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晚风(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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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丝萧萧时,风寒满荒郊。 异州的来者们退进山林,气氛有些低落,偶有战马甩动着鬃毛长嘶,它是在思念草原么?一副副铜骨依旧粗糙而结实。 烈风部的首领们围在一起,让这些大人物一起面目动容的,却只是一个快要断气的孩子。 “查干爷爷,这以后就麻烦您了。”面色苍白的苏木合,拿出一个黄澄澄的葫芦,交到风语者查干手上。这件拥有贮存灵力之能的神器,在离开苏木合的手掌时,仿佛也带走了他最后的生气,呼吸细若游丝。 他已经太累了,以稚嫩的肩膀,一直承担着大萨满留存下的庞大灵力,只要受到轻微的伤害——比如顾峰差点捅穿他的那一剑——就足以夺去生命。 “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潘谷拉问。 “没有了。”苏木合勉强露出笑意,渐渐黯淡的眼眸在最后焕发明光:“族长,苏木合终于……见到了嵩朝的大城,下一世,给族长在草原上亲手……盖一座。” 然后,山林就沉寂下去。 直到有火燃起来。 乾州的圣火,不会在雨中熄灭。 火焰静静焚烧着少年萨满,和其他烈风部战死男人们的尸体。 万众肃穆的场合,查干忽然转身离开人群,武将巴布见状,想了想,也跟了出去。 风语者来到一处僻静山坡上,静静望着远方的城墙,不露喜悲。 巴布粗壮的身体凑到佝偻老人旁边,叹气说:“可惜贵今那娃子半路跑了,他和苏木合是玩得最好的。” “兽灵的心肝也如野兽,和人是处不熟的。”查干淡淡道。 巴布一想也是,又有点难过,不知道怎么抒发出来。 “我们草原上的人,一生都在追寻远方。老人死在路上,孩子就接过他的鞍辔和马刀。”查干径自说:“重要的从来是这条路,不是停留的地方。可是,我们还没有找到新的农场,我们最好的孩子就已经死了。” 巴布听出了老萨满的不满,慌忙道:“族长也有他的考虑,总是比我们想的要多一些。而且白天这一仗下来,也探出了雎国的底细。族长说,城里的敌人一定以为我们退了,就不会马上回去,放松守备,所以我们的胜利已经近了。” 查干不语,巴布有些无奈,只能一起眺望着那座无比可爱,又无比可恶的大城,沉默许久。 “呵。”巴布突然笑呵一声,引得查干撇过眼去。 “我想起了我们和族长在石祖山学武的时候。”巴布解释道。 查干点头,示意让他说下去。 “那时候,我和朝鲁、乌力吉、旭日干,还有族长,五个人一块儿去石祖山上学武。 在伊屠老师座下,六个部落派来的孩子凑在一块儿,还能干什么?打呗。明着打,暗着斗。一个部落里小的受了欺负,马上就把大的叫来出气,最后往往就变成了两族最厉害的两个孩子单挑。 可是,我们受了欺负,族长却是从来不管的,有回,旭日干给人打哭了,他抱住族长大腿不放,却又被族长给踢飞到天上去。 别看这样,别的部落也不敢常来欺负我们。这是怎么回事呢?我是偶然才知道的。有天我去撒尿,看见欺负旭日干的那孩子也在,刚想走呢,地里猛地扑出个人来,就是族长! 他把那人踹倒,脸直接扣在尿坑里,还摸出不知怎么藏起来的一块儿刀片,划着那人耳朵问以后还敢不敢招惹烈风部的?这样,那人捂着耳朵,流着血,回了练武场,也只敢给人说是抓鱼的时候摔石头上磕的,哈哈……” 看着巴布的笑容,查干轻轻点头,却并不全信巴布的话——旭日干也跟他说过类似的事,还说那个被人打哭的孩子是巴布。 “所以啊,”巴布笑叹道:“族长做的事,我经常想不明白,可就算不明白,我也会照着族长的意思做,不冲别的,就冲我相信族长。” 查干又不说话了,巴布抬起大手挠挠头,也安静下来,他早已习惯了与老人这样相处。 虽然年龄上有着不小的差距,但巴布认为自己在部落中最为知交的,很可能就是这位老人。这源于他们两家血脉在历史上的渊源。 在小时候,阿爹就告诉巴布,他有一位有名的祖先,叫作安多烈。
安多烈少年时与小伙伴们放羊度日,大家从早到晚,聊天打闹。可是只有一个小伙伴特别不合群,总是远离开人群,对着天空自言自语。 这个小伙伴,叫作伊古。有一天,安多烈跑过去问,伊古,你在干什么? 伊古说,他在和风说话。 安多烈哈哈大笑,不信他说的话。当然了,所有人都不相信。可与别人不同的是,安多烈第二天又跑过去问伊古,“伊古,风在说什么?” 之后的每一天,安多烈都会找伊古说话,即使因此被伙伴们疏远,也不在乎。后来,他们结为了安答。 再很久以后,他们成为了烈风部的第一任族长和大萨满。 从此以后,无论世事变迁,“烈风王”安多烈与“风语者”伊古的血脉,一直在族中担任着中流砥柱的角色,支撑着这个古老的部族。 直到今天,他们的后人依旧站在一起,迎接着这个部族决战前的黄昏。 “我的小时候,部落驻扎在一个长着蒲公英的地方。” 查干忽然开口。 “后来部落迁徙,也经过了那里几次,你也见过。现在这个季节,草原上的蒲公英正到了开花的时候,再过一个月,风一起,蒲公英的种子就飞到天上。千朵万朵,白色的蒲公英都飞到天上。” 巴布听着,悠然神往。而老人的眼角微微凝皱,目光深邃,仿佛又望见少年时,站在山坡上,眺望着漫天白色的花绒,以及在种子们飞走后,留在原地光秃秃的茎杆。 那时可曾想过,以后的自己,也会像那茎杆一样,目送种子们飞走呢? 老人向着寒叶城,巍巍地伸出手。 “飞吧,都飞进去吧,那座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