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也算是逐渐习惯了现在的日子。也可能是因为不得不习惯，世间不如意的事情太多了。

    她觉得也是时候离开这里了。即使伯纳夫妻有收养她的意向，但如果自己不死的秘密暴露，只怕会被唾骂，的时候连累他们就不好了。

    “你决定了吗？你一个女孩子......”伯纳的妻子一边把干粮塞进一个包里，一边试图挽留她。她点点头，算是回答了对方。伯纳的妻子只好打开门，“那好吧，实在没地方去了，你也可以回来，再见了。”

    这是她第二次告别。即使对方只是认识了不到三天的人，但她也难免有些不舍。毕竟他们让她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走吧，以后要告别的东西还多着呢。

    夜晚很快来临了，她随之也感到疲惫。远处的森林里微微有光线透出，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地靠近了。那是一间孤独坐落在山脚下的小木屋，比起伯纳的家还要再破旧。

    她鼓起勇气，敲了敲门。里面出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是一个面容憔悴的女人打开门。似乎她也没有意料到会有人找到这里，没好气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我......”她迟疑了一会，“外面已经是晚上了。”

    女人怀疑地看了她一眼。她忙从包中取出干粮递给对方。女人也有些犹豫，但还是让她进来了。

    如她所料，房间里几乎没什么像样的东西。女人把干粮掰开，一半递给她，另外一半又掰开来，放进冷水里泡了泡。她奇怪地看着这一切，问道，“还有别的人要吃吗？”

    “是我的儿子。”女人说道。

    她才注意到床上似乎躺着个人。女人走了过去，似乎在做些什么，但手很轻。她想了想，“他......没有爸爸吗？”

    女人停顿了好一会，才说道，“他不是我亲生的。”

    火被点燃了。原本有些潮湿寒冷的小屋子慢慢变得暖和起来。她替女人把柴火塞进火炉，火焰突然窜了粗来，她赶紧收回自己的手。女人默默地拉过她的手看了看，“还好，没烫到吧。”

    “为什么你会收养他呢......”她一开始就在想这个问题。女人苦笑了一下，她才发现似乎只要提到有关这些的问题时，她们的反应大部分都是如此。

    “纳森是我一个已经死去的朋友的遗子。那时候，他还没有断奶，眼睛都没有睁开，看到他的样子，我实在不忍心让他也和他的母亲一样冻死饿死在一起。”

    “可是，他对你来说，也是一个陌生人吧。”她惊奇地问道。其实她明白大部分人收养的原因，但是面前这个女人，连生计都是问题，但她还是选择收养，这的确令她困惑。

    “可能是出于对朋友的一点帮助吧，”女人把一个已经有些变形的水壶放在火炉上，摇摇头，“小meimei，看你的样子，你也应该是一个人吧。”

    “啊......是的。”她也猜到女人会这么问。女人轻轻笑了一下，“那你也应该可以理解我吧。一个孤独的人遇到另外一个孤独的人，可能就叫，同病相怜吧。其实这么说也不对，我倒是觉得应该像是一种缘分，像我们这种人，能够有一个寄托，其实不是一件坏事吧。”

    她点点头，把手靠到火炉边。秋日的夜晚已经开始变得有些冷了，再加上这里又是很潮湿的地方，她稍稍有些颤抖。女人并没有注意到，而是看着那个叫纳森的孩子。

    “他多大了？”她轻轻说道。其实她只是下意识这么说，并没有打算需要一个回答。女人想了想，“我也记不清了。他还是个小婴儿的时候，似乎也没有过去多久，那个时候，就算我已经不能维持现状了，也觉得需要给他一个避风的港湾。”

    她没有做声了。

    “纳森是个好孩子。”女人笑了笑，“如果不是因为吃的东西不够多，他现在也会像其他孩子一样蹦蹦跳跳的。以后你也会有自己的孩子的，不过我有纳森，也就够了。”

    “我......的孩子吗？”她慢慢说道，“是啊，有这样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该有多好啊......”

    女人也有些感慨，她又添了一把柴，然后拎起水壶给她倒了一杯水，“可能很多人都不理解我的选择吧。但你知道吗？当孩子还没说话时，说不定就会叫mama了。”说到这里，女人脸上溢满幸福，“当我听到这两个字，我已经觉得我的选择是对的了。”

    “就因为这两个字吗？”她有些奇怪，女人看了看她，“你当然还体会不了，你还是个小孩子。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与情感总是这样微妙，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是啊......我也喜欢我爸爸mama......”

    女人盯着跳动的火焰，慢慢地说，“小meimei，其实这一声称呼，更像是一种肯定。一个新的生命对你的认可，难道还不值得高兴吗？况且缘分和羁绊已经注定了，以后，他也永远会爱你。”

    “想成为一个合格的mama，也是需要勇气的。选择这条路，也就意味着一份责任。但我相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人类最开始的爱就是亲情，孩子第一次尝试去爱，被爱也是父母和其他家人，难道不对吗？”

    “做一个mama，也是尝试去爱一个新的人，对吗？”

    女人不可置否地笑了笑，“说实话，不，其实根本不需要说太多了。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说不清楚的。早点睡觉吧，实在冷的话，我可以在这里给你铺一张床单。”

    “纳森呢......我可以看看他吗？”

    “当然，来吧。”女人带她走到床边，一个并不算大的孩子安静地睡着。她凑近看了看，和伯纳的孩子不一样，这个婴儿似乎大了很多。“他还不会走路呢，”女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可能是营养的问题，也可能是年纪吧，我以前也没有养过孩子......”

    “可他看起来还很健康呀，他的脸蛋......”她的口气也有些轻柔。虽然她说话一直都很软绵绵的，但无论是对待伯纳的孩子，还是面前的孩子，她的口吻都像......像一个母亲对孩子一样。

    “是啊，我也没想到我能做的这么好。不过那些父母也都是第一次当爸爸mama啦，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他会不会有点冷呀。”想起这间小屋子的环境，她问道。

    女人温柔地笑了笑，“明天，如果出太阳的话，就会变暖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