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 次等毒
“有……这么严重?”秦无色愣了愣,眉一挑,又语气轻松的问:“那我还能活多久啊?” 她倒不是看破生死,而是从流沄的举止神情就能看出她秦无色还没那么容易死。【】 “乱说话。”他又有气,又不知如何对她发作,就连责备,亦带着深深的宠溺,深吸了口气,他竭力平和道:“回去,我给你看看伤。” “额,这个……”秦无色皱起眉,她不是不信他,只是,万一看着看着,他就变成御雪,她这个伤那是要几个晚上才能看好,而且……她现在最想的就是把御雪扔回大秦去。 但是扯到攸关性命了,她和御雪的仇也没大到不要自己命的地步吧,她在江湖中识人不多,除了流沄,她想不出自己还能认识什么神医了,想了想,她还是带了他回行馆。 这么一大圈回去后,秦晟煜却依然没有回,这次秦无色真是隐隐有些担忧了,毕竟,那些人还未来。 回了苍月阁,流沄先是将身上湿润的衣物换了,此刻,他着秦无色的白衣,虽显得稍微小了些,却也还算勉强可穿。 秦无色望了他一眼,流沄更适合淡雅的装束,白色,竟然再适合他不过,明眸善睐,流光璀璨,三千银丝温柔的垂落而下,银发雪肌,如画中仙,堪落凡尘。 他的神情举止,都不似绯色给人的感觉那么高调,可同样是这张脸,御雪穿起白色来,必定也如画中妖精罢。 似是察觉了她的忧虑,流沄望了一眼窗外,淡淡说:“许是因为下雨了,他便就在外面找了地方先歇着。” 秦无色蹙了蹙眉,秦晟煜有时真的不可理喻,转眼笑了笑:“他那么大的人了,哪里用得着我担心,我现在反而是更担心我的命呢。” “你要是真担心你的命,就不会受伤这么久也不认真医治。”流沄略有不满道。 “我真是好好医治了,只是,那些大夫哪里比的上你,所以……这不是让你帮我治治么。”秦无色献着讨好的笑,他这神色其实根本不需要猜,就能看出他是真的担心她,她也没真的想让他怄气。 “我要是真能治你便好了……”流沄被她逗的一笑,他眼底漾开绚烂明媚的笑意,语气却像是隐含着什么别的意思。 “你的衣服……适才情急,明日我命人给你准备一套新的。”秦无色恍了一眼屏风上搭着的绯色衣袍,袍子没损没坏,就是腰带没了。 “无需跟我这么客套。”流沄垂下眸,敛了眸光,继而正色道:“先让我看看伤在哪儿了。” 秦无色这才觉得为难了,先是秦晟煜嚷着要看,现在又是流沄,治伤么,早该知道会先看看,可想到是他看,就觉得不自然,其实他们好几次亲昵的接触,可哪一次她都不敢过分造次,好像稍微不慎,就是亵渎了他似的。 她深吸了口气,他是御雪的时候,她似乎反而轻松些,背对他坐着,几声窸窣,将青丝捋到了匈前,衣袍也滑至腰间。 流沄怔楞住,他并不是为了突然她的宽衣解带而怔,而是那掌印,不知道多少天了,现在还能看出新生的肌肤,可想当时是裂开了多少处伤口。 心狠狠的抽疼了一下,他稳着声线,似揶揄般:“这么重的伤,你没震个五脏俱裂算是幸运了。” “是啊,所以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的很,哪里那么容易……”她突然停顿,因为他的手覆了上来,温润的一寸寸抚过,他指尖过处,似带股电流贯穿身体,引得她不由微颤。 “我没想到,流沄也会开玩笑。”缓解现在怪异的心境,秦无色笑说。 感觉到她突然的战栗,以为弄疼了她,他如黛的眉紧拧在了一起,未曾理会她的问话,他只说:“伤口倒是简单处理好了,金疮药抹一抹就当没事,你心也够大的,要不是今天我来了,怕是要留疤。” 冰凉的药膏在背上均匀的涂抹开,她根本没注意他是从哪里拿出那么一瓶药来的,可空气中淡淡的药香,好闻极了,就像他身上常有那味道,他连她用金疮药涂涂完事儿都知道,真神了。 他看着她光果的背,最是慌乱与羞赧,可在看到她的伤时,他完全忘了那些不不自在,在他眼里,只剩那狰狞的伤口,一道道触目惊心,他仿佛都能看到,当时她伤的多重,又多么不当回事的随意忘却。 流沄只觉得心被人用手狠狠攥着,再用力的挤压般,疼且难受。 “那个……药擦完了么?”秦无色不得不出声问,因为,他已经没有再动许久,并且就这么将手覆在她背上好些时候了。 闻言,他才慌忙收回手,扭头看向一边,东望望西瞅瞅,美眸努力的睁着,像是极力隐忍着些酸涩,轻声说:“好了,一会儿给你开个方子,每日要按时服用,否恐会落下病根。” 秦无色将衣袍拾缀起,转身,看着天色,她几度想问他什么时候离开,又几度的看到他的眼神后开不了口。 他那是什么眼神,分明清澈,晶莹氤氲,像是隐着用不尽的情意,看的她浑身哪儿都不对劲儿! 他倒是一点不识趣,竟就那么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全无要走的意思。 许是觉得确实不好了,他才开口道:“你去睡罢,我就在这儿。” “……”秦无色不知说什么应对,他真就这么坐一晚上不成? 赶他走?多少他又帮她治伤,她这不是翻脸不认人,可是,他到底知不知道这样让人很为难? 可流沄,却并没有觉得叨扰到了她,他总记得,两人是有肌肤之亲的,在理论上,她已经是他的人,他的媳妇儿,所以他在房里守着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他又未曾提过要……和她坐实关系。 说也说不得,这张脸,长得倾国倾城,我见犹怜的,谁也不惹伤了他,和秦晟煜那种令人想呵护的青涩不同,他的相貌更柔弱,缕缕雪发给他一种人所没有的……妖娆。 若是能为着御雪的性子跟他杠上,那这幅容貌配上流沄,她说重一个字,都觉得是罪恶。 秦无色无奈,只能自个儿上了床,可是他在这儿,她总觉得怪怪的,况且下午睡了一阵,现在更是睡不着。 辗转反侧,秦无色依旧毫无睡意,沉吟了许久,她才开口问:“流沄,你睡着了么?” “没。”微弱烛光下,他一手执着书卷,细细翻看。 秦无色侧过脸望了他一眼,怪了,她怎么不记得她这儿有什么书卷,清咳了两声,她又问:“你在看什么呢?” 流沄怔了一下,转过脸来,一张妖孽般的容颜被烛光映的半明半昧,合上书卷,他颇感歉意般:“是不是打扰了你就寝,要熄灯么?” 熄灯倒是不用,他不在她便睡得着了,一想到天一亮,就会面对另一个人似的,心里总觉着不对,她不会医术,若是直接开口去点他,会不会让他病更重? “流沄,你见过白云么?”秦无色打算用个委婉些的方式。 他果然一愣,他这么半天不回话,秦无色看他那样儿,生怕他把脑袋琢磨破了,又笑问:“只是随便一问罢了,对了,你对毒了解么,有一种媚毒,香的让人难以忍受,简直就是……香气逼人,能当做熏香在香炉子里烧,你有听说过么?” “你说红苒?”流沄皱了皱眉,像是惊觉什么,他突站起身,问:“你在哪儿见过了,他们竟用红苒对付你这么卑鄙么!” 他作势就要走过来,秦无色惊了惊,忙坐起身,退到了床角,干笑道:“没有没有,我只是听说的,好奇问问。” 她的话没有问题,她的眼神也依旧牵着他的心神,可她的动作,实实在在的伤了他,她怕他靠近么,所以才这么受惊般的退到最里处。 他垂了长睫,眸光一霎黯淡了下去,哦了一声,秦无色看不出他突然低落的情绪是因何而起,只是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笑道:“你坐,反正我也睡不着,不若你跟我讲讲毒的事儿,我不谙毒理,可吃亏了。” 她话落,他哪里还顾得伤心,急切的凑了过来,担忧问:“吃什么亏了,谁欺负你了?” “额……没事没事,你……先坐好嘛。”秦无色被他突然放大在眼前的俊容吓的不轻,伸手稍微推搡了他匈口一下。 流沄这才依言坐在她身侧,可不放心的立刻又凑了过来,再次想要确认的问:“真没被欺负?” “真没,就是防着以后不要被欺负了嘛,就像刚才你说那个……红苒,我也是听别人说起,我心想啊,要是哪天我遇到岂不是遭了么。”秦无色再次伸手轻推了他一下,这人,一惊一乍的要吓她几次,大晚上的。 “嗯。”他极赞同的点头,是了,她生的那么好看,功夫是不错了,可万一对方用下三滥的毒,他的媳妇儿岂不是会被…… “红苒你倒是不必太担心,红苒药性剧烈,但缺点就是香味太重,算是媚门最低等的毒,我想以你聪明,一闻到这么浓烈的香味也该知道有问题,虽然这味道一旦闻到就无法幸免,但你可以……来找我。”流沄细心的解释,末了,他细长漂亮的睫忽闪了几下,略微羞赧的斜了她一眼。 秦无色一口银牙都咬的死紧,她算是彻底辜负了流沄的赏识,第一时间真没想过炉子里的香味太重有什么问题,真憋气,虽说对方的目的不是她,可她偏就是中了,那所谓最低等的毒,可气,她斜了流沄一眼,改为赞叹道:“你会解?” “但凡媚毒一类,无药可解,但我可以……”流沄未说下去,只是又垂了眸子,忽闪着,玉容浮了一抹更浓的羞色。 “……”秦无色颇无语,这人,真看不出来啊。 不过他提起媚门,那这次华府的红苒事件,真是媚门的人来了么,那羽……秦无色转念,想又不对,羽七音是媚门少主,哪里会用红苒这种低等的毒,不会是他。 “那……媚门最高等毒的是什么?”忍不住好奇,秦无色轻撞了一下他的肩,问。 她的细微动作,让他微微一怔,心里好生甜蜜…… “媚门最高等的毒是羽七音。”心里甜完,流沄才侧目看她,见她错愕,想了想道:“这我也只是听闻罢了,传言她天生媚骨,一颦一笑就是最烈最无形的媚毒。” “那肯定只是传言尔尔。”秦无色笑笑,那个人,根本不是媚毒,是剧毒,没几个人敢直视他的面容,就算看了,还未等他一颦一笑,早就昏死了。 “许是罢……”流沄眯着清眸,借着烛光看去,这世上,哪有比秦无色还要美的人,羽七音,没人见过,许是传言夸大了,又即便是真有其事,那也只能说她生在媚门,学的都是钩人的本事罢了。 “夜深了,你真还不想就寝么?”流沄望了一眼桌上的烛火,就快燃尽,但他并不想离开现下的位置,就这么挨着她,挺好的。 “难道你就不困么?”秦无色反问,若是他说困了,她立马给他安排一间房,让他赶紧的出去。 “不困,”流沄思索了片刻,悠缓说道:“我总是觉得,我若睡的太多,时间便少了不够用了,有时,宁愿这么坐着,看看天,看看花,看看鸟,想想……咳……什么时候失了知觉,什么时候自然就入睡……” 他敛下迷人的睫,想她,终是说不出口,喜欢一个人,既是痛苦又是甜蜜,而真要说出口,竟然那么难,那么需要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