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绑匪
第五章绑匪 “大当家的说啦！洋票要好好看管！弟兄们，启程回营寨！”土匪中又有人大声吆喝道，立时，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乘客人群再次爆发出了各种各样的吵闹哭喊。奈何土匪们个个带着家伙，这些所谓的抗议，再也没有任何用处。 此时，除了土匪和人质汇集而成的这股浩荡的人潮外，蓝钢皮周围已经看不到什么人影了，看来那些侥幸逃脱的乘客，这时候已经跑得足够远了。 “现在怎么办？”姜允仁急切不安的问郑炎。 并没有立刻回答他，也没有马上有所反应，郑炎依旧蛰伏在山毛榉的后面注视着蓝钢皮的方向，随着人潮的大规模涌动，郑炎的视线移到了一样东西上。 那是重新显露出的列车的前部。郑炎注意到，火车头像是突然塌陷了一样，而第二第三节车厢竟然脱离了车身，歪歪斜斜的倒向了一边。地面因为强烈的外力而被搅得尘土飞扬、崎岖不堪。 那是因为，那里有相当一段铁轨早已不翼而飞了。 “原来如此。”郑炎轻声念叨着。他开始明白刚刚车厢里为什么会突然被弄得天翻地覆，原来是有人拆除了那段铁轨，而在黑暗中驾驶列车的司机并没有尽早发现。待到感觉不妙而采取紧急制动时，已经来不及了。 突然，一只手搭在了郑炎的肩膀上，正在梳理思路的郑炎猛然被打断，着实是心里一惊。习武之人的本能让他果断作出反应，脚跟迅速旋转，一记“甩腿劈挂”直抽向身后的人！ “是我，是我！”对方显然没有料到郑炎会有如此反应，但好在及时用后空翻躲过这一击。等到双方都看清了彼此，终于互相松了口气。 原来是倪鹏飞。 “你跑到哪去了？我们还以为你也被土匪抓了！”姜允仁埋怨的问道。 “差一点。不过就凭他们，还抓不住我。”鹏飞向着土匪退却的方向轻蔑的看了一眼。原来他是从三等车厢迂回逃过来的，刚刚土匪对三等车厢那些穷困乘客的洗劫远不如头等和二等车厢。“对了，人找到没有？” “找到了，可惜撞见土匪又被他溜了。”郑炎漠然答道。接着，他便把汪癞驴子很可能与土匪有所勾结的猜测告诉了鹏飞。 “这可不妙了，难道要从土匪窝里揪他出来？”听到这些，倪鹏飞也不禁挠了挠头。 “哼，未必。既然那贼伙计跟土匪串通，现在就不只是揪他一人那么简单了。”郑炎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了他那盒老刀牌香烟并分别递给身边的两人。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突破口确实变大了。”姜允仁接过香烟，“可是显然，按原计划行动是行不通的。” “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先跟上去，见机行事。”郑炎点燃了香烟，率先向前走去。 “他.。。他什么时候学会..”不禁有些发愣，倪鹏飞叼着香烟竟忘了点着，很明显是被郑炎刚才的话给刺激了。 也许在他看来，郑炎能说出这样的话，确实值得惊奇。 顾不上多说，三个人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在土匪队伍的后面暗暗跟踪着。因为劫持了大量的人质，他们行进的速度并不快。期间，队伍里仍不断传出大声的威吓和痛苦的哀嚎声，这当然是土匪为了维持好秩序的必要手段。 夜风渐起，即使已经是五月天，但这凌晨的郊外仍然弥漫着有些刺骨的寒意。土匪群押着大批的人质专走小道，崎岖的土路让不少人质忍不住低声抱怨，当然，迎接他们又是土匪劈头盖脸的呵斥和责骂。 已经走了近一个小时了，眼前的路却越来越坎坷，郑炎不禁开始猜测这群土匪的老巢究竟在何处？然而，现在却有一个不对劲的问题闯入了脑海，这种疑惑在郑炎脑中渐渐变成了深度的怀疑。 “这些人，莫不是要往抱犊崮那边去吧？”倪鹏飞显然也看出了不对劲。对这周围的地形，他看来要比郑炎和姜允仁更加熟悉。 “抱犊崮？好奇怪的地名。”姜允仁问道。 “不只是名字奇怪，那个地方的奇特之处，绝对超出你的想象。”倪鹏飞接着说。“那是座四周非常陡峭、顶端却很平坦的大山。山上有良田千亩，可是山路崎岖难行，人要上去尚且如此之难，更何况是耕牛呢？所以，原来的时候，为了能耕种上面的田地，很多年前人们只好把小牛犊抱上山去饲养，等成年了再耕地。所以那里叫做抱犊崮。” “好家伙，还有这样的事.。。”听倪鹏飞这般介绍，姜允仁不禁感叹。 “如果土匪的巢xue真在抱犊崮，我们此次行动的难度可就又加大了。”郑炎的话把身边两人从联想中拉了回来。 突然，一阵急促的枪声响起，三个人不禁一震，赶忙俯下身去。紧接着，枪声由零零散散的几声渐渐变得迅猛而连贯起来，竟然有激烈对战的势头。 “被发现了吗？”倪鹏飞低着头，猛烈的震颤让他无法看清前面发生了什么。 “不是。”躲在一边的郑炎透过草丛观察到了前方。“是官军。” 原来，土匪们的射击方向并不是郑炎他们这边，而是不远处的另一个地点。借助喽啰们手里的火把，倪鹏飞和姜允仁也隐约看清，不远处确实出现了另一拨人马。 火光将那队人的形象渐渐照亮，可以大致看到他们都穿着蓝灰色的军装，头戴硬檐军帽，确实是官军无疑。他们个个拿着长短枪，队伍里也有零星的火把照亮，正在朝着土匪的方向一边射击一边靠近过来。 “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被发现的。”姜允仁表示出担忧。 “这是个机会，我们就在这兵分三路，分头前进吧。如果土匪的老巢真的是抱犊崮，我们就在那会合！”郑炎如是说着，又一次率先向前冲去。 确实，这似乎是眼下最可行的方案了，毕竟三人一起行动，目标太大，风险太高。允仁和鹏飞相视一眼，也向着不同的方向分头前进。 交火声越来越激烈，混在土匪群中的人质们又一次惊恐的哀嚎起来，场面一时又陷入了混乱。显然，土匪们并没有料到行军至此，会突然遭遇官军的截击，一方面他们要忙着还击，另一方面还要顾好刚刚劫虏到手的rou票们。不少土匪又开始忙着大声呵斥并驱赶人质。 “保护好大当家的！”暗步前进的郑炎已经离土匪群近在咫尺了，借着一颗有些歪斜的枫树的掩护，郑炎停顿脚步，听到了土匪中有人在这般喊话。 看来，匪首就在其中。郑炎当然知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不禁又一次在土匪中间极目搜索。这次的目标当然不再是汪癞驴子了。 几个看起来像是头目的土匪都骑着毛色不一的马在人群中指挥，他们有的拿着匣子炮，有的身背砍刀，真正的匪首应该就在这些人中才对。郑炎想再靠近一些以便看的更清楚。虽然此时，双方的交火以及手中的火光让这个原本寂静的夜早已被照亮，但毕竟要顾及到自己的安全，郑炎只能慢慢的先前移动。 已经能渐渐看清了，马上的这些头目中，有一个人明显在担当着指挥的作用，他戴着一顶黄白色的宽檐圆帽，正紧握着匣子炮不停的对着手下人吆喝。虽然面孔尚未看清，但郑炎觉得，此人的年龄绝对不大。 如果这时候强行出击，郑炎还是有一定把握能制住这匪首，现在的混乱场面无疑就是最好的掩护。如果自己的判断准确，在擒住匪首之后，勒令土匪停火并交出汪癞驴子也未必不可行。郑炎在心里暗暗盘算着，并且开始思考之后的退路了。只是如果真那么做了，这些人质的安全恐怕就更加令人担忧了。 眼下的情况，自己确实照顾不了那么周全，究竟要如何权衡呢？郑炎暗下决心，觉得还是应该先发制人，如果真的被土匪成功撤回巢xue，就算那里不是抱犊崮，行动的难度也会势必增大。 然而，情况总是在向着出人意料的方向演变，就在郑炎准备跃进人群、大显身手的时候，一个让人疑惑的情况引起了他的注意。 上百名人质的哭喊声渐渐减小，尤其是那些无数不多的外国人质，他们此时的行动渐渐一致起来。郑炎让自己忽略枪火声尽量侧耳倾听，发现这些外国人像是受到了某种告诫或是指引，竟然很明白事理似的减少了无谓的抵抗，转而保持沉默。 这个不经意的现象其实很值得注意。为什么，为什么一群粗鲁不堪的土匪能让这些原本在头等车厢、身份显赫的外国人如此听话？是什么样的力量竟然能让土匪这么有效的控制住他们？ 郑炎听出来了，意识到这样的情况，他不禁目瞪口呆。土匪中，竟然还有精通外语的翻译！是他在向着这些外国人质下达着口令并交流着信息。 “前面的官军！别打了！这里有人质！”随着一个土匪喽啰的大声喊叫，土匪群中的很多人质张开了双臂，他们的手上挥舞着白色的被褥、毯子或者其他衣物，在火把光芒的映照下，尤为扎眼。 这当然是土匪授意他们这么做的，一计很好的缓兵之计。更可怕的是，这计策很快就生效了。 看看这群土匪的装扮和行为，如此粗鄙不堪，恐怕他们当中识字的都不在多数吧。然而就是这样的一群人中，竟然会有精通外语的翻译能够毫无障碍的跟外国乘客交流！这不得不说是件令人惊异之事。原本以为，自己追踪多时的贼伙计汪癞驴子与土匪勾结已经够让人揪心了，现在，郑炎又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搞得晕头转向。 这些所谓的土匪，究竟是什么来头？他们到底要干什么？他们与‘龙魂’之间又有着怎样的关系？无数问题再次出现在郑炎的脑海里，他皱紧了眉头，重新埋伏在道路旁边观察着前方。现在，不得不放弃刚才想要突然袭击、擒拿匪首的计划了。 郑炎并不知道，在他正努力观察、绞尽脑汁分析的这群土匪里，有一个人已经注意到了他。那双犀利的眼睛瞄准着郑炎藏身的方向，已经开始伺机而动了。 交火声渐渐变得稀落，进而完全停止。显然人质们的出现已经取得了官军足够的注意和重视，他们不再向土匪开枪，也渐渐停止了前进的脚步。双方的态势重新陷入了平静。 土匪们的计划显然比官军更加周全，片刻的停火对峙之后，他们重新组织行军。这次，他们把人质驱赶到了外面一侧，几乎正对着官军的方向，就像是成排的rou盾一样。而面对重新移动的土匪群，官军也不再有什么强硬的武力行为，特别是当他们看到人质中竟还有不少是外国人。 投鼠忌器！他们的心理早已经被土匪看穿了。 “不知允仁他们怎么样了.。”郑炎咽下一口口水，他开始庆幸刚才自己没有冲动行事，不然的话，此时要面临着什么样的突变犹未可知。现在的情况，只好继续尾随土匪前行，并期待更好的机会了。 其实并非没有头绪，相反的，进一步知道了对方的底细，反倒是可以再想新的策略了。既然对方当中有个不得了的翻译，那么无疑，此人也可作为一个突破口。为什么不先找出这人的存在呢？郑炎的情绪渐渐恢复，心里也开始盘算新的计划。他远远望了望人质当中的那些外国乘客，朝着他们的方向加快了步伐。 毫无疑问，那个负责翻译的土匪一定会时时跟外国人质有所沟通，以便了解他们的情况。从外国人这里顺藤摸瓜，一定能发现那个翻译的所在！ 土匪群渐行渐远，后面的官军一直没再开火，他们甚至也没有继续往前追赶，看起来，莫不是要就此放弃了？哼，现在可没空理他们。郑炎朝着后方白了一眼，那些官军举着的火把光亮就这样愈发的模糊起来。 脚下的路依旧崎岖难行，而且竟然有蜿蜒向上之势，郑炎心里暗叫不妙。显然，现在大队人马要从平原地带转向山路行走了。刚刚官匪双方交火的时候，自己向着人质靠的太近，现在为了安全起见，不得不重新拉开些距离。郑炎时走时停，同时也加紧了对周围地形的观察。 夜色仿佛被冲淡了很多，估计再过不久，黎明就要到来了。人质当中已经有很多人出现了遏制不住的疲倦之意，埋怨和哀求的声音再次在人群中隐隐传来。确实，昨晚那样的情况，估计他们很多人都没有得到合理的休息，现在又到了最容易疲乏困倦的时刻，自然会有这样的反应。 可土匪不会好心到让他们就地休整，大声的呵斥和驱赶反而变本加厉。刚刚突然出现的官军也让他们提高了警惕，为避免节外生枝，此刻当然应加速行军，尽早回到他们安全的巢xue才是。 同样饱受困倦侵袭的当然还有郑炎。已经连续奔波了那么久，自己似乎还没有得到片刻的喘息，但是现在，他只能让自己强行打起精神前进，与其说他现在是害怕困倦，不如说是在珍惜时间。因为，黎明的到来对于郑炎来说，也有着跟别人不同的意义，一种他作为白化病人而不愿意面对的意义。 白昼，毫无疑问会大幅削减他的战斗力。 快些，再快些！保持住距离！郑炎一遍又一遍在心里对自己重复着。天边似乎已经开始隐隐发亮了，自己必须要在天亮之前找到合适的藏身之地。不禁满怀哀怨的看了看天，郑炎有些懊恼，身边的山石、树木、草丛、人群，都会随着黎明的曙光而渐渐明亮起来，只有自己，却只能在那样的时刻深深躲藏。 这是自己的宿命，虽然活到今天，自己也曾经无数次的痛苦、无数次的抱怨。可是没有用，自己的宿命，只能硬着头皮去面对。似乎又想起了从前，那些曾经让自己不堪回首的往事、那些因为自己异于常人而遭受的不公平和屈辱。郑炎用力摇了摇脑袋，像是想让自己更清醒，亦或是，想要把那些将自己受尽折磨的记忆赶出脑海。 身边好像有个人影，是眼睛已经发昏了吗？不对，郑炎虽然疲倦，可精神状态还没有那么差，现在在自己面前的确实是个人影！他本能的跳开一步，跟那人影保持好足够安全的距离并进一步看清楚。 长发迎空，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显得很整洁。这个人不是偶然出现的，更像是早已在此等候了！他凌厉的眼神直直的盯着郑炎，一股不祥的气氛正从这人周身慢慢散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