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水底的妖怪
红樱回来的时候，花音仍靠在贵妃榻上兀自发愣，连她坐到自己身旁都未曾察觉。 红樱奇道：“今儿你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花音拍着突突直跳的胸脯，嗔怪道：“怎么出入都没个动静，想吓死谁不成？” 红樱懒得与她费这口舌之争，斜睨着她：“礼物收了？” 花音忍不住害羞起来，表情甚为扭捏：“收了吧，反正他拿走了再未还回来。” 红樱掩口而笑，戳着花音的额头：“无法无天的花音也有今天！” “惯会取笑我！”花音躲着，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遂一边思索着，一边道：“我总觉得安然有什么事瞒着我，他今日说了好多奇奇怪怪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 红樱却不以为然：“桑公子一向如此，整天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都没见过他露过几次笑脸，像个闷葫芦一样，也不知道你喜欢他哪一点！” “不许你这样说他！”花音瞪着红樱，一脸坏笑，“小心我将桑安继招来天天烦你。” 红樱啐道：“我还好心想着要不要从桑安继那里为你打听些消息，你竟这样取笑我，不管了！”说完作势要走。 花音赶忙拉了她，换上一副笑脸：“好jiejie，我错了。” 红樱瞪着她，无奈道：“你且安分些吧，有消息了，我会告知你的。” 花音点头如捣蒜，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眨着，像极了一个撒娇的萌宠。红樱瞧着她这幅样子，突然想起以前在第一天府宫时，花音只要一闯祸，就这幅样子对待远阁，而远阁根本无法招架，每每此时都会缴械投降，连句重话都不舍得与她说。花音也正是吃准了他，所以才会更加肆无忌惮。如今两人已分别两地，一个人在极东，一个却身处极西，花音水深火热，而远阁没有了花音，这日子想必也好不了哪里去吧。 日子又归于平静，除了安继时不时地来串个门子，花音的院子在这风云暗涌的扶桑仙府中倒是一处难得的净土。 安继听了安然的话，不再对花音横眉冷对，而花音本就不屑与他一般见识，几次相处下来，两人的关系竟缓和了不少。特别是安继，通过细心地观察，发觉花音根本不是他想象的那样，反而是个重情重义胸怀坦荡之人，连作为男子的他都自愧不如。联想到以往关于花音的底细都是从冥煊那里得来，他禁不住怀疑他的目的，心中暗道，魔族之人，果然不可信。 渐入夏季，天气渐渐炎热起来。花音最是怕热，又不喜欢用仙障护体，特别是在晚上，老觉得那仙障烟雾缭绕地绕在身周怎么看都像个鬼魅不像个仙人。嫁到扶桑家，她处处看不顺眼，倒是对这房后的荷塘很是喜欢，特别是在这夏季，凉爽不说，微风一吹便有藕荷的香气传来，沁人心脾。 安然得知花音喜欢在这荷塘边乘凉，便打着安继的旗号在房后的一角荷塘边上建了个六角凉亭，用的是极其名贵的檀香木，可防蚊虫。安继难得如此细心，红樱心中很是受用，对他的态度也好了许多。安继白赚了个贴心的名声，顺带着差点赚了个美人，自此之后，凡是安然偷偷想为花音办的事更是一力承担，一时间殷勤得让人无法招架。 这荷塘中原本有位荷仙，知道花音的身份，自是不敢怠慢，自找合适的时机现身请了安之后，偶尔也会与她们闲聊几句。 那日是六月十五，扶桑家阖府上下都在为几日后启程去太阳神殿拜寿之事忙碌着，花音向来不喜欢凑热闹，况且，扶桑府也不需要她，便仍旧像往常一样携红樱在凉亭中纳凉。因荷仙早已提前差人通报，她会在接到三公主后一同拜访，花音便备下茶酒侯着。 不一会三公主和荷仙从水中现身，荷仙顺手带了些吃食，知道花音的脾性，相熟之后也不再拘礼，寒暄过后，便同三公主一同坐了，一边用着晚膳，一边叙着家常。月圆之夜，花音瞧着斗大的圆月突然想起以前和母亲去广寒宫因为无聊戏弄玉兔的趣事，便与她们讲了，临了道：“如今我一看到这圆月，便总觉得玉兔那一双血红的眼睛正瞪着我。” 三公主和红樱想到这个情形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有荷仙似乎想起了什么，凑到众人面前，压低了声音道：“说起这血红的眼睛，我倒想起这扶桑家的一件奇事。” 花音立刻来了兴致，忙问：“何事？” “扶桑仙府自打建府便挖了这荷塘，少说也有几万年了。我修炼成仙后便以此为家，以往的日子过得还算平静，可就近万年，我突然发现，这荷塘下面竟然出现了一个妖怪，每年年中和年尾的月圆之夜便也如玉兔这般，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 “妖怪？”三人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等着下文。 荷仙一边思索着，一边继续道：“是啊，那妖怪遍身如焦炭一般，黑漆漆的，藏在水底根本注意不到，只有睁开眼睛时，那血红的眼睛才容易被人发现。我瞧着那身形，很是婀娜，倒像个女妖。想必是还未完全幻化成人，才会躲着不敢见人吧。她刚出现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花了眼，可每年这两个时候她便出现，平日里连个影儿都寻不到。这妖警觉性很高，我曾经出手试探过，它立刻躲了，未曾还手。我见它也未曾伤过人，从此以后也懒得再去理会。” 红樱问道：“今儿六月十五，照此推断，那妖岂不是会出现在荷塘中？” 荷仙一想，忙道：“正是！多少年我都习惯了，也不再去留意，姑娘今儿这样一说，反倒提醒我了。” 花音和三公主交换了个眼色，骨子里那不安分的因子立刻活跃了起来，压抑着心中的兴奋，异口同声地道：“反正闲来无事，我们瞧瞧去吧！” 荷仙一想那妖怪从不伤人，瞧瞧应该无妨，便起身引路去了。 三公主从袖中取出两粒息水丸让花音和红樱吃了，叮嘱道：“这息水丸只能维持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必须要出水，千万不可耽误。” 花音只顾得上兴奋，随口应了，便随荷仙跳下了水。 荷塘并不是很深，有这圆月的照映，水底的光线虽然昏暗但也不至于看不到。花音三人随着荷仙一路向北，在将要抵达缃婹院子附近的时候，停了下来。荷仙半浮在水中，手指指向了一个地方。三人伸长了脖子定睛望去，待眼睛适应了光纤，如荷仙所说，那水底果然有一个漆黑的人影。她似乎在沉睡，卧着身子一动不动，看那身形，像极了一个女子。 “好丑!”红樱想起自己未幻化成人性的时候，虽然是只狐狸，但也是只漂亮的狐狸，便忍不住道，“到底是什么妖，虽不伤人，但总在这里终归是个隐患，还是尽早通知扶桑家的人，赶走的好。” 话音刚落，只见那妖怪的身形似乎动了一下，荷塘的水随之荡漾，一荡一荡地波动过来，传来了一股令花音异常熟悉的味道。 话音盯着那炭黑的身影，突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当她想要靠近的时候，那妖怪猛地睁开了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眼神中除了慌乱、抵触还有一丝愤怒，待看到花音时，那愤怒似乎更深了几分。三人吓了一跳，只有荷仙已见怪不怪，悄声道：“回吧，别再出什么乱子。” 花音的心中升起了一丝异样的，她回瞪着那双血红的眼睛，那眼神是如此熟悉。她越看越不舒服，见她一直瞪着自己便拉了拉身旁三公主的衣袖，道：“没什么好看的，回吧。” 三公主也觉得没什么意思，牵起众人，瞬间消失在水中。 上岸后，花音仍旧沉浸在那眼神中，她似乎已经找到了答案，却有不敢确定，便借口明日一早要赶路，安置好三公主，避开了众人。 隐身的花音寻遍了整个桑府，并未发现她的影子，如此一来她更加印证了自己的想法。缃婹的房中空无一人，花音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才发现，这座房子竟然是建在荷塘之上的。她细细地查看着，突然发现在房间的一角，有一个花架似乎被移动过，在下方的地板上露出一个方形的暗门，而暗门直通房下的荷塘。花音略一估算，正是她见到水底妖怪的位置。 花音屏气凝神，依旧隐身，躲在了烟紫色的纱幔后，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暗门，生怕会遗漏了什么。 几个时辰过去了，圆月西沉，一阵细微的声响传来，花音立刻从似睡非睡中惊醒，她屏气凝神，盯着花架慢慢地移动，一双血红的眼睛慢慢地露了出来，警觉地扫视着。 炭黑的身影从暗门中慢慢浮现，脚一落地，便变成了一个正常的女子，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锦叶缃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