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神秘人
第六章神秘人 像是要努力摆脱鬼魅的纠缠似的，郑炎用力活动一下筋骨，再次晃了晃脑袋，满头的银发在仍未散去的月光下闪着异样的光芒。他看清了站在眼前的人，也明白了现在究竟所处的是什么状况。 眼前这个人留着一头栗色的长发，在夜风中略显纷乱的飘动却依然掩饰不了那张坚毅的面庞。有神的双眼、轮廓清晰的面孔，加之身上整洁的白色衬衣，这人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个土匪。难道他，就是隐藏在土匪当中向外国人质充当翻译的那个神秘人物吗？ 郑炎上下打量着对方，同时在对方眼中也读到了同样的感情色彩。自己怪异的模样无疑也引起了对方的兴趣。 “你是什么人？”对方问话了，听起来是很正常的北方口音。 “不关你的事。”郑炎冷冷的回应道。似乎像是已经预料到郑炎的回答，那人显得并不意外，只是眼神中有增添了几分凌厉。 “我不会让你再前进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口气上没有明显的变化，神秘人的语调一直很平静。但是他的脚步却已分明迈开，走到了旁边更平坦的地面上，显然是在试图调整状态。 郑炎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扭头重新看了看土匪退去的方向，隐约还能看见队伍的尾巴。而顺着那个方向，郑炎也确信了一件事情，一件虽然早已预料却还是会禁不住挠头的事情。 抱犊崮，就在不远的前方。土匪们是向着那个方向退去的，看来他们的匪巢，的确就在那里。 想要继续先前追击，无疑就必须摆脱眼前这个神秘的白衬衣才行，看这家伙现在的架势，当然是不会轻易让自己过去的。郑炎也站稳姿态，重新调整步伐，看来一场对战，确实是在所难免了。 深深呼吸一口这凌晨山林间的新鲜空气，整个人顿时清爽了许多。郑炎踏开一个“弓”型马步，左拳护在腮边，右掌慢慢探向前方，摆出了准备迎击的架势。 令人意外的是，对方似乎并不急于动手，而是再一次上下打量起郑炎。看起来，郑炎现在的架势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片刻，他稍微活动筋骨，也迈开了马步。 即使没有正式交锋，两人的战斗也已经在气势上展开了。白衬衣双掌摊开，左臂向前，右手微微的横在脸部一侧，这无疑是他要使出的招式所传递的先兆信息，但这信息在郑炎的眼中却是那么的古怪。 “这是什么架势。”暗自思量，郑炎的警惕瞬间提高。这个神秘的白衬衣也许比想象中还要更加棘手，自己想尽快结束战斗追赶土匪的想法看来要放弃了。而接下来爆发的交锋，让郑炎也确信了这一点。 片刻间，如同一道骤然闪现的白色闪电，白衬衣率先对郑炎发起进攻。他的步伐异常轻巧，前倾的身体瞬间已杀到郑炎面前，右手前臂从斜刺里的角度猛然批向郑炎的面颊！ 即使左腕及时护在脸部一侧，这一记肘击仍然让郑炎吃惊不小。对方的动作比他想象中还要快、还要迅猛！双臂接连迅速的劈砍、侧砍，脚下的动作也顺畅的紧跟而上，不断试图挑进郑炎的空挡。 上三路眼花缭乱的进攻已经让郑炎招架的措手不及，即使是擅长腿功，郑炎仍不免在抵挡时有些分心，膝盖和小腿接连被对方踢了俩下，虽然力道并不算大，但是自己的阵脚无疑已开始混乱了。 这个人的武术套路实在奇怪，他的双臂如同两把利刃一般，几乎全是手刀和掌劈的进攻，即使偶有变掌为拳的动作，双手也呈现握成空拳的斧头状。郑炎在脑海里拼命搜索着自己认知中的各种拳法武术，却依旧没有找到关于这种套路的任何记忆。 这个使用奇怪拳法的人，此时无疑显得更加棘手。 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对方在长距离击打的优势显露的同时，与郑炎身体间的空隙也越发拉开。借着对方一次侧身横踢落空的空挡，郑炎腾空而起，踢出一记猛烈的转身回旋踢！对方的上三路和中三路同时受到了制约，瞬间减缓了进攻动作。 这当然是个虚招，郑炎的目的并不是指望借这一招有效击打对方，而是要牵制住对方的攻势，好让自己找到机会重新调整状态。 双双落地，两个人都各自重新站好马步。四目相对，他们的脑海里都在回想刚才的交锋，以此来进一步判断对方的实力。尤其是郑炎，从对方刚才的行动来看，自己确实有些轻敌了，当下，不得不改变策略了。 不再是以快制敌，郑炎转而用起更加稳妥的办法。虽然步伐依然轻巧，但他这次选择了迂回式潜步接近的方式。白衬衣看来也有着类似的想法，拥有像他这般身手的人，当然也明白，面对强大的对手，决不可随意进攻的道理。 二人之间的距离就这样一步步渐渐缩小，现在，郑炎几乎又重新完全看清对方的面孔了。依然是坚毅的表情，栗色的长发随风飘动，却也掩盖不了他那张英武不凡的脸。这样的形象、这样的身手，竟然会是个土匪？ 此刻可顾不上想那么多，郑炎转守为攻，右脚如弹簧般猛然直戳向对方膝盖，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再次发挥出来。对方相应抵挡，左腿呈现回缩之势。岂料，这一脚只是虚招，在脚部击出的同时，郑炎的右拳也在同一时刻直冲对方面门！ 这瞬间的判断失误，让白衬衣立刻付出了代价，就算身法迅速，左手护在了脸旁，却还是慢了些许的瞬间，郑炎这一拳已擦中了白衬衣的面部！这个破绽虽然短暂，却为郑炎赢得了绝佳的进攻机会，左臂也立刻跟上，蛟龙出动般的一击也击中了白衬衣的腹部！ 这一下可比刚才声东击西式的攻击来的迅猛得多，白衬衣是结结实实的被打中了腹部，痛苦的表情立时显露在脸上，嘴里发出了生硬的呻吟。可惜声音还没成调，郑炎便不给他机会了，上三路中三路的三连击，最后要以肩膀的猛撞来结束进攻了！ 白衬衣被撞得飞了出去，这一气呵成的猛烈攻势完成的太快，几乎不超过半秒。就算你使用多么奇怪的奇门巧计，在郑炎如此认真的出招下，也难逃中招的厄运。 然而，事情却远没有就此了结。白衬衣的身影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后并没有摔在地上，而是竟然难以置信的用侧空翻重新找回平衡！脚尖快速猛点地面，白衬衣在下一瞬间已重新向郑炎猛扑过来，这次，他的眼里浮现出了强烈的杀机。 抱犊崮的山路越发的崎岖难行，被土匪群押解的众人质本就已经疲惫不堪，走在这样的道路上，很多年老体弱的人质早已吃不消了。可是，土匪们的呵斥和驱赶声一直不绝于耳，大部分人只好忍气吞声，强打着精神硬撑着往前走。偶尔有昏倒在路边的人质，马上就会招致几个土匪喽啰一阵拳打脚踢。 人的体力总是有极限的，脚下的土路、石路让大家的步伐越来越沉重，终于，有人再也撑不住了。一个头上戴着围巾的老太太轰然倒在地上，她已经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看样子，再也走不动了。 “起来！该死的老婆子！快起来！”一个脑后绑着大辫子的土匪冲了上来，丝毫没有怜悯的对着老太太踢了两脚。 嘴里只是发出混着呜咽的呻吟，老太太试图挣扎，可是根本没有力气。 “该死的，快给老子滚起来！你这老不死的，活腻了是吧？！”大辫子土匪更加猖狂，气急败坏的对着老太太的腿和背部又踢了几脚。 这惨无人道的暴行立刻引起众人质的不满，大家纷纷对这非人的行为大声抗议，甚至有年轻力壮些的人质想要奋起反击了。 然而，人质们的抗议这时候又能有什么作用呢？旁边的几个土匪喽啰立刻向着他们大声责骂起来，有人拿出了家伙，在人质们眼前狂妄的虚晃着。碍于土匪手里的武器，人质们的不满也只能很快收敛。 “呯！”的一声枪响，人群的sao动立刻平静下来，大辫子土匪拔出了腰间的匣子炮并叩响了扳机。这一瞬间，所有的人质无疑同时被震撼了。 “你个老不死的东西！再不起来，老子毙了你！”刚刚只是空枪，但看这土匪的架势，十有八九已做好了杀人的准备。 “哎！别在这开枪！大当家的要发火的！”另一个喽啰对着大辫子嚷嚷道，后者显然有了顾忌，但瞪着老太太的目光却更加凶狠。 “别开枪！别开枪。我们扶她，我们扶她总可以吧？！”人质中，一个略带磁性的嗓音响起。大辫子循声望去，看到一个俊朗的青年站了出来。 “快点！”有了台阶下，大辫子表情缓和了些，只是粗暴的对着这青年吼了一句就走开了。 给身边的女孩递了个眼色，韩锦川走上前，慢慢的扶起了老太太。他和梦君一左一右架起了老太太的胳膊，重新走回到了人群中。大伙总算松了口气，不少人纷纷朝着这对青年男女投来钦佩的目光。 “这群畜生！”梦君低声咒骂着，“有机会，本姑娘要好好教训他们！” “恐怕他们可没那个福气领教你沈氏六合拳的威力啊。”韩锦川的口气倒是轻松了不少，言语中竟带着些笑意。 原来，这女孩名叫沈梦君，清秀的外表下，竟然有巾帼不让须眉的精神。 “你。。你还笑得出来？”沈梦君不满的瞪了锦川一眼。显然走了这么久的山路，她也已经疲惫不堪了，现在搀扶着老太太，无疑身上又多了一重包袱。 韩锦川当然也有相同的感觉，他身上的长衫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但是，这个年轻人现在的情绪却是异常平静的。 “机会一定会有的。若是我师兄在，没准这会早就动手了。”沈梦君仍自顾自的说着，显然这次，她的话吸引了锦川的注意。 看到男孩投来关切的眼神，梦君有些意外，随即急躁的俏脸竟然显出了一丝哀伤，仿佛是突然陷入了某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似的。 接下来的好一段路，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但是心里却在不停的想着复杂的心事。特别是这个叫做沈梦君的姑娘，她的眉头时而紧蹙、时而又有所舒展。 也许，她口中的师兄，也在她心里有着特殊的地位吧。 “梦君，梦君？”韩锦川的轻声呼唤让沈梦君醒过神来。 “什么？” “就算你师兄不在，我们也不愁没机会的。”口气中明显多了几分自信，沈梦君在锦川的眼里读到这样的感情色彩。 随着他递来的眼色，沈梦君疑惑的朝着另外两个方向远远望去，片刻后，她漂亮的大眼睛里也有了隐隐的喜悦。 不远处的树林中，倪鹏飞的身影若隐若现，而另一侧的乱石中间，姜允仁的步伐也时缓时急。同为身怀绝技的习武之人，他们的隐蔽，并没有躲过韩锦川和沈梦君的注意。 虽然在蓝钢皮的二等车厢里只与其中一位简单的打过照面，但无疑，沈梦君已经意识到了对方是身手不凡的人。看到他们并没有沦为人质，而是紧随队伍伺机而动，对他们接下来的行动，梦君当然也猜到了八九分。 而同样的，韩锦川的心情此时也渐渐趋向一致。多年苦练出的卓绝武艺，要求这对年青男女必须要寻找时机，做点什么出来了。。 如同闪电般的劈肘和膝击几乎同时临门，郑炎再一次被动而沉重的陷于守势。而这一次，白衬衣的攻势比起刚才要更加凶狠迅速了。如同秋风扫落叶般的一记扫堂腿，即使是加固了下盘的防守，郑炎躲避的仍然有些吃力。白衬衣上三路的手刀劈砍越来越紧密，自己几乎找不到空挡可以阻断他的攻势。似这般严丝合缝的穷追猛打下，郑炎的目光又一次与白衬衣凌厉的眼神相撞。 那双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一种感情色彩：要致人死命！只是这短暂的一瞬，郑炎着实感受到白衬衣摄人心魄的气势。 “唔！”腹部隐隐传来刺痛，是白衬衣直捣黄龙的手刀穿刺直戳丹田部位。郑炎的右腕虽已将这一击拦截住，但锋利如强弩的掌击还是擦中了自己。这还没完，白衬衣借着郑炎下压的臂力一个转身腾挪，又一次高高跃起。 这次他的目标是郑炎的头部！经过刚才一系列攻势作为铺垫，这最凌厉的一招杀到了！ 就像一阵旋风，白衬衣在半空中连续翻转好几圈，令人眼花缭乱的身法在逐渐清晰的那一刻使出了杀招。右掌像一柄带着弧度的钢刀向着郑炎眼角斜斜的批刺下来！ 这是必杀的一击，无法格挡、难以躲闪。不管用任何部位、任何招式格挡，这记手刀的迅猛力度必然会使格挡者受伤。若是躲闪，这招式的角度太过刁钻，由眼角往下一路打击，几乎把目标的喉咙、胸口和腹部全部囊括进打击路线之中了。在这样近的距离、这样短的时间里，郑炎已插翅难逃！ 然而，这位从不甘心坐以待毙的、苍白的武者却在此时做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应对。几乎是完全顺着白衬衣的攻击角度，郑炎一个鹞子翻身也一跃而起。身形身法和移动方式在这短短的一瞬竟与白衬衣几乎平行！两团如旋风般的身影在半空中呈现出了令人惊愕的同步性，失去了着力点的手刀在空中偏离了方向。 “吱啦！”一声细微的响动，郑炎的薄风衣上被撕开了一个口子，宛如一道流苏在衣服的左前侧应蕴而生。这当然是刚才白衬衣那记必杀的手刀所致。 “漂亮。”白衬衣的攻击停止了，他竟然轻轻的朝郑炎鼓起掌来。“你是第一个能躲开我‘七星连斩’的人。躲的真漂亮！” “失敬失敬，你也是第一个能打得我这么狼狈的人。”郑炎也显出了赞许的口吻。刚刚还剑拔弩张的紧张场面，此刻却染上了些许惺惺相惜的温存。 “你究竟是什么人？以你这样的身手，来到这里莫不是要解救人质？”白衬衣看来彻底收敛了招式，他并不打算再动武了。对于郑炎，刚刚的交手足以说明要拿下他绝非是一时半刻能够做到的。 “我的身份其实并不重要。”知道土匪和人质已经走远，郑炎反而不再慌张。“我来此地也并非是为了那些乘客。反倒是阁下的身份更令我好奇，不知这里的土匪中，还有多少是像你这样的高手？” 郑炎略带戏谑的口吻没有让白衬衣有所动容，相反，他脸上却重新恢复了严肃的表情。即使没有再出手，气势上却仍旧丝毫未减。而这白衬衣接下来的话，无疑也让郑炎瞠目结舌。 “你。是为了那样东西而来？”白衬衣缓缓的说出这句话，但每一个字却像他刚才的手刀一样，凌厉非常。 郑炎没有马上答话，他的大脑再次飞速旋转起来。眼前这个奇怪的男人现在竟让自己产生了些许恐惧。当然不是因为他的招式，那招式虽然厉害，但还不至于让郑炎恐慌。 令人恐慌的是，他说出了郑炎心里现在最在乎的事。 “若阁下当真是为东西而来，我即使拼了命也绝不能让你再前进了！”看来对方的心事被自己看穿，白衬衣也重新紧张起来，再次站开马步。 他松开了衬衣领口以及手腕部位的纽扣，穿着这样的衣物，无疑是影响行动的。看来这次，他不得不再次动武，而他坚定的口吻分明在告诉对方，这次要使出浑身解数了。 郑炎当然明白，自己必须面对下去，一路杀到这里，怎么可能轻言放弃。正欲重摆架势，白衬衣身上的一件东西却吸引了郑炎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