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对弈
衍生山顶，松柏森森，衍生观古老肃穆。 夜空繁星烁烁与道观廊下的点点灯火相得益彰。 后院一间客房中，萧元吉躺在床上面色苍白。 他额头渗出细小的汗珠，嘴唇不时无声的张合，正陷入噩梦的深渊中。 他的脖颈和右腿上都缠绕着白色布条，空气中散发着淡淡药香。 叶华蓉趴在床沿睡着了，屋中寂静无声。 百灵与虎子坐在门口守着不让人打扰，他们开始还谈天说地后来实在困乏便依靠着睡着了。 忽地一阵凉风从窗户吹进来床上的萧元吉颤颤睫毛，终于从噩梦中挣脱出来。 他睁开眼大口喘着粗气，当他发现趴在床沿的少女时立马静声。 他望着少女心中五味杂陈，他有感激，感激她的又一次救命之恩。有愧疚，愧疚自己让她陷入了危险，又或许还有别的的什么。 他伸出右手食指在半空轻轻挥动。 顺着她的轮廓眉眼鼻口，他一下下描绘着她的样子，想要将她深深记在脑海，亦深深刻在心头。 少女突然动了动身子，他立马将手放下。 “你醒了？”萧元吉嗓音嘶哑的吓人。 “嗯。” 少女睁开眼睛一双明眸在夜里微黄的烛火下亦是熠熠生辉。 “谢谢！” 简单两个字对于萧元吉来说好似有千金重，要不是她现在自己应该已经走上奈何桥了吧。 叶华蓉轻轻嗯了声，这句感谢她当得起。 接着萧元吉又道：“对不起？” “嗯？对不起什么？” 萧元吉面露羞愧，“你的马因我而死了，不过你放心等回了皇城我定再送上一匹好马。” 叶华蓉起身，“嗯，我等着。” 萧元吉见她没有拒绝不由笑了，突然右腿传来剜心般的疼，让他脸上笑容一滞。 “你的腿伤我已经帮你处理过了，前两日会很疼不过已无大碍。 只是需要静躺修养月余，所以我们就此别过吧。” 萧元吉一听她要走想开口挽留，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最后改口询问，“不知叶小姐到了皇城居住何处？” “我此行是去外祖家，不过居住何处还未可知。” 叶华蓉心想大概外祖家也不会留下她的吧。 萧元吉这还是第一次从她脸上看到落寞的神情，只是刹那她便转身往屋外走。 他急急喊道：“皇城北，枫叶林萧府。” 门吱呀一声从外面关上，萧元吉都不确定叶华蓉是否听见了他的话。 屋外一颗松柏树下，一身灰衫道袍的清风道长跪坐在蒲团上。 他是一位耄耋老者鹤发鸡皮，长长的胡须中也没了一丝青色。 相对于清元道长的仙风道骨，清风道长却像是一位平常老翁。 他的面前摆放着一方棋盘，他左手执黑子右手执白子，黑攻白守，黑守白攻。 棋盘之上变幻莫测，一时输赢难断，就如人生在世前路茫茫福祸难料一般。 叶华蓉站在他面前静静看着。 清风道长双眼始终跟随自己的双手移动，不过须臾棋盘上局势已经变了几变。 “姑娘可否看出我这盘棋谁输谁赢？”他的声音苍老却铿锵有力。 叶华蓉想都没想直接脱口而出，“白子。” 清风道长随即又落下一颗黑子，“你再看看。” 叶华蓉依旧干脆的回答：“白子。” 清风道长停下动作，抬头向她看来，“你为何觉得白子会赢？” “眼下情形看似黑子包剿白子，可仔细看去便会发现白子暗中布局只等东风便能揭竿而起一举冲出包围杀黑子一个措手不及。” 清元道长呵呵笑了，他将一颗白子稳稳落入棋盘之上，果然如她所说。 “下棋与做人一般无二，先要内敛修其身，等到时机到了才能一举夺魁。” 清元道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随即叶华蓉坐到了他对面的蒲团上。 这时她才看清清风道长那沟壑交错的脸上，长着一双如幽潭般的眼。 “劳烦姑娘陪小道对弈一局。” 叶华蓉点头应是，这一次清风道长执白子，叶华蓉执黑子。 “来者是客，客人先请。” 叶华蓉点头，毫不客气的将一颗黑子放到棋盘中央。 两人你来我往，你退我进，你挣我抢，你攻我守。 棋盘如战场双方激烈搏杀互不相让。 一盘棋整整下了一个时辰，最后清风道长一子险胜。 “真是畅快，上一次如此畅快还是与清元一起。” 叶华蓉缓缓起身，对着清风道长又是一礼，“听闻道长能看穿一个人的未来过去，不知可否帮我也看看？” 清元道长盯着她良久才缓缓开口，“归来漫漫，迷雾重重。命贵亲疏，繁花已待。” 叶华蓉反复念着“归来，归来，我当真归家了吗？” 清风道长摸摸自己花白的胡须然后点头。 “是归家了，这里便是你的家。” “这里？越华？” 这个问题清风道长没有回答。 松柏树下已没了他的身影，唯留一盘胜负已定的棋局和陷入沉思的少女。 nongnong月色中，马车从衍生观出发向城中来福客栈而去。 叶华蓉刚踏进客栈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迎上来。 “神医你可算回来了。” 来人正是陈府吴管家。 “老伯，你找我何事？” 吴管家对着她深深鞠了一躬，叶华蓉心中已是明白，倒是百灵与虎子不明所以的望着他。 “我是特地来给神医送诊费的。” 说完他就将怀中一叠银票掏出递给她。 叶华蓉接过，发现这叠银票都是五十两面额。 吴管家面露羞愧，“实在抱歉，我就这么多还请神医收下。” 叶华蓉将其中一张递给百灵，“收好。” 然后将余下的送还给吴管家。 “神医这怎么行？” 叶华蓉摆摆手，“你的诊费五十两足矣。” “多谢神医。” 叶华蓉是想赚钱，在陈府因为吴老管家信了她，所以才让她有机会赚到万两银子，那送他一个方子也就算扯平了。 然而现在吴管家亲自上门送诊费，她便拿五十两好让他安心。 吴管家离去后，叶华蓉三人便往楼上走。 楼下看见方才那一幕的几位客人又议论起来。 “难不成那小姑娘还真是神医？” “什么神医，我看他们就是唱双簧做戏给人看，你可得小心点别上当。” “原来如此。” 别人说什么叶华蓉听不见，就算听到了她也不在乎。 屋中叶华蓉跪坐在几案前，她将清风道长所说的那两句话写在纸上静静端详，细细揣摩。 最后手指将繁花二字反复摩挲，如果真能走向繁花那历经风雨也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