我们会尽快完成研究报告。” 她说完,似乎又想到了一个问题需要向洪先生说明:“不过,我们在历史资料中,并没有找到永祚寺作为皇族祭祀场所的记载喔。” 洪锡泰摆了摆手说:“是否有记载并不重要,对于我们这些后裔来讲,这祭祀场所如同犹太人重返故里所见的‘哭墙’,在历经几代人流离失所的苦难后,现在只要确认有福佑族人的所在,心里就踏实了;话说回来,为了保护族人,这里是不可能留文字记载的,否则清朝时这里就成为追杀朱明族裔的险境了。”他又指了指心,说:“心中的,只需要心知道,全都留在心中就好。”
洪锡泰看着两位,顿了顿说:“本来为了保证课题研究的客观性,我不想让研究受到私情干扰,准备在研究报告交接时再公布我的家事,并且已经写成了一封信准备最后交给李教授,但世事难料啊!” 李如慧听到洪锡泰提起李教授,便问:“先生怎么看李教授的事?” 洪锡泰没回答,只是伸手招来一名手下工作人员,对她耳语几句,工作人员快步离开。 洪锡泰目光深邃地说:“一个人是否高尚,不是由社会地位来判别高低,而是因他的精神境界决定,这是因果关系;‘诸恶莫作,众善奉行’,高尚者对‘诸恶’自然远避,对大众必然‘奉行’善爱;反之,贪婪和为己之人,地位再高也不可能留下圆满结局。” 那位工作人员匆匆走来,手里端着一个圆铜盒。 洪锡泰接过圆铜盒,先是用茶巾轻轻擦拭了一下刻有精致观音像的铜盒盖,然后小心打开,从盒里拿出两条布条;一布条上写着“昼は山に従って尽き”,另一条写着“黄河は海流に入る”。 李如慧与宗镇磊都只见过李教授展示的那一条,另一条则是初次见到。 洪锡泰轻轻抚摸着布条,自言自语:“警方的办事效率还是蛮高,让这俩兄弟终于可以不再分离了。” 宗镇磊和李如慧默默听着,没有做声,他们不想扰乱洪先生此时思绪。 过了一会儿,洪锡泰说道:“‘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写的就如同是我的血脉归所,这也是对后人的人生观念的期望啊!我是由警方告知拾到两条布条,才意识到李教授就是守寺人的后裔;虽然这布条并没有像我先父期待的那样,由双方的后人将它合二为一,但整个事件破碎的元素终究还是聚合一起,此似天意,这也足以告慰两位先人了,亦使我得以大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