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逃
九溪看她废了那么大劲把门卡住，不急着闯过去，就明白了是调虎离山之计。脚步声渐近，后方的人快要追过来了，他脑子也转了起来，说：“有。”就拉着她往另一边跑。 超市出口前面这一块摆放的都是促销展柜，从出口往外的三个方向：一边是刚才卡住的那个通往地下车库和垂直电梯的卷帘门；它对面是一个往上的电动扶梯，可从那里上到负一层之后，还是在商场内部；还剩一边是墙，但九溪知道楼梯间就在那里，爬楼梯的话，就能直接通往外界。 两人扔下做好样子的卷帘门出口，跑到了隐蔽的楼梯间前，九溪推了一下沉重的常闭防火门，它果然没锁，于是两人钻了进去，沿着楼梯往上走。 女大学生已经气喘吁吁，额头上渗出汗珠，说道：“I‘msoweak……我现在、呼、真是没力气，才动了几下、就会缺氧，刚才的门、也没破坏。” 九溪也觉得蛮累的，也喘着气说道：“你还好啦，那种电机驱动的东西、一般人是推也推不动的。” 眼看出口就在上方，两人都有些轻松，一刻不停地跨上台阶，从负二层走到地面一层，眼前的门就直通外界，九溪高兴地一推，门晃了一下，两扇门之间却卡在一起，是锁住的。 “Hohhshit……”女大学生扶了一下额头，抱怨了一句。 “Shit.”九溪复读了一句，还难以置信地往回拉了一下门，怕是自己开错了方向。但门依旧不动。 “你闪开，让我来。” 女大学生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把他拨到一边，站到门前，抬脚，狠狠地踹了门一下。 “嘭”的一声巨响过后，门只是剧烈震颤了一下，并没有应声而开。 那常闭防火门非常沉重，女大学生又骂了一句，再次用力踹了一脚，又是“嘭”的一声，这次似乎比刚才还轻了些，门锁处虽然有些微的摇晃松动，但仍然坚守着咬合。 她气哼哼地躬下身，双手撑着大腿喘起气来，看样子刚才推坏那个卷帘门时已经耗费她大量体力了。 “要不我们一起撞试试看？”九溪提议道。他没把握说他的力气比对方更大，只是两个人合作终究胜过一个人，俩人拾柴火焰高嘛。 女大学生看了他一眼，又沿着楼梯井的方向上下扫了一圈，似乎在权衡到底是在这个门上死磕好、还是另寻出路好。 然而情况马上容不得他俩犹豫了，楼梯下方忽然传来开门声和一阵脚步声，数个黑衣保镖快速地往楼上走来，眨眼间已经差不多爬到了负一层，他俩探头就看到了那些人正在往上行进的头顶。 好在，这队人人数很少，应该是大部队已经沿着停车场卷帘门的诱饵追去了，只留了小波人从其他路线搜寻。 被他们发现的话也很麻烦，九溪着急地往下一看，打头的一个已经踏上负一层，如果追上来，是很难不被他们发现的。 这时，他眼前一亮，看到负一层的楼梯间里竟然放着两三个大大的圆柱形油桶。 于是他顾不得多想，当即往下一步跨了几级台阶，单手撑着栏杆、从楼梯一侧跃下到另一侧，发挥了他以前玩跑酷的全部本领，瞬间就跳到了负一层上侧，而后故技重施，又单手撑着栏杆跃出，借着高度差往另一边飞起一脚，踢到为首一个保镖的面门。 保镖到底有点应变能力，虽说被吓一跳，也不至于就这么简单的被他一个半调子给踢倒，而九溪趁对方趔趄的空当，落地用力捞起一旁的油桶，一把朝他怀里丢去。 为首的保镖被油桶猛地砸中，因为那桶的体积和重量，一下子朝后仰倒，他这一个没站稳不要紧，身后几个沿着阶梯直线上楼的保镖全都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失去了重心，不受控制地朝后仰去，小队大部分人登时就人仰马翻了。 “不能通信！”女大学生此时也跑到了负一层，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手起刀落——尽管她手上并没有刀，而是用手的侧面当做手刀，抓起一个敲晕一个，把片刻间丧失行动能力的几人都敲晕了过去。 “利落呀！”九溪喘息着拍手夸她。 女大学生敲别人头颈部的手法快狠准，一个失误都没有，看起来相当专业。九溪更不敢小觑她，不得不更加谨慎对待这个暂时的合作伙伴，生怕万一惹恼了她，也会被这样轻巧地当个雏鸡给宰了。 “那扇门不行了、浪费时间。现在去哪儿？”女大学生干脆地处理完了这几个人，不给他们留出打小报告的时间，然后抬头询问九溪的安排，看得出她对这个商场并不熟悉。 九溪觉得返回负二层不是个好计划，于是试探着推了一下手边负一层的门，这层倒是没有关闭，被他轻易推开了一丝门缝。于是九溪说道：“从这里走吧？” 地面一层去不了，而更高层也不是什么好去处，只剩负一层可考虑，且九溪记得从负一层的商场扶梯也能直接通往外界，不管怎么说，似乎是眼下的最优解了。 “走吧。” 女大学生似乎要泄愤似的，一脚踢开了眼前这个没上锁的门，门豁然洞开，两人就进到了负一层里。 负一层一开，九溪望见了几乎空无一人的广阔商场。负一层主要是很多小商铺、加上超市的上半部分，在他来时，这里还有来来往往的顾客，非常热闹，没想到就在他在超市负二层逗留的这么一阵子，就已经被撤空了，真叫人咋舌。 说是“几乎”空无一人，是因为附近恰好就站着一个人，正在朝楼梯间的方向走来。 九溪的目光撞上一双极熟悉的浅灰绿色眼睛，他忽然由紧张到高兴，紧绷的心弦一下就放松了。 “笑笑！” 组长朝这边跑了几步，皱着眉头，一脸的惊讶和关切。 “组长！你怎么在这里？！” 九溪夸张地朝他挥了两下手，三人汇合，那个女大学生却疑惑地“嗯？”了一声。 “我还想问你怎么在这里，”组长说，“我来买东西，本来好好的，忽然有广播让顾客都撤离，工作人员一直在引导人出去。我觉得不对劲，想到特洛伊城和你家的关系，我就没听那些工作人员的安排，找地方躲起来了。结果卷帘门降下来把我关在里面，直到刚才有些卷帘打开、换成另外一些关上，我才走了出来。迎面就碰上了你。” 九溪说：“我这边也差不多，来买东西突然就开始被抓。我在负二层被我哥围堵，好不容易逃出来，暂时把我哥那些人留在楼下了。我们本想上到一楼跑出去的，但那里的门关闭了，就来了负一层。” 组长打量的目光落到随行的女大学生身上，问道：“这位是……？” “这位……”九溪为难地抓了一下头发，说道，“其实我也不认识，就偶遇的。” 女大学生一指组长，问道：“九溪，他是谁？打不打？” 组长的脸色立即不太好看了。 九溪连忙摆手说“不不不”，心里觉得奇怪，虽说这个女大学生好像是认得他、不认得组长，但刚才组长都那样跟他交换情报了，很明显是友方，怎么这女大学生还看不出来、还要打他呢？ 也许是人比较傻吧。 九溪看到女大学生问话的时候脸上似有笑意，大概只是开句玩笑，他也就没多想，介绍道：“他是我朋友，我一般喊他‘组长’。你不认识他啊？” 女大学生挑了一下眉毛，说：“嚯，真是奇怪的名字。我怎么认得他？”就不再接话了。 九溪朝前迈了两步，周围安安静静的，他却突然望见一旁的小店面窗边竟然靠着三四个人头。他猛一哆嗦，差点就叫出声，但仔细看时，发现那几人并没有动作，只是在倚着墙排排坐着。 他赶紧指向那几个人，问道：“那是什么情况？” 组长回头瞥了一眼，云淡风轻地说道：“我一出卷帘门就遇见几个人要抓我，我就把他们打晕了，省得惹麻烦。” “哦，吓死我了……”九溪放下心来，又渐渐感觉喜上心头，心想毛子的战斗力还是高，现在有组长和这个女大学生，一左一右两大护法，前路可真是一片坦途。 他向组长道：“我哥现在被我们引到地下停车场那边了，但他很快会发觉被骗。整个特洛伊城都不安全，我们得赶紧离开，你知道哪边出口还开着吗？” 说完，九溪心头突然一紧，说道“坏了”，突然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整个特洛伊城都不安全”，因为到处都是监控，他们三个现在站在空无一人的地下商场里，再显眼不过了。 一旦九曜发现他没往停车场方向走，而转头查看了各处的监控，他们三个的位置立即就暴露了，时间已经迫在眉睫。如果不能赶快跑出去，再能打又有什么用呢？ 组长只是无奈地瞪了他一眼，说道：“我不知道。我截止到刚刚都还被关着。” “全杀光。”女大学生冷冷地说了一句。 “唉呀得了得了！”九溪摆了摆手，“那我们赶紧跑起来，先找到出口再说！” 三人选了一个方向，在卷帘门迷宫里开始跑。仿佛要印证九溪的猜想似的，还没等他们跑出几步，一队保镖就从前方拐角冒出来了。 这一下，就跑出来十人左右，明显是九曜已经指挥了大部队过来。 三人急忙刹车跑向另一边。商场负一层是四通八达的半开放式的商店，整个楼层被一个挨一个的店面分隔成纵横圈连的许多道路，中间又有几道卷帘门封路，让道路结构更加复杂。 因为从小就时不时来这里免费消费，九溪对特洛伊城很熟悉，知道大概的几个出口在哪里，可眼下不知哪里的卷帘门关闭了、也不知哪里的出口还没锁，三人也只能见招拆招，漫无目的地碰运气。 往右一拐，跑了没多远，就见道路尽头冒出几个人来，只好在道路中间的小夹道上拐弯；往左一拐，很快遇到卷帘门；再一拐出来，追兵又到。 很快，三人绕了几个圈，一边避开穷追不舍的保镖、一边找路，长时间剧烈的奔跑让三人中的两人都有些吃不消了，九溪觉得自己已经喘成了哈巴狗，而那个女大学生体力本就没有恢复，此时也在比较克制地喘息着。 “厚礼谢……我恨……自己跑步……还有多远？是不是……绕圈了？”女大学生边跑边喃喃地问。她似乎是典型的爆发力强、耐力一般，现在脚步都有点虚浮了。 “不知道……主要是……人…太多……呼……这样下去不行……”九溪焦急地说着，发现保镖越来越多了。 之前在负二层所见到的那些保镖，九溪原本以为就是全部人数了，因为保镖并不算太多，所以九曜还要那商场工作人员临时充数。现在九溪发现实在是他想少了，这一会儿汇集到负二层的保镖比刚才又多了好些人，大概九曜原本在商场的其他楼层也布置了人手，并非一定要等九溪走到负二层才能符合他的计划、落入罗网，他一向是爱多做几层准备的人。 “不能再等，”组长说，“但凡你知道的出口，我们直接一个一个地突围过去，这样躲避只会越来越被动。” “后面隔着一条街，”九溪赶忙指了一个方向，“被挡住的地方……是去……一楼的扶梯……” 他虽熟知商场里区块分布，但此时绕路一多、加上卷帘阻隔，他也分不清过去的路线了，只能指认一个方位出来，不好瞎指路。 “从这边绕。” 组长的方向感还算好，刚才绕那一阵已经让他在心里有了大概的路线地图，于是他直接领了一个最短的路线，向扶梯跑去。 拐上一条小路，两边店面夹着中间的窄道，那些商铺此时都大开着门、开着灯，却一个人影也没有。三人跑到路段的中间，身后追着好多保镖，前方却又冒出几个人，一下把他们围住。 三人都没有停，本就是打定主意突围的，于是直直地向前，朝着前方的几个刚到的保镖就冲了上去。 前方的保镖见他们没逃，也是立即就扑了过来，战作一团。 组长最先接敌，迎面就往最前头的一个人虚推了一掌，对方后仰的同时他扫腿踢向对方的膝弯；那保镖当即狼狈地旋身单膝跪地，紧接着被另一脚踢中额头，当场倒地不动。这人倒下时又有保镖从侧前方扑上，而组长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从商店门口顺来的短棍，前一套动作未停，就如暗蛇出洞一般，从手中直捣而出，结结实实地点在另一人心口，那人立即捂着胸后退跌倒。 扑向女大学生的人并不多，她使出了一式极怪异的身法，左右双拳开攻，跟对方来回两下之后她竟借着最后一拳的发力旋身向下，双手撑在地上，转腰扫腿，裙边绽开成一朵小花；对方训练有素地后跳避开后，她接着跃到半空中转身横扫，一记腾空扫堂腿，这一下踢中对方侧脸，把对方踢得随着她的方向歪倒的同时，她已落地，接着旋转的力道揪起了那人的衣服；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把那精壮的高大保镖扯起来转了半圈朝后方丢去，砸进后面的人堆里，顿时阻住了后方一大批追兵的行动。整套动作都在高速的旋转中完成，仿佛一支欢快的胡旋舞。 另一边“嘭！”“哗！”两声，是组长把保镖打退到路边的商店，他们倒下撞碎玻璃的声音。 组长扳住一人的头颈，一记狠辣的膝踢之后，就甩开了动弹不得的这人，反手用短棍挥向旁边一人的太阳xue，另一手cao起路边的商店宣传板，挡下了对侧的攻击。接着，他立即扔掉变形的宣传板，徒手防住对面几拳，距离拉近的空当，他用假动作接一个快速的肘击，回手时，手中短棍的尾部还不忘在对方身前补上一个戳刺。 这边打得很快，几乎是在几个瞬息之间，拦路的几人已经尽数倒下，而后方追兵还没来得及赶到。 九溪自知是没本事对付一个专业的保镖，何况他还是那个被针对的抓捕目标，因此一早脚底抹油溜了，扮演一个灵活的咸鱼。他趁其他人被牵制，就闪身进了一侧的店铺里，从店中的一个门走到前方的另一个门出来，缓慢而安全走出被围堵的路段，岔气也喘回来了一点。 他一缓过气，就在前面回头鼓掌叫好：“哇！哥哥jiejie太强啦！打得好、打得妙呀！小弟佩服佩服！” 组长和女大学生各自收拾了挡路的人追上来，三人继续往前跑，九溪还不忘朝后面锲而不舍的追兵吐吐舌头。 可这个扭头过后，他又觉得不妙了。 “不对，”九溪说道，“这么久跑下来，我估计这层保镖总数大概有三四十。因为有卷帘门阻挡，他们要包抄我们就得绕好大一圈，且容易失败，因此大部分人应该在我们身后追着。但是这一会儿，后面只有不到二十人，九曜也没出现。” 组长立刻领会到意思，接道：“所以，你哥在监控里指挥其余的人。” 女大学生皱了皱眉，撇嘴道：“夹心饼干了！” 组长道：“被那么多人夹住就不好对付了，不能让他看穿我们的路线，先借机把他们人汇集到一边，我们好朝一个方向突破。” 说着，三人暂时放弃了朝扶梯走，转头跑上了另一边的路，往一个道路汇集、儿童乐园前的小广场奔去。 果不其然，在临近扶梯的路段，很快就出现了另一大队保镖，没赶上围堵他们，只好暂时跟在之前追兵的后方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