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の
の说实话,我不喜欢摩的小陈,我忒不喜欢他身上那股酸溜溜臭烘烘的气息,当然,不是说他身上臭,他还是蛮爱清洁的一个人。他平时也不注意身份,老是喜欢写一些酸溜溜臭烘烘的所谓文章,让人犹如刚吃完酸涩的三华李,又不得不受那奇臭无比的榴莲的熏陶。我不喜欢摩的小陈,私底下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跟我的前女友有过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所谓情史,当然,这只是他的一面之辞一厢情愿,却加深了我对他的厌恶。小陈的年纪大我有好一轮,为了贬抑他,我一直都叫他小陈。死者长已矣,我这篇悼词,虽然好像是对死者的大不敬,但过多的溢美之词,岂不是更加污辱了他? 第一次遇见小陈,是在钢铁厂的职工大会上。当然,那时候他还不叫摩的小陈。那天他作为职工先进代表,站在主席台上口沫横飞地宣讲他的先进事迹,我亲眼看见他那亮晶晶的唾沫有好几次倔强地飞到了厂长的钢化杯里,而厂长浑然不知,在会议过程中,还滋悠悠地喝了好几大口。整个大会,我只听见小陈老是所之所以之所以,听得我眼冒金星一佛出世,最后,小陈来了个总而言之,我知道他快要结束了,就要像男人冲刺的最后那一刻了,应该再也不会有什么内容吐出来。我松了口气,却见小陈忽然掀起了那肥大的工裤,露出了他那长满血痂的左大腿,女工们哦地一声赶紧闭上了如秋水般的美眸,用双手护住了前胸,好像害怕野兽般的小陈会突然冲过来一样,男工们则哄堂大笑。厂长压了压手腕,会场才重又安静下来,小陈接着娓娓道来,说他如何舍身用大腿顶住滚出模板的火红钢锭,如何抢救集体财产的。我简直受不了这漫长的会议了,就要骂娘了,想溜号是不可能的,厂督察科的人正守在会场门口呢。出于对小陈的怨恨,会后我编了首之字歌,在工人当中广为传唱,而小陈,自始至终都浑然不觉。 第二次遇见小陈,是在好几年后,那时候我们都下了岗。黄岗村路口,小陈乐呵呵地坐在他那赣A牌的摩托车上,翻来覆去地数着几张皱巴巴的票子,期间还吼了几句客家山歌。吓得村口那些做淘宝生意的拖着几箱鞋的穿着清凉的身材姣好的妹子们纷纷避之惟恐不及。见我过来,他显得更加兴奋,说哥有个客人真好心,本来是五块钱的路程,他特意多给了两块钱给我。我说你傻不傻呀,就为了多出来的两块钱,你看看你,吓得人家都不敢靠近,生意都没啦!小陈不以为意,接着掏出一张烟盒纸,说哥你是大学生,看看我这篇文章写得如何?我本是学轮机工程的,一向对文字不感冒,推不过,只能接了过来,一看,密密麻麻的文字如过江之鲫,又如杂乱生长的灌木,搞得我头晕眼花的,我说,很好。几天以后,小陈被打得脑袋发肿,包满了白纱布,在兰州拉面馆,我见到他正吸溜吸溜地吃面,精神头很好。那天一大早,客少,小陈聚精会神地坐在摩托车上写作,联防队来了,摩的司机们作鸟兽散,有人还对着他耳朵大吼提醒他快走,他却浑然不知,继续挥毫。小陈的木然,对公正严明的执罚者来说是天大的污辱,于是他们对小陈拳打脚踢,本来还想缴了他的车的,但小陈却死死地护住了摩托车,头儿没办法,打够了,一声令下收队了。小陈头破了个孔,断了一条腿,被返回村口的好心同行架回了帽儿山高档住宅小区(破烂棚户区)。此时,兰州拉面馆里头的小陈吃饱了,显得很高兴,说车还在。后来我渐渐地跟他熟了,坐他车他老是不收钱。 格子想进城当保姆,于是便长住在我的出租屋里,一次漏点以后,格子显得很缱绻,格子说摩的小陈最近怪怪的,老是对我说些不咸不淡的话儿,莫不是有什么企图,难道他不知道朋友妻不可欺这理儿吗?莫不是他还不知道我是你的女朋友?我二话不说冲到村口揍了狗日的小陈一顿,以后他竟学乖了,见了格子恭敬地称嫂子。 第三次遇见小陈,是在派出锁。小陈带着哭腔打电话来说哥快点过来捞我出去吧,于是我去接了萎靡不振的小陈出来。小陈也当黑,正值严打阶段,竟敢去城中村找那些二十块的,这下偷鸡不成反倒蚀了一大把米。小陈说哥钱我会尽快还给你的,于是他黑白不分地连轴转,靠摩的赚钱还我。 第四次遇见小陈,是在彩票投注站。小陈说狗日的怎么老是不中,两块钱一注的也花了我好几百了,本想赢钱给细路仔读书的,现在连本也蚀了进去。说完,小陈掏出一张旧彩票,背面用铅笔写了歪歪扭扭的一堆东西,好像是一首诗,生活如网云云。小陈说哥帮忙鉴定鉴定,我简直快要呕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