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么现在，该怎么走呢？

    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她或许已经成为一个旅人了。所有人都不会记住她，即使有，也会在她身后成为一方墓碑。

    那就这样吧，也挺好的，不是吗？

    她走向另一个小小的村子。傍晚时分，村子上升起了袅袅炊烟。

    “喂，小姑娘——”

    她转过头看去，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他有些奇怪地看着她，让她很不适应。紧接着，是一个年轻的女人走了出来，问年轻的男人：“怎么啦？”

    她慢慢走进这间小屋子。屋子里并没有什么很华丽的装饰，倒是能用朴素来形容。令她惊讶地是，在这样一个粗糙的房间中，竟然有一个格格不入的，精致的小篮子。

    她轻轻靠近，看了看里面。本来以为会是什么吃的东西，但里面却是一个小小的，白白的婴儿。

    “很可爱吧，三个月大了。”年轻的女人端着菜粥进来，看见她在看自己的孩子，笑了笑说。

    “这就是......孩子吗？”

    “是的，不过应该以婴儿来称呼。毕竟你也可以用孩子来称呼嘛......”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继续看着这个被称为婴儿的小东西。他睡得很香，小肚子还在一起一伏地动着。她忍不住想碰碰他的小脸蛋。

    “看你这样好奇呢，你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孩子的。”年轻男人笑着看了看她。她颤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应该吧。”

    “先吃饭吧。”年轻女人说道。

    粥的味道并不能说很好，只是可以入口的味道。但在这样的地方，似乎也只有这样的东西可以吃了。她吞下了一口粥，便听到男人问她，“你怎么会来这里呢？”

    “我......”她想说出口，但想到应该也没人会相信。她稍微发了下呆，“我不知道。”

    年轻女人半是怀疑半是无奈地摇摇头，“是和爸爸mama吵架了吗？没关系的，作为人生的一段，这是再正常不管的事了。”

    她犹豫了好一会，“我爸爸mama都去世了，我没有亲人，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真的吗？”年轻女人似乎还想追问，但年轻男人示意她不要揭人伤疤了。“先吃饭吧。至少肚子还是需要填饱的，是吗”

    她点点头。年轻男人的微笑似乎令她放松下来了，她点点头，“我吃饱了，谢谢你们。”

    她不知道该干什么。陌生的事物，情感占据了她的脑海。孩子，婴儿，以及面对陌生人却如此热情，都令她困惑。

    婴儿动了动，突然哇一声哭出来了。年轻女人忙扔下筷子，冲过去抱起婴儿，轻轻地哄着。这急促的动作在婴儿身上却变得如此柔和，她惊讶地张大嘴巴。

    “他......怎么了吗，怎么突然哭了......”

    “啊......作为母亲，其实我也说不准呢。这些小精灵的情感可是很丰富的，一点点小事都会让他们情绪波动。可是，这正是他们作为新的生命，最可爱的一面啊......”

    看着年轻女人脸上柔和的表情，她心里似乎有些什么东西被触动了。她迟疑了一会，然后开了口，“他抱起来的感觉怎么样”

    “嗯......对其他人来说，说不定也没什么。但对于我和他的爸爸，就像是上帝赐予的一份礼物，都是天使的温度。”

    “我想......想试试天使的温度，是什么样子的。”

    年轻女人反倒是微笑着看了看她，摇摇头，“对你来说，你可能体会不到。如果你想抱抱他，可以试试，但我不能保证他不会哭。”

    她小心翼翼地接过上帝的馈赠，婴儿用他宝石般的大眼睛看了看她，又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有些不知所措，年轻女人微笑着接过婴儿继续哄着。

    “对不起......可我明明什么都没做......”

    “没关系，其实并不是你的问题。就像我说的，他们的情感难以捉摸。”年轻女人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因为她似乎有些难受。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大概吧。”她含糊地回答道，在椅子上坐下。年轻男人走了过来，给她送上一杯热水。

    “我对于你们来说，是陌生人吧。”她没头没脑地问出了这句话。年轻男人愣了一下，“之前是，，现在已经只能说是勉强算是了。”

    “你们......难道不会怀疑我吗，或者说，你们怎么会就这样轻易帮助一个陌生人呢？”她终于脱口而出了她想问了很久的问题。

    “这个......”年轻女人想了想，“大概是，同情心吧。不过，对于我们来说，帮助别人也不见得就是一件坏事，对吧？”

    “我......”她想把仅存记忆里的所有倾倒出来，哭着讲着根本没人愿意相信的事，但她也清楚根本没人愿意相信，只好轻轻叹了口气，“或许吧。”

    “你这孩子，还真是多愁善感呢。”年轻男人微笑着说道。她摇摇头，“那，对于陌生人的定义，就是素未谋面，对吧？”

    “是啊......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也就是说，这个小婴儿，对你们来说，也算是陌生人，对吧？”她问道。可能是感觉有些不太礼貌，她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只是我突然想到了......”

    “没关系的啦，硬要说的话，人类的交际都是从向陌生人开口后形成的。”年轻男人笑了笑，“比如，我告诉你我的名字叫伯纳，以后想起伯纳这个名字，你应该就能想出来我的样子了。这样，我们也就不算陌生人了。”

    伯纳......名字......她思考了好一会，确认自己已经失去自己的名字之后，点了点头。“是的，伯纳先生，我明白了。”她看向婴儿，他又睡着了。一种难以言状的情感从她内心迸发，成为一个母亲，似乎是一种美妙的体验。

    她永远无法体会到了。但至少，她可以看着别人成长。即使自己会失落，但也能明白生命是如何成长的。

    村庄的夜很安静。她倒在床上，思索着那些可能是已经忘记或者根本不了解的东西。

    “那个小姑娘总感觉有点古怪，但我觉得她也不能是什么坏人。”

    伯纳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中。她并没有理会，对于自己的身份，不被赶走，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还好吧，可能是父母的逝去让她受了什么刺激。我们多帮帮她好了。”伯纳的妻子轻声说，“睡觉吧，明天还得起来给孩子买东西呢。”

    她摇摇头，不过并不是在否定什么，只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她才发现，她早就开始流眼泪了，只不过没有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