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五星级服务
网游之江湖混子正文卷第一百五十一章五星级服务第三回符来袖里围方解椎脱囊中事竟成 -------------------------------------------------------------------------------- 不一日到了北京,进城之时,已是午后。茅十八叫韦小宝说话行动,须得小心,京城之 地,公差耳目众多,可别露出了破绽。韦小宝道:“我有什么破绽?你自己小心别露出破绽 才是。你不是要找鳌拜比武吗?上门去找便是。” 茅十八苦笑不答,当日说要找鳌拜比武,只是心情激荡之际的一句壮语,他虽然鲁莽粗 豪,毕竟已在江湖上混了二十来年,岂不知鳌拜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官,怎肯来跟他 这么个江湖汉子比武?之际武功不过是二三流脚色,鳌拜倘若真是满洲第一勇士,多半打他 不过。不过既已在韦小宝面前夸下海口,可不能不上北京,心想带着这小孩在北京城里逛得 十天半月,瞧瞧京城的景色,大吃大喝个痛快,送他回扬州便是。鳌拜是一定不肯跟之际比 武的,然而是他不肯,可不是之际不敢,韦小宝也不能讥笑我没种。万一鳌拜当真肯比,那 么茅十八拼了这条老命也就是了。 两人来到西城一家小酒店中,茅十八要了酒菜,正饮之间,忽见酒店外走进两个人来, 一老一少。那老的约莫六十来岁,小的只十一二岁。两人穿的服色都甚古怪,韦小宝不知他 们是何等样人,茅十八却知他们是皇宫中的太监。 那老太监面色蜡黄,弓腰曲背,不住咳嗽,似是身患重病。小太监扶住了他,慢慢走到 桌旁坐下。老太监尖声尖气的道:“拿酒来!”酒保诺诺连声,忙取过酒来。 老太监从身边摸出一个纸包,打了开来,小心翼翼的用小指甲挑了少许,溶在酒里,把 药包放回怀中,端起酒杯,慢慢喝下。过得片刻,突然全身痉挛,抖个不住。那酒保慌了, 忙问:“怎么?怎么?”那小太监喝到:“走开,罗里罗嗦干什么?”那酒保哈腰赔笑,走 了开去,却不住打量二人。;太监双手扶桌,牙关格格相击,越抖越厉害,再过得片刻,连 桌子也不住摇晃起来,桌上筷子根根掉在地上。 小太监慌了,说道:“公公,再服一剂好不好?”伸手到他怀中摸出了药包,便要打 开。老太监尖声叫道:“不……不……不要……!”脸上神色甚是紧迫。小太监握着药包, 不敢打开。 就在此时,店门口脚步声响,走进七名大汉来。都是光着上身,穿了牛皮裤子,辫子盘 在头顶,全身油腻不堪,晶光发亮,似是用油脂至顶至腿都涂满了。七人个个肌rou虬结,胸 口生着髭髭黑毛,伸出手来,无不掌巨指粗。七人分坐两张桌子,大声叫囔:“快拿酒来, 牛rou肥鸡,越快越好!” 脚步应道:“是!是!”摆上筷子,问道:“客官,吃什么菜?”一名大汉怒道:“你 是聋子吗?”另一名大汉突然伸手,抓住了酒保后腰,转臂一挺,将他举了去来。脚步手足 乱舞,吓得哇哇大叫。七名大汉哈哈大笑。那大汉一甩手,将酒保摔了到店外,砰的一声, 掉在地下。酒保大叫:“啊哟!我的妈啊!”众大汉又是齐声大笑。 茅十八低声道:“这时玩摔跤的。他们抓起了人,定要远远摔出,免得对手落在身边, 立即反攻。”韦小宝道:“你会不会摔跤『”茅十八道:“我没学过。这种硬功夫遇上了武 功好手,便没多大用处。”韦小宝道:“那你是打得过他们了?”茅十八笑道:“跟这种莽 夫有什么好打?”韦小宝道:“你一个打他们七个,一定要输。”茅十八道:“他们不是我 对手。” 韦小宝突然大声道:“喂,大个儿们,我这个朋友说,他一个人能打赢你们七个。”茅 十八忙喝:“别惹事生非。”但韦小宝最爱的偏偏就是惹事生非,眼见那七名大汉无缘无故 的将酒保摔得死去活来,心头有气,听茅十八说一人能打赢他们七个,便从中挑拨,好叫茅 十八教训教训他们。 他们大汉齐向茅韦二人瞧来。一人问道:“小娃娃,你说什么?”韦小宝道:“我这朋 友说,你们欺负酒保,不算英雄好汉,有种的就跟他斗斗。”一名大汉怒目圆睁,对着茅十 八道:“王八蛋,是你说的吗?” 茅十八知道这七人都是玩摔跤的满洲人,本来不想闹事,但他一见满洲人便心中有气, 又听那大汉开口骂人,提起酒壶,劈面便飞了出去。那大汉伸手一格,岂知茅十八在这一掷 之中使上了内劲,呵喇一声,酒壶撞上了他手臂,那大汉手臂剧痛,“啊哟”一声,叫了出 来。另一名大汉扑将过来,茅十八飞脚向他踢去。满洲人摔跤极少用腿,这一腿闪避不了, 正中小腹,登时直飞出去。 其余五名大汉“混帐王八蛋”的乱骂,纷纷扑来。茅十八身形灵便,使开擒拿手法,肘 撞掌劈,顷刻间打倒了四个,另一个斜身以肩头受了茅十八一掌,伸手抓住他后腰,举将起 来,随即将他绳子倒转,要将他头顶往阶石上捣去。茅十八双腿连环,噗噗两声,都踢在他 胸口。那大汉口一张,鲜血狂喷,双手立时松开。 茅十八顺着他大汉仰面跌倒之势,双足已踹上他胸口,双掌一招“回风拂柳”斜劈而 出,正中第一名被酒壶掷中的大汉后心,呵喇一声响,那大汉断了几根肋骨,爬在桌上。茅 十八一手拉住韦小宝,道:“小鬼头,就是会闯祸,快走!”两人发足往酒店门口奔去。 只跨出两步,却见那老太监弯着腰,正站在门口,茅十八伸手往他右臂轻轻一推,想要 把他推开。不料手掌刚和他肩头相触,只觉全身剧震,不由自主的一个踉跄,向旁跌出数 步,右腰撞在桌上,那张桌登时倒塌,这一退之势,带得韦小宝也摔了出去。韦小宝大叫: “啊哟喂,我的妈啊,痛死人啦。”茅十八猛拿桩子,这才站住,只觉得全身发滚,便如火 烧一般。他心下大骇,看那老太监时,只见他弓腰曲背,不住咳嗽,于适才之事似乎浑然不 知。 茅十八知道今日遇上了高人,对方多半身怀邪术,否则武功纵比自己为高,也决不能将 自己轻轻一推之力,化为若大力道。武功中虽有“借力反打”之术。“四两拔千斤”之法, 但都是对方有多大力量打来,便有多大力量反击出去,决无将小力化为大力之理。他急忙转 身,提起兀自在大呼小叫的韦小宝,向后堂奔去。 只奔出三步,只听得一声咳嗽,那老太监已站在面前。茅十八一惊,足底使劲,上身向 前一扑,似是向对方扑击,身子却已向后翻出。他双足尚未落地,忽觉背心上有股轻柔的力 量撞到,急忙左手反掌出击,却击了个空,身子向前扑出,摔在两名大汉身上。 这一交摔得极重,幸好那两名大汉又肥又壮,做了厚厚的rou垫子,才没受伤。那两名大 汉腿骨折断,站不起来,手臂却是无恙,当即施展摔跤手法,将他牢牢抓住。茅十八欲待抗 拒,手脚上竟使不出半点力道,原来背心xue道已给人封了。 他背脊向天,看不见背后情景,但听得那老太监不住咳嗽,有气无力的在责备小太监: “你又要给我服药,那不是存心害死我吗?这药只多服得半分,便要了我的老命,咳…… 咳……咳……咳,你这孩子,真是胡闹。”小太监道:“孩儿实在不知道,以后不敢了。” 老太监道:“还有以后?唉,也不知道活得几天,咳……咳……咳……。咳”小太监道: “公公,这家伙是什么来头?只怕是个反贼。” 老太监道:“你们这几位朋友,是那里的布库?”一名大汉道:“回公公的话,我们都 是郑王爷府里的。今天若不是公公出手,擒住了这反贼,我们的脸可丢大了。”老太监哼了 一声,道:“那……那也是碰巧罢了。咳……咳咳……你们也别惊动旁人,就将这汉子和那 孩子,都送到大内尚膳监来,说是海老公要的人。”几名大汉齐声答应。 老太监道:“还不去叫轿子?你瞧我这等模样,还走得动吗?”小太监答应一声,飞奔 出去。老太监伏在桌上,不停的咳嗽。 韦小宝见茅十八被擒,想起说书先生曾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材烧。”须得脚底抹 油,三十六着,走为上着。他沿着墙壁,悄悄溜向后堂,眼见谁也没留意到他,正自暗暗欢 喜,那老公公伸指一弹,一根筷子飞将出来,戳在他右腿的腿弯之中。韦小宝右腿麻软,摔 倒在地,再也动弹不得,张口便骂:“痨病成精老乌龟……”转眼见到一名大汉恶狠狠的模 样,心中一吓,此后十来句恶毒的言语都缩入了肚里。 过不多时,门外抬来一乘轿子。小太监走了进来,说道:“公公轿子到啦!”老太监咳 嗽连声,在小太监扶持之下,坐进轿子,两名轿夫抬着去了。小太监跟随在后。 七名大汉中四人受伤甚轻,当下将茅十八和韦小宝用绳索牢牢绑起。绑缚之时,不住向 茅十八拳打脚踢。韦小宝忍不住口中不干不净,但两个重重的耳括子一打,也只好乖乖的不 敢做声。众大汉又叫了两顶轿子来,又在二人口中塞了块布,用黑布蒙了眼,放入轿中抬 走。韦小宝只在七岁时曾跟母亲烧香时坐过轿子,此刻只好自己心下安慰:“他妈的,老子 好久没坐轿了,今日孝顺儿子服侍老子坐轿,真是乖儿子,乖孙子!”但想到不知会不会陪 着茅十八一起杀头,却也不禁害怕发抖。 他在轿中昏天黑地,但觉老是走不完。有时轿子停了下来,有人盘问,剔亮轿外的大汉 总是回答:“尚膳监海老公公叫给送的。”韦小宝不知尚膳监是什么东西,但那海老公似乎 颇有权势,只一提他的名头,轿子便通行无阻。有一次盘问之人揭开轿帷来张了张,说道: “是个小娃娃!”韦小宝想说:“是你祖宗!”苦于口中被塞了布块,说不出话来。 一路行去,他迷迷糊糊几乎要睡着了,忽然轿子停住,有人说道:“海公公要的人送到 啦。”一个小孩声音道:“是了,海公公在休息,将人放在这里便是。”韦小宝听他声音, 便是酒店中遇到的那小孩。只听先前那人道:“咱们回去禀告郑王爷,王爷必定派人来谢海 老公。”那小孩道:“是了,你说海老公向王爷请安。”那人道:‘不敢当。“跟着便有 人?”茅十八和韦小宝从轿子拖了出来,提入屋中放下。 耳听得众人脚步声远去,却听得海老公的几下咳嗽之声。韦小宝闻到一股极浓的药味, 心想:“这老鬼病得快死了,偏偏不早死几日,看来还要我和茅大哥,替他到阎王跟前打个 先锋。“四周静悄悄地,除了海老公偶尔咳嗽之外,更无别般声息。韦小宝手足被绑,手指 脚趾都已发麻,说不出的难受,偏偏海老公似乎将他二人忘了,浑没理会。 过了良久良久,才听得海老公轻轻叫了一声:“小桂子!“那小孩应道:“是!“韦小 宝心想:“原来你这臭小子叫作小桂子,跟你爷爷的名字有个小字相同。”只听海老公 道:“将他二人松了绑,我有话问他们。”小桂子应道:“是!” 韦小宝听得咯咯之声,想是小桂子用刀子在割茅十八手脚上的绳索,过了一会,自己手 脚上的绳子也割断了,跟着眼上黑布揭开。韦小宝睁眼看来,见置身之所是一间大房,房中 物事稀少,只一张桌子,一张椅子,桌上放着茶壶茶碗。海老公坐在椅中,半坐半躺,双颊 深陷,眼睛也是半开半闭。此时天色已黑,墙壁上安着两座铜烛台,各点着一根蜡烛,火光 在海老公蜡黄的脸上忽明忽暗的摇晃。 小桂子取出茅十八口中所塞的布块。海老公道:“这小孩子嘴里不干净,让他多塞一 会。”韦小宝双手本来已得自由,去不敢自行挖出口中布块,心中所骂的污言秽语,只怕比 之海老公所能想得到的远胜十倍。 海老公道:“拿张椅子来,给他坐下。”小桂子到隔壁房里搬了张椅子来,放在茅十八 身边,茅十八便即坐下。韦小宝见自己没有座位,老实不客气便往地下一坐。 海老公向茅十八道:“老兄尊姓大名,是哪一家哪一派的?阁下擒拿手法不错,似乎不 是我们北方的武功。”茅十八道:“我姓茅,叫茅十八,是江北泰州五虎断门刀门下。”海 老公点点头,说道:“茅十八茅老兄,我也曾听到过你的名头。听说老兄在扬州一带,打家 劫舍,杀官越狱,着实做了不少大事。”茅十八道:“不错。”他对这痨病鬼老太监的惊人 武功不由得不服,也就不敢出言挺撞。海老公道:“阁下来到京师,想干什么事,能跟我说 不认。姓茅的只盼加入天地会,只是一直没人接引。江湖上有句话道:‘为人不识陈近南, 就称英雄也枉然。海老公,这话想来你也听见过。姓茅的是堂堂汉人,虽然没入天地会, 然而决意反清复明,那有反投清廷去做汉jian的道理?你快快把我杀了罢!姓茅的杀人放火, 犯下的事太大,早就该死了,只是没见过陈近南,死了有点不闭眼。” 海老公道:“你们汉人不服满人得了天下,原也没什么不对。我敬你是一条好汉子,今 日便不杀你,让你去见了陈近南之后,死得闭眼。盼你越早见到他越好,见到之时说海老公 很想见见他,要领教领教他的凝血神爪功夫,到底是怎样厉害,盼望他早日驾临京师。 唉,老头儿没几天命了,陈总舵主再不倒北京来,我便见他不到了。嘿嘿,为人不识陈近 南,就称英雄也枉然!。陈近南又到底如何英雄了得。江湖上竟有偌大名头?” 茅十八听他说竟然就这么放自己走,大出意料之外,站了起来却不就走。海老公道: “你还等什么?还不走吗?”茅十八道:“是!”转身去拉了韦小宝的手,想要说几句话交 代,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海老公又叹了口气道:“亏你也是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的人,这一点规矩也不懂。你不 留点什么东西,就想一走了之?” 茅十八咬了咬牙道:“不错,是我姓茅的粗心大意。小兄弟,借这刀子一用,我断了左 手给你。”说着向小太监小桂子身旁的匕首指了指。这匕首长约八寸,是小桂子适才用来割 他手脚上绳索的。 海老公道:“一只左手,却还不够。”茅十八铁青着脸道:“你要我再割下右手?”海 老公点头道:“不错,两只手。本来嘛,我还得要你一对招子,咳……咳……可是你想见见 陈近南,没了招子,便见不到人啦。这么着,你自己废了左眼,留下右眼!” 茅十八退了两步,放开拉着韦小宝的手,左掌上扬,右掌斜按,摆了个“犀牛望月”的 招式,心想:“你要我废了左眼,再断双手,这么个残废人活着干什么?不如跟你一拼,死 在你的掌底,也就是了。” 海老公眼睛望也不来望他,不住咳嗽,越咳越厉害,到后来简直气也喘不过来,本来蜡 黄的脸忽然涨得通红。小桂子道:“公公,再服一剂好么?”海老公不住摇头,但咳嗽仍是 不止,咳到后来,忍不住站起身来,以左手叉住自己头颈,神情痛苦已极。 茅十八心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一纵身,拉住了韦小宝的手,便往门外窜去。 海老公右手拇指和食指两根手指往桌边一捏,登时在桌边捏下一小块木块,嗤的一声 响,弹了出去。茅十八正自一大步跨将出去,那木片撞在他右腿“伏兔xue”上,登时右脚酸 软,跪倒在地。跟着嗤的一声响,又是一小块木片弹出,茅十八左腿xue道又被击中,在海老 公咳嗽声中,和韦小宝一齐滚倒。 小桂子道:“再服半济,多半不打紧。”海老公道:“好,好,只……只要一点儿,多 了危……危险的很。”小桂子应道:“是!”伸手到他怀中取出药包,转身回入内室,取了 一杯酒来,打开药包,伸出小指,用指甲挑了一点粉末。海老公道:“太……太多……”小 桂子道:“是!”将指甲中一些粉末放回药包,眼望海老公。海老公点了点头,弯腰又大声 咳嗽起来,突然间身子向前一扑,爬在地上,不住扭动。 小桂子大惊,抢扶过去,叫道:“公公,公公,怎么啦?”海老公喘息道:“好……好 热……扶……扶我……去水……水缸……水缸里浸……浸……”小桂子道:“是!”用力扶 了他起来。两人踉踉跄跄的抢入内室,接着便听见扑通一响的溅水之声。 这一切韦小宝都瞧在眼里,当即悄悄站起,蹑足走到桌边,伸出小指,连挑了三指甲药 粉,倾入酒中,生怕不够,又挑了两指甲,再将药包摺拢,重新打开,泯去药粉中指甲挑动 过的痕迹。只听得小桂子在内室道:“公公,好些了吗?别浸得太久了。”海老公道:“好 热……好……热得火烧一般。”韦小宝见那柄匕首放在桌上,当即拿在手中,回到茅十八身 边,伏在地下。 过不多时,水声嫌诏,海老公全身湿淋淋地,由小桂子扶着,从内房中出来,仍是不住 咳嗽。小桂子拿起酒杯,喂到他口边。海老公咳嗽不止,并不便喝。韦小宝一颗行几乎要从 心窝中跳将出来。海老公道:“能够不吃……最好不……不吃这药……”小桂子道: “是!”将酒杯放在桌上,将药包包好,放入海老公怀中。可是海老公跟着又大咳起来,向 酒杯指了指。小桂子拿起酒杯,送到他嘴边,这一次海老公一口喝干。 茅十八沉不住气,不禁“啊”的一声。海老公道:“你……你如想……活着出去……” 突然间呵喇一声响,椅子倒塌。他身子向桌子伏去,这一伏力道奇大,呵喇,呵喇两声,桌 子又塌,连人带桌,向前倒了下来。 小桂子大惊,大叫:“公公,公公!”抢上去扶,背心正对着茅十八和韦小宝二人。韦 小宝轻轻跃起,提起匕首,向他背心猛戳了下去。小桂子低哼一声,便即毙命。海老公却兀 自在地下扭动。 韦小宝提起匕首,对准了海老公背心,又待戳下。便在此时,海老公抬起头来,说道: “小……小桂子,这药不对啊。”韦小宝只吓得魂飞天外,匕首那里还敢戳下去?海老公转 过身来,一伸手,抓住韦小宝左腕,道:“小桂子,刚才的药没弄错?” 韦小宝含含糊糊的道:“没……没弄错……”只觉左腕便如给一道铁箍箍住了,奇痛入 骨,只吓得抓着匕首的右手缩转了寸许。 海老公颤声道:“快……快点蜡烛,黑漆漆一团,什么……什么也瞧不见。” 韦小宝大奇,蜡烛明明点着,他为什么说黑漆漆一团?“莫非他眼睛瞎了?”便道: “蜡烛没熄,公公,你……你没瞧见么?”他和小桂子都是孩子口音,但小桂子说的是旗人 官腔,一时怎学得会,只好说得含含糊糊,只盼海老公不致发觉。 海老公叫道:“我……我瞧不见,谁说点了蜡烛?快去点起来!”说着便放开了韦小宝 的手腕。韦小宝道:“是!是!”急忙走开,快步走到安在墙壁上的烛台之侧,伸手拨动烛 台的铜圈,发出叮当之声,说道:“点着了!” 海老公道:“胡说?胡说八道!为什么不点亮了蜡……”一句话没说完,身子一阵扭 动,仰天摔倒。 韦小宝向茅十八急打手势,叫他快逃。茅十八向他招手,要他同逃。韦小宝转身走向门 口,却听海老公呻呤道:“小……小桂子,小……桂子……你……”韦小宝应道:“是!我 在这儿!”左手连挥,叫茅十八先逃出去再说,自己须得设法稳住海老公。 茅十八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双腿xue道被封,伸手自行推拿腰间和腿上xue道,劲力使 去,竟没半点动静,心想:“我双腿无法动弹,只好爬了出去。这孩子鬼精灵,一个小孩 家,旁人也不会留神,他要脱身不难,倘若跟我在一起,一遇上敌人,反而牵连了他。”当 下向韦小宝挥了挥手,双手据地,悄悄爬了出去。 海老公的呻呤一阵轻,一阵响。韦小宝不敢便走,生怕他发觉小桂子已死,声张起来, 他手下出动围捕,自己和茅十八定然难以逃脱,心想:“这次祸事,都是我惹出来的。茅大 哥双腿不能行走,不知要多少时候才能逃远。我在这里多挨一刻好一刻。只要海老龟不发觉 我是冒牌货,那便没事。这老乌龟病得神智不清,等他昏过去之时,我一刀杀了他,就可逃 走了。” 过得片刻,忽听得远处传来的笃的笃铛,的笃的笃铛的打更之声,却是已交初更。韦小 宝见烛光闪耀,突然一亮,左首的蜡烛点到尽头,跟着便熄了,眼见小桂子的尸首卷曲成一 团,很是害怕:“这人是我杀的,他变成了鬼,会不会找我索命?”又想:“等到天一亮, 那就难以脱身了,须得半夜乘黑逃走。” 可是海老公呻呤之声不绝,始终不再昏迷,他仰逃邙卧,韦小宝胆子再大,也不敢提起 匕首往他胸口或小腹上插将下去,知道这老人武功厉害之极,只要刀尖碰到他的肌肤,他立 时知觉,一掌打来,自己非脑浆迸裂不可。又过了一会儿,另一枝蜡烛也熄了。 黑暗之中,韦小宝想到小桂子的尸首触手可及,害怕之极,只盼尽早逃出去,但只要他 身子一动,海老公便叫道:“小……小桂子,你……在这里么?”韦小宝只好答应:“我在 这里!” 过了大半个时辰,他蹑手蹑脚的走到门边。海老公又叫:“小桂子,你上那里去?”韦 小宝道:“我……我去小便。”海老公问“为……为什么不在屋里小便?”韦小宝应道: “是,是。” 他走到内室,那时他从未到过的地方,刚进门,只走得两步,便砰的一声,膝头撞在桌 子脚上。海老公在外边问道:“小……桂子,你……你干什么?”韦小宝道:“没……没什 么!”伸手去摸索,在桌子上摸到了火刀火石,忙打着了火,点燃纸媒,见桌子上放着几十 根蜡烛,当即点燃一根,插上烛台。 见房中放着一张大床,一张小床,料想是海老公和小桂子所睡。房中有几只箱子,一桌 一柜,此外无甚物件。东首放着一只大水缸,显得十分突兀,地下溅得湿了一大片。他正察 看是否可从窗子逃出去,海老公又在外面叫了起来:“你干什么还不小便?” 韦小宝一惊:“他怎地一停不歇的叫我?莫非他听我的声音不对,起了疑心?否则我小 便不小便,管他屁事?”当即应道:“是!”从小床底下摸到便壶,一面小便,一面打量窗 子,见窗子关得甚实,每一道窗酚诩用绵纸糊住,想是海老公咳得厉害,生怕受寒,连一丝 冷风也不让进来。倘若用力打开窗子,海老公定然听到,多半还没逃出窗外,便给擒住了。 他在房中到处打量,想找寻脱身的所在,但房中连狗洞,猫洞也没一个,倘若从外房逃 走,定然会给海老公发觉,一瞥眼见,见到小桂子床脚边放着一袭新衣,心念一动,忙脱下 身上衣服,将新衣披在身上。 海老公又在外面叫道:“小桂子,你……你在干什么?”韦小宝道:“来啦,来啦!” 一面结扣子,一面走了出去,拾起小桂子的帽子,戴在头上,说道:“蜡烛熄了,我去点一 枝。”回到内室,取了两根蜡烛,点着了出来。 海老公叹了口长气,低声道:“你当真已点着了蜡烛?”韦小宝道:“是啊,难道你没 瞧见?”海老公半晌不语,咳嗽几声,才道:“我明知这药不能多吃,只是咳嗽实在……实 在……太苦,唉,虽然每次只吃一点点,可是日积月累下来,毒性太重,终于……终于眼睛 出了毛病。”韦小宝心中一宽:“老家伙不知是我在他酒中加了药粉,还道是服药多日,积 了下来,这才发作。” 只听海老公又道:“小桂子,公公平日待你怎样?”韦小宝半点也不知道海老公平日待 小桂子怎样,忙道:“好的很啊。”海老公道:“唔,公公现下……眼睛瞎了,这世上就只 有你一人照顾我,你会不会离开公公,不……不理我了?”韦小宝道:“我……当然不 会。”海老公道:“这话半点不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