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捕猎
〔奥萨历763年玛格之月（1月）11日 叙述者：萨冈.苏克.雷克修斯〕 傍晚的天际被灿烂的流霞映得如白昼一般明亮，日光将最后的余晖洒在一切事物之上。尽管我的视野是雪狼的黑白，这景色却依然壮丽辉煌。 然而，此刻的我可没有欣赏美景的心情。我是一只幼小的落单雪狼，而且饥肠辘辘。虽然刚刚目睹的母亲去世的惨剧令我感到沉重的打击，但雪原上可不讲感情。 母亲似乎教过我捕猎的方法，而记忆依然留存于这具躯壳中——尽管灵魂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了。虽然有它们的指引会让学习更容易一些，但对我来说这无异于从头开始。 即使没有灵力，兽也会慢慢从幼年体长为成年体，而灵力能大幅提高成长的速度，还能延长寿命，甚至完成一些特殊的进化。无论如何，想要活下来的话，就必须努力变强。 也就是说，捕猎不仅仅是为了填饱肚子，还是为了夺回我曾有的力量。 我抬起口鼻，捕捉着漂浮在空中丝丝缕缕的气味，以寻找合适的猎物……等等，不对。 我似乎变成了猎物。 前面那只疑似犬的动物正虎视眈眈。它有着黑白相错的毛皮，精瘦健壮的四肢，杀气腾腾的双眼。毛发蓬乱，大概是由于饥馑。 另外，它比我还大。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狼，也可能会败给犬啊！ 它盯上我了。一直注视着我。 不，希望它看的不是我，希望是在我旁边的某种东西吸引了它的注意…… 呜！它扑过来了！ 目标就是我！ 本能促使我向右一跳，躲过了犬的攻击。它无视落地时溅起的雪，继续摆出战斗的姿势。 没办法了，面对现实吧。它想把我这只小狼当作今天的晚餐，而我也只能与之一战。 弱者将会成为强者的口中之食。 这是自然界最普通、最合理也最残酷的规则。 犬一跃而起，我向它的侧翼冲去。 察觉到我的意图，它在落地后快速转向我。 可恶！ 我在助跑几秒后，往犬身后绕去。而它则向旁边轻巧地一跳，跟我刚才躲闪的动作简直一模一样。犬果然是狼的后裔。 光绕圈是不可能取胜的。也就是说，我不只是在与它玩转圈的游戏！ 虽然身体已经缺乏能量，但我还是用力一蹬，向前飞跃。前腿扑到犬背上了……很好，继续！ 死死咬住犬的皮毛以固定身体。受惊的它拼命奔跑着，试图以此甩掉我！ 不可能。我努力对抗这股力量，艰难地张开口，咬向犬的后脖颈！ 后腿被地上的石子划伤了，但我顾不上；背上被树皮蹭掉了一大块皮，但我顾不上！ 下颌几乎要脱力了，可是我不可以松口，绝对不可以……利齿早已嵌入皮rou之中，血腥味在嘴里迅速扩散开来。 犬在白色的雪面上跳来跳去，血液也一滴一滴的溅在纯白之上……我忽然有些恍惚。 伏以求生，攀以求存！ 直到我视野昏黑，犬才终于停止了挣扎。 某种能量流进了我的身体，那就是灵力吧。 我用它治好了已经不能动弹的吻，以及背上的伤。光是对付一只普通的犬就已如此耗费精力，我以后该如何在雪原上活下去？ 但愿这只是因为我还不熟悉狼的躯体吧。 其实，我非常清楚，这种程度的战斗在雪原上只能算是家常便饭。我必须对此习以为常。 为了活下去。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我咬下一口依然温热的犬rou，一丝灵力流入躯壳。 我依稀记得，除了灵魂拥有大量灵力，rou体也拥有少量。幼兽无法快速进化，是因为只能通过食用兽rou获取灵力，效率自然相当低。 只有大量捕猎，才能变得强大。 至少，在这一战中，我活下来了。 我稍稍松了口气，并开始享用晚餐。 呜……好感动。这是怎么回事？一股莫名的情感升腾而起，在我的心中激荡。 大概是因为……有食物吃真是太好了。 还是人类时，我一直不知道自己是为何而战，胜利了又有什么意义。作为灵族第五军团长，我必须听从灵兽之王库勒提斯——我的救命恩人——的差遣。对此，我并无任何不满。可是那时感受不到的活着的意义，却强烈地体现在这种生活中——为了生存而生存。 为什么在此的我能体会到这一切？我不知道。是因为雪原上生命既是最不值钱的又是最宝贵的，还是因为雪原上的生活从未留给我犹豫的余地？ 我咽下温热而冰凉的犬rou。 哪怕痛苦哀鸣，哪怕在污泥中难看地挣扎，也请活下去啊！自暴自弃算什么，呜咽与怒吼又算什么！弱rou强食便是雪原之上唯一的规则，难道那种可怜的、卑微的自尊，在这里能发挥哪怕一星半点作用吗！ ……一不小心，感情就太过强烈了。 可是，只有体验过雪原上这种拼尽全力活下去的生活，才能明白我过去的苦楚是多么不值一提。 我想，我不会再感到绝望了。 在此处，活着就是幸福，活着就有希望。 我惨然一笑……先不管狼能不能笑。 重要的是，我会生存下去，走出雪原，追寻一切的真相。 下定决心以后，我埋头撕咬犬rou。 ……一段时间过去了，我吃饱了。犬的尸体还剩下一大半。 我将它就地掩埋。 而当我找到一个合适的山洞时，天边已然显现出一丝光亮。 我走入山洞，然后回头望了一眼朝日。 太阳要升起来了，我要睡觉了。 在狼眼中是白中带灰的朝阳，正散发出万丈光芒，宣告着新的一天已经到来。 这就是雪原，旧的总会被遗忘，新的也不会被迎接。 生存的信念，是唯一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