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世界的那一边
掉落、无限的掉落! 帕特玛在这个漆黑的空间中已经掉落了不知多久,身体沉重而飘忽,没有光,没有参照物,只能感觉到自己一直在下坠,想要挣扎地调整着自己的角度,但一切都是徒劳的。 保持着一个面朝上的状态无限地坠落,帕特玛胸中烦闷异常,勉强地扭头,只能用眼角的余光去判断自己下落的方向,还是无底的深渊,难道要一直保持这种状态? 对了! 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哪里? 脑中一片茫然! 努力地回想,拼凑着破碎散乱的记忆,逐渐的,一副滚动的画面浮现在眼前,原来如此...... 理顺了缘由,帕特玛反而平静了下来,就那样下坠着,舒气地将双手枕于脑后,双腿交叉叠起,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漆黑的上方。 家里还好吗? 我出来多久了? 他们俩怎么样了? 易洋那小子跑哪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片白茫茫的光照亮了整个空间,有些刺目,帕特玛不禁眯起了双眼,待眼睛适应了这片白光,侧着头打量下方,这是....... ...... 帕特玛傻痴痴地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庞,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难道......我也已经......? 正在帕特玛愣神之际,房间的门缓缓打开。 一张姣好却满含倦意的脸。 这是帕特玛唯一所关注到的,一双失去了神彩,眼袋厚重的灰蒙之眼没有任何聚焦,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人? 看着那依然躺在病床上毫无生气的身影,沈春夏几乎散掉了全身最后的一点力气,蹒跚地挪动到病床前,轻轻地抚摸着那有些干瘦的脸庞,原本干涸红肿的眼睛再次流出了泪水。 “你怎么还不醒过来,他们要带我走,我不要离开你,你快点回来好吗?” 听到女人的声音,帕特玛如雷霆轰顶,想起那耳边不太熟悉却又难以忘记的声音,这是...春夏? 怎么会这样? 与躺在病床上的易洋相比,趴在床边哭泣的沈春夏更像是一具行尸走rou。 这个年纪本应乌黑靓丽的秀发却是散发着一种死灰色,粗糙干涩的皮肤根本不是一个年轻人该有的状态,她是经受了怎样的精神煎熬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帕特玛不能想象。 “脑死亡?什么是脑死亡?你真的不会回来了吗?他们要对你放弃治疗了,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似乎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沈春夏呢喃地沉沉睡去,只留下一个浑身巨颤的异界灵魂。 她说的什么意思? 脑死亡? 坏了!如果不对易洋进行生命维持,那就算他回来了也于事无补。 帕特玛冲上前去想要叫醒沈春夏,但奈何探过去的手毫无阻碍地从她的身体穿过,却没有任何实质的触碰感。 怎么办? 怎么办? 对!意念能量! 帕特玛拼命地搜刮可以调动的精神力来聚集意念能量,但这里却宛如真空,根本没有丝毫的意念能量可用。 触摸,穿透! 触摸,穿透! ...... 所有的一切,全部能看到的东西都是毫无阻碍地穿过,帕特玛简直快要发疯,声嘶力竭地喊叫也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仿佛他与这一切根本还是在两个世界,只能成为一个毫无用处的旁观者。 这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吸引了帕特玛的注意力,急忙穿墙而出,却看到走廊的远处,一大群人默默地朝这边,神情各不相同,有惋惜,有淡然,有抽泣,有愤怒。 帕特玛的感觉告诉自己,就是他们要夺走易洋最后生存的权利,急忙扑过去要阻拦,但...... 回过身,看着逐渐远去的人们,帕特玛第一次有了深深的无力感,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眼眶里蓄满了guntang的热泪。 兄弟,对不起! 我...无能为力! 帕特玛仰望天花板,泪水冲破眼角的束缚,潸然流下。 突然,一阵刺耳的响动回荡在整个走廊,帕特玛猛然一怔,急忙飘回到病房前,却看到了紧闭的房门和堵成一堆的人群。 “小夏,你快把门打开,跟mama回去吧。”一个中年女子不停地巧着房门,泪眼婆娑。 “是啊,小夏,跟爸爸mama回去吧,易洋他......已经不在了。”中年女子旁边,一个******的中年男子扶着她,也是眼中泪水打转,脸上即是惋惜又是心疼自己的女儿。 中年男子的一句话说出,人群后面一个面色蜡黄的中年女子终于抑制不住泪水,放声痛哭了起来,同样的,一个背靠着墙两眼无神的中年男子无声地流下了泪水。 还有很多人,有的低声抽泣,有的默默无语,几个穿着白色大褂的医生叹息地等在一旁,他们知道,今天怕是拔不成管子了,房门已经被从里面严严实实地堵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帕特玛稍稍地放心了下来。 穿过紧闭的房门,帕特玛看到了跪坐在地的沈春夏,她已经不想说话,说什么都不如保住易洋的命重要。 房间中所有的东西都被堆在的门口,为了不被人从外面撞开,沈春夏把所有的维生仪器都推到了门口,更是把易洋的病床打横挤到仪器和墙体之间,紧紧地卡死了房门,这样大的动作,维生仪器的所有管路竟然没有被扯断一根。 帕特玛看着这个女孩,心中竟然升起了佩服之情,身体飘在空中,对着地上的沈春夏鞠了深深的一躬。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人逐渐散去,沈春夏对外面人的话充耳不闻,只是在跪坐了一会之后,默默地站起来,看着病床上的易洋露出了一个苍凉的微笑,帕特玛难得地从她毫无血色的脸上看到一闪而过的红晕,仿佛是得到了一场战斗的胜利,只有帕特玛知道,这个微笑代表了什么。 帕特玛站在一个角落,默默地看着她,她俨然一个家庭主妇,把这个封闭的空间当成了他们永远的归宿,忙忙碌碌地收拾着有些狼藉的病房,除了那些不能被挪动的仪器和病床,病房的其它地方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时间在这仿佛固定的空间悄然流逝,帕特玛难以想象,他在这里一待竟然是五天的时间,外面的人怕沈春夏饿着,隔着门跟她商量好,把门顶的一块窄条玻璃去掉,这个不大不小的开口,成了她唯一与外界接触的桥梁。 这五天里,沈春夏每天都在做着一尘不变的事情,踩着椅子爬上窗口,拿药、拿食物、拿水,收拾屋子,给易洋按摩擦身子,帕特玛就这样静静地看了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