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寒峭小村淳意厚 盛锦大宗友仁浅（二）
霍奇文懵在原地，拿出玉镯摸了又摸，才敢觉得自己不是在做梦。但他现在真希望这只是场怪梦。回家的路太长，他一步也不想走，双脚更是根本使不上劲。 霍奇文跌倒在杂草里，双眼噙着泪花，他又不敢哭出声。他怕得要命，鬼使神差地，居然往树洞里靠了靠，完全不在乎这里可能刚躺过一个死人。他缩成一团，抱紧自己，隐约之中感觉要等待什么，胸口忽然温暖起来，那是他放玉镯的位置。 他突然听到了人声，全身骤冷。 声音越来越大，简直是扯着嗓子喊出来的。树后忽然有声音回应：“在这里！” 这下霍奇文又是一阵魂飞魄散，一点动静也不敢发出。稍后，树后绕出几个人影，霍奇文被杂草遮住视线，看不见他们的脸。但这下他起码确定对面是人，也确定自己没有被发现，可他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不知道这树林里埋伏了多少他们的同伴，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处于包围之中。 有人抱怨道：“真是见了鬼了，明明追到他的踪迹，就是见不到人。” 另一人沉声道：“就是死了，也有具尸体，就是灭了，也有缕阴魂，白白蒸发，那是不可能的事。” 起先那人微怒道：“你什么意思？说点狗屁不通的废话，你怎么也没找到？” 另一个冷笑道：“要是开始就让我们找，也不至于浪费那么多机会，叫事情难上加难。” 霍奇文蜷缩在树洞里默默听着，想道：“嘿，找不到想找的人，就开始互相怪对方，这倒和我爹娘一个样。” 有人出声调停道：“行了，要是找不到人，宗主才不管怪到谁头上，大家都讨不了好。咱们还是把人稍微聚拢一点，敌人名声在外，不是等闲之辈，要是分散开，找到了也是被他逐个击破。” 看起来这人颇有威望，那两人不但停止了争吵，还真的招呼起手下集合。四面八方的草丛都动了起来，数不清的人从中钻出，霍奇文看得冷汗淋漓，又往里缩了缩。忽然有张陌生的脸凑到他面前，问道：“兄弟，大师兄叫咱们过去呢，你怎么还在发呆。” 霍奇文一呆，颤巍巍地爬了出来，低声道：“我等得快睡着了。” 那人笑骂道：“真有你的，大伙儿都这么紧张，你还好意思睡。快走吧。” 霍奇文双腿发麻，说什么也站不起来，只好推脱道：“我蹲久了，腿上没劲儿，你先过去吧。” 那人顿时怀疑起来，说道：“兄弟，你现在什么境界，怎么蹲一会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难道你从来都不炼体？” 霍奇文呆呆地想：“境界？什么境界，难道是修仙的那种境界？这群人都是神仙？看起来不像啊。”他一直尝试着双腿用力，忽然胸口一热，气血畅通，顺顺利利地直起身子。那人愣了下，哈哈笑道：“好小子，这关头还跟我开玩笑，心态真好。咱们走。” 霍奇文乖乖地跟着他走到所谓大师兄的身边，此时已有二十来人聚集。大师兄根本无心清点人数，二话不说带着他们向林外走去。霍奇文见他把自己往家的方向领，心里暗暗庆幸。 队伍沉寂无声的走了一阵。林子快要到达尽头，霍奇文几次想偷偷溜走，奈何那个来叫他的人一直黏在身侧。大师兄示意停下，在附近煞有介事地看了一圈，说道：“探灵师随我来，其他人原地待命。”有几个人应声而出，随他去了。霍奇文想道：“还真像那么回事，难道这群人就是神仙？” 那人阴魂不散地跟过来，搭话道：“小兄弟，你怎么面生的很，难道是新招来的弟子？刚来就被安排这个又轻松又长脸的美差，在宗里是不是有些门路啊？我这一路也没看出来你什么境界，是不想引人注意吧？” 霍奇文一概含糊应付，那人也不嫌没趣，又道：“兄弟，我比你长几岁，你就叫我廖大哥吧。你叫什么名字？” 霍奇文眼珠一转，嬉笑道：“廖大哥，我姓黄，你叫我黄弟就行。” 廖大哥笑道：“好霸气的姓氏，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喊你皇帝呢。黄弟，你的全名，可否也告知大哥？” “那有何不可，”霍奇文笑眯眯地，黑夜下对面也看不清，“我叫黄踏马。” “黄踏马，这名字有个性。黄弟……这叫起来太别扭，我还是叫你黄兄弟吧。” 霍奇文点头称是，心里却在想：“你叫我皇帝，皇兄帝，还是皇阿玛，都随你的便。”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瞎聊，廖大哥总想设法探知他背景来历，霍奇文答得模糊又不露声色，看似回应，实际如同没说，而且不等对方深入，他就又把话题扯到了别处。几个来回下来，廖大哥没得知他半点真实情况。 大师兄带人回来了。大家齐刷刷起立，像是夹道迎接凯旋的大将军。霍奇文心里啧啧赞叹，想象自己能有这般待遇。大师兄手一挥，笑道：“这家伙跑不了了。所有人，跟我来，这次我们定能赶在老武头里完成任务。” 人人兴致高涨，跟随他动身。这次队伍明显有了目标，不再朝一个方向莽头前行，时而稍作休整，由那些被称为探灵师的人侦测一番，再行迂回，这么一来，回家眼看是无望了。 忽然有人高声呼叫：“在这里了！” 众人纷纷跑了过去，霍奇文眼见有机可乘，转身拔腿就逃。但没走两步，廖大哥已经挡在他面前，阴笑道：“黄小弟，到哪里去？” 霍奇文淡淡道：“正找你呢。廖大哥，大师兄好像发现了那人，我们快过去瞅瞅。” 这些人严丝合缝地围成一圈，戒备地盯着中间；中间空地上抚着一个人，霍奇文远远地也可认出他便是当时的“尸体”。大师兄站在最前头，满脸得意和鄙夷，想来正在说些嘲讽的话语。 那人毫不在意，目光不住地在人群里来回打量。霍奇文忽然心生不详，想要退后一些，脊背却撞上了挡在正中的廖大哥。那人眼神停在霍奇文脸上，伸出手指，叫道：“是你！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