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情无并存
沈舒窈吩咐莲生去叫侍从，自己不敢离开，坐在石椅上守着。低头见衣衫有些凌散，动手整理起来。 正在这时，忽听脚步轻响，接着林中光影一闪，苏若颦挑灯走了过来。 她望着长椅上的两人，“啊”的一声惊叫，灯笼落在地上，眼中露出惊异又哀伤的神色。 她慌忙站起来，解释道：“苏妃你一定误会了，我跟殿下什么事也没发生。” 苏若颦捂着胸口，大口地喘着气，幽怨地道：“我有什么好误会的，你是嫡妃，跟他怎么样是应该的。可平时那么多好日子，为何偏偏要挑我生日这天？” 说着，便猛烈地咳嗽起来，单薄的身子因激动而簌簌颤栗，更显得娇弱可怜。 她上前想搀扶，苏若颦冷冷地推开她的手。 眼眸中尽是哀痛：“当面做好人，背后藏心机，我想起那些纸鹤，就感到心在滴血。以后大家自扫门前雪，再不必来往了。” 慕容琤也从慌乱中回过神来，趋身上前，柔声道：“若颦，不要这么激动，我说过讨厌这个女人，永远不会原谅她，怎么可能跟她做什么呢？” 苏若颦转头望着他，脸上闪过一丝凄凉的笑意。 哀声道：“你口口声声说讨厌她，其实内心早已原谅了。我给你做了一百碗参汤，都抵不过她一碗饺子。” 沈舒窈一怔，不明所以。 慕容琤呆呆地问：“你怎么知道？” “你的一衣一食，我件件都牵挂在心。”苏若颦凄婉一笑。 满眼酸楚：“都说滴水可以穿石，可我坚持了几年都无法打动你。今后，你也再不必来袖香楼，就当我已经去了吧。” 说完凄然转身离去，脚底踉跄了一下，跌倒在地。 他满眼痛色，上前搀扶，她冷声道：“不要碰我。” 他只得站定了身子，这时昙生匆匆赶来，搀起她一起出林去了。 沈舒窈望着她的背影，内心沉甸甸的。自己真的从没想过要她与争，如果离开能成全她，甚至都愿意做那个弃妃。 可是慕容琤，在迷失本性的情况下，还能极力把持住，从袖香楼决然离开，显然是铁了心不愿将她当成妻子。 此刻，秦甯站在一株桃树后，面露欣慰之色，之前的促孕丸已让苏妃痛心生疑，这次可真是伤心欲绝了。 只有她们狠狠斗下去，两败俱伤，自己才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正咬牙切齿间，楚菀走了过来：“是你报信，让苏妃过来的吧？” 秦甯笑了一声：“我看到他们先后来桃林，只以为是观花赏月，谁知他们竟这样焦渴难耐。” 忽又满心疑惑：“殿下平时对她也够冷淡的，看方才浑身疲惫的样子，莫非是她耍手段，用了什么魅药？” 楚菀没接言，抬头望着空中的一轮皓月出神。 半晌方幽幽地道：“殿下上次来我院中，还是去年的中元节，现在我连他身上的气息都差不多忘了。” 秦甯也面色戚然：“可不是，以前他还会时常来应付一下，可自从西山秋狩过后，就难见踪影了。” 接着又忿然道：“听说荒山野岭，最容易遇到兔子精狐狸精什么的，我怀疑殿下是撞邪了。等下次到方胜寺，一定要请个法师来降妖。” 楚菀苦笑着：“什么妖魔鬼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她回忆道：“你难道记不起，那之后不久，皇上就到沈家赐婚了。一定是他与沈舒窈事先见了面，将我们抛到脑后了。” 秦甯闷闷地道：“看来殿下心中，果对沈舒窈有感情的，我们都被他的表象骗了。” 自从桃林之事后，苏若颦便很少再出红袖楼，闭门幽居，比从前更孤僻，身子也更虚弱。 沈舒窈伤感又无能为力，原来想拯救她出泥沼，却不料反将她推向了忧郁的更深处。 人有孪生，情无并存，她总算深切体会到了这句话。 这日正坐在书房内习字，忽听莲生进来说，慕容琤病倒了。 她愣了一下，那夜被他一顿狂吻后，嘴唇浮肿了好几天，既尴尬又恼怒，这些日子尽量在避免与他见面。 犹豫了一下，还是来到前面的清宴殿。 走进殿内，只见锦笼纱罩，金彩珠光，慕容琤躺在靠墙的紫檀拔步床上。神色显出几分憔悴，见她进来依然面无表情。 她也木然地在床边坐下，眼晴盯着墙壁问他：“好端端的，怎么忽然病了？” 他淡淡回答：“昨天忽来寒潮，衣服穿少了。” 她听他声音虚弱无力，禁不住转头打量一眼，又见他眉宇间隐现青色，内心咯噔了一下。 脱口道：“可是，我看你体内似有中毒的迹像，”然后下意识地来抓他的手：“我给你诊诊脉吧。” 他触电般地挥开她的手，忿然道：“我自有太医诊治，你有多大本事，敢到我面前来卖弄？” 她讷讷地缩回手，面上也涌起怒意。 自打进府，这人就没跟自己正常说过一句话，时不时要刺几下，否则心里就窝得慌似的。 既不让看，也懒得cao这份心了。反正他这种尊贵之躯，周围有一大群太医提着脑袋伺候。 站起身，忽看到西面墙上挂着一张镂空铜面具，精致秀丽中透着一股神秘，内心涌起奇异的感觉。 伸手去触摸，猛听他喝道：“不许碰，快退下！” 她吓了一跳，转头望着他：“这面具是谁的？” 他铁青着脸：“出去，以后再不要进我的寝殿来！” 狠狠盯了他一眼，转身出殿，看到青骓侍立在长廊下。 她叹了口气，颇感同情：“你们这位殿下，真是古怪透顶，脾气又臭，平时伺候他一定很痛苦吧？” 这青骓长得白净斯文，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整天寸步不离地跟着慕容琤，显是他的心腹侍从。 他听了沈舒窈的话，嗫嚅着道：“其实，殿下虽然外表冷峻，对下人却平和宽宥，也只有面对娘娘，语气才这么生硬。” 她一愣，忽又想起，既然他并不爱苏若颦，对秦楚二人也疏淡，为何如此讨厌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