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银护城

    齐凤离收起凤翼，见金彻毫发未伤，说道：“你小子在这悠闲得很？”

    金彻故意说：“那是自然，这红牙大圣对我甚好，还给我果子吃。”

    齐凤离笑道：“既然如此，你从此便和廖昌一起生活吧，我看你这个顽猴，也就只有红牙大圣能治得了。”

    金彻赶紧说：“那可不行，我可不想做猴子！”

    廖昌听得此言，一口将果核喷出好远，显然是生了气。

    金彻急道：“廖昌大哥，我不是说猴子不好……只是我要去北方寻找一味良药，暂时不能把性命撂在山林。”

    廖昌抿了抿嘴，模样甚是悲哀。

    程跋猜测道：“廖昌被咬前是刚正不阿的游侠，想必也曾找寻过黄图求药。”

    廖昌并未否认，只是眼中悲伤情绪更甚，看来程跋说的没错。

    金彻心中顿时有了这样一幅画面。

    一个励志铲除血鬼的游侠感染了牙毒，即将毒发变鬼，但他不肯轻易妥协，便找到黄图求得解毒之药，服药之后獠牙长出，嗜血欲望难以压制，就躲在无人居住山里以免伤及无辜。但对血液的渴望实在让人难以抵御，这个游侠就逮了一只猴子舒缓嗜血之欲。

    令他惊讶的是，被咬伤的猴子非但没有死，反而迅速伤愈，而且身体较之前更为健壮。这个游侠不由大喜，开启了吸食猴血的人生。

    猴血喝得久了，这个游侠终究难逃失心疯的命运，他渐渐忘了如何说话，而是弄懂了猴子鸣叫的含义，他也慢慢地褪去了人的衣服，吃喝拉撒都跟猴子越来越像。

    被他咬伤的猴子对他很是亲近，他也知道那是因为猴子的血滋养了自己的经脉，自己的牙毒也流进了猴子的体内，是以二人在某种意义上有着相似的血脉。

    靠着这种血脉的联结，他集结了一个猴子大军，轻而易举打败了其他猴王，自己摇身一变成了山大王。

    他虽然已经丧失了大部分人的特征，但仍然对牙毒的可怕有所意识，所以他尽可能控制血猴的数量，只对忠心耿耿的猴子报以牙吻，更多的时候则是用刀取血。他是个牙派、刀派和猴派的混合体，为此他颇为自得。

    但他也很寂寞，这是快活的猴群所不能理解的，也是他不可能与之倾诉的。他不止一次地想，如果自己身边能有个同类该多好。

    一个亦人、亦鬼、亦猴的同类。

    可他也深知，这世上不会有哪个生灵向往这种人非人、鬼非鬼、猴非猴的生活。

    想到此，金彻悲从中来，眼角湿润。

    齐凤离虎躯一震：“死小鬼竟然会哭？”

    金彻抹了把眼泪，瞪了齐凤离一眼，然后珍重地对着廖昌拜了拜：“廖昌大哥，待我北行一程结束，定要找个机会回来看你！”

    廖昌嗤笑一声，随后招了招手，金彻连忙走上前。

    廖昌将一个物件放在金彻手中，随即带领血猴们离去了。

    金彻看着廖昌放在自己手里的火龙果，心里五味杂陈。

    “传言廖昌大侠虽然化身血鬼，但一生都未曾饮用人血、伤害百姓，想来这一切都是真的。”程跋心中叹服，对着廖昌离去的方向拜了拜。

    齐凤离也长叹一声：“廖昌被咬之前，老夫便知此人豪爽果敢，只是一直未曾得缘相见。今天与之恶斗一番，反倒觉得这红牙大圣的头衔名副其实！这天下红牙血鬼成千上万，只有他一人配叫大圣！”

    三人心情各异，但终究不能在此一直嗟叹下去，于是稍作休息，便向山下走去。

    行至山下，来到鬼道，那三匹马在原地吃草，见主人回来，纷纷嘶鸣。

    程跋腰间被廖昌踢了一脚，过了这大半天仍旧有些疼，掀开衣服一看，腰间一片红肿。

    金彻内疚地说：“大哥，你伤得这么重……”

    程跋道：“未伤到筋骨，没什么大碍。倒是按照现在的进度，我们怕是不能及时赶到江州。”

    齐凤离摩挲着马匹脖颈，也说：“没错，我们被廖昌耽误了大半天，前路漫漫，还不知道要出什么意外。”

    二人说的是实话，此时天色渐晚，眼看就要入夜。

    “不如我们在下个城镇购置一辆马车，昼夜赶路？”金彻提议。

    程跋没有否定，却说：“夜行鬼道，凶险更甚。”

    齐凤离道：“血鬼五感超绝，夜里行走对我等不利。”随即话锋一转，道：“但如果我们能随同游侠团一起行动，风险就可大大降低。”

    金彻奇道：“游侠团队？”

    齐凤离点了点头：“血鬼通常群居，有时候游侠不得不报团。规模较大的城镇通常会有集结点，我们到了下个城镇再做打算。”

    金彻翘首北望，鬼道漫漫，不知道下个城镇还有多远，于是问：“下一站是哪？”

    “银护城。”齐凤离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讥笑，道：“南方有名的白银之城。”

    金彻对银护城早有耳闻，那里盛产白银，百姓富裕，天朝也将牙银的兑换地点设置在了银护城，并派驻牙官主管收购獠牙、发放白银一事。

    白银之城，是商人和游侠的圣地。

    “出发！去白银之城！”金彻兴奋地扬鞭策马。

    三人一刻不敢耽误，却也在夕阳快落下之际才看到银护城的城楼。

    恢宏的城门楼子高逾三丈，城墙上官差身着重甲，居高临下地查看着城门周围的动向，如有异常便会立即反应，以最快的速度应对突发状况。

    城墙上每隔一里设置城垛，只有一种情况下官差才可以通过点燃城垛的火把来传达指令。

    那就是血鬼入侵的时候。

    几百年来，这座城市从来没被血鬼侵扰过，这座城市的名字也被第三代皇帝白狰赐名“银护”。

    相传白狰皇帝建立牙银制度以来，游侠斩杀血鬼数量是官差的数倍，“白银护国”一说便成了人类对抗血鬼的主旋律，“银护”则是取自“白银护国”之意。

    天色已晚，正是入城高峰期，城门外排了长长的队伍，赶了一天路的游侠和商人急着进入银护城这座血鬼绝对不敢侵犯的避难所。

    银护城的安全程度，是国境之内数一数二的，而为了维持这样优秀的安全系数，银护城需要拨出大量财政，来购买火炮、维修盔甲、供养官差。

    好在银护城的银矿优势让这座城市在财政方面有着巨大的优势，但随着入城寻求夜间庇护的商人越来越多，第一代银护城城主韩流渐渐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

    有钱的商人在城里可以安全地度过良夜，离去之前又能通过城迹贸易收货大量的银票，而为其提供庇护的城市却几乎什么也没得到。

    所以韩流提出“入城纳银”这个意见，在收到相关奏折之后，当时的皇帝，也就是白狰的父亲白野略做思考就签批应允。

    这就造成了如今人们进入银护城需要排长长的队伍这一景象——官差们除了需要检查入城人的口腔以避免血鬼混入之外，还需要核实入城之人所拉运的货物以确定纳银数量，这项繁杂的工作严重地拖缓了人们入城的速度。

    而对于给这个世界带来巨大贡献的游侠，银护城也有相应的福利政策，那就是游侠通道。

    游侠可以经由专门开设的通道入城，并享有免交纳银的特权。

    程跋几年前来到过这座城市，所以他轻车熟路地带领大家来到游侠通道。

    这是一个开设在主城门旁边的小门，两个穿着整齐的官差闲散地坐在门旁的小桌上。

    见有来人，一个微胖的官差扬声道：“是游侠么？请出示牌子。”

    程跋抱拳道：“两位差爷，我并非祛邪榜的游侠，是以并无官牌，但我身上携带有血鬼獠牙可以证明游侠身份，还请两位差爷过目。”

    说着，程跋从怀里摸出一对黄色獠牙递了上去。

    那官差眼睛一亮，接过那对獠牙，仔细看了看之后，笑着放进了怀里。

    “品相不错！”官差满意地说。

    金彻一急，道：“獠牙怎么不还给我们！”

    程跋赶紧拍了一下金彻，低声道：“不要多言，尽快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