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采荷苑很大，道路曲曲折折地蜿蜒在荷花池上。池里的荷花有的含苞，有的绽放，有的曾经绽放过如今却呈萎靡之态，看着这些姿态各异的荷花，我突然觉得它们很像姚府的各位夫人：大夫人与二夫人也许曾经绽放但如今已显萎靡之态，已是残花；如今开的正艳的怕是住在采薇阁的那位妾室了。那么我的娘亲呢？五年未见依旧的风华绝代，嗓音依旧如初见般的悠悠婉转，这样的娘亲在姚老爷心中究竟是含苞还是花开正艳呢？ 采荷苑有东西两厢房，我希望我能与娘亲一同住在东厢房，但是娘亲似乎不希望如此，她只对姚老爷轻轻地说了句，“筝儿已经长大了，诸事不便。”便惹来姚老爷暧昧不清的笑，嘿嘿地捏了捏娘亲的手臂，道：“还是清儿想得周到。” 我将视线移开，往后我要常常见他们调情吗？我看我还是住西厢房吧。 “娘亲，方才我见西厢房开满了白色的槐花，我想住在西厢房。” 不等娘亲说话，姚老爷便急忙接道：“筝儿你喜欢槐花吗？那改明儿爹爹让花匠把园子里空出的地方全种上槐花。” 娘亲朝我努了努嘴，“还不快谢谢爹。” 我朝姚老爷鞠了个躬，“谢谢。” 见我还是没叫爹，娘亲郁结，正欲斥责我，姚老爷拉住她，“不急，慢慢来。我相信我的筝儿一定很快就会变得跟以前一样黏在爹爹身边的。” 送走姚老爷后，娘亲将我带到东厢房，屏退嬷嬷和丫鬟们后，将门关上，带我进了里屋。 一进屋，她就甩开我的手，在椅子上坐下。我自觉地在她面前静静跪下，将桌上的水壶高举过头。在云水庵五年，每次我一闯祸惹得娘亲生气，她便让我跪着顶水壶。 “我问你，你为什么不叫爹？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既然你决定跟我回来，你就是姚家三小姐，你明白吗？”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点头有什么用，明晚你爹会过来吃饭，到时候你若是再不叫他，你知道后果是什么！” 我再次默默地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娘亲的气稍微消了一点，就道：“起来吧。往后注意点，这采荷苑不知道有大夫人多少眼线，万一被人撞见了可就不好了。” “是，娘亲。”我缓缓地站了起来，将茶壶放回桌上。“娘亲，不知道姚老……” 娘亲瞪了我一眼，我无奈地叹了口气，终于改口道，“爹他喜欢吃什么？” “这才是我的乖女儿。”娘亲终于露出了笑容，“你爹他最喜欢吃望月楼的八宝醉鸡。” “娘亲，我想亲自去买来。您觉得如何？” “好是好，但是你是姚府三小姐，抛头露面总归不合适。” “娘亲您要是觉得这是个好主意，那么其他的就留给女儿解决吧。”我炸了眨眼，俏皮地笑道。 “你爹对你的态度我想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他对你的愧疚怕是不少，所以你要抓紧时机尽快巩固你在你爹心中的地位。在姚府，你爹的宠爱就是一切，你明白吗？” “女儿明白。我一定会尽力讨爹欢心的。”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我心里并没有打算为之付出多少行动。 娘亲点点头，“嗯，你先去西厢房看看吧，缺什么就跟嬷嬷们说。” “那娘亲好好休息，女儿稍后再来看您。”我施了一礼后，开门离开。 从东厢房到西厢房有一条鹅卵石铺的石子路，和云水庵后院竹林里的石子路有点像，不过这里的鹅卵石显然是经过雕琢的，若是赤脚走于其上，想必也不会硌脚。 我朝四下望了望，这会儿一个人都没有，于是我脱下鞋袜，提起裙裾，轻轻地走在石子路上。石子冰冰凉凉，每粒石子都能正中足心，似是有人在帮我捶足一般舒适。 东西厢房相距五十来步，石子路旁种满槐树，香气扑鼻，满地白色的花瓣似是鹅毛铺就的小毯，煞是好看。 进了房间，我看到几个丫鬟正在打扫和铺床，他们看到我提着鞋袜的样子都噗嗤地笑了。我被他们这么一笑，也有些不好意思，提着鞋袜尴尬地杵在门口。 “你们好大胆子，见到三小姐也不行礼，真是越发没规矩了，改明儿我明了大夫人，把你们通通都撵出去。”这时从里屋走出一个十八九岁的丫头，训斥道。 见我望着她，她连忙向我施了一礼，“三小姐，奴婢流苏，是老爷派来伺候小姐的贴身丫鬟。” 众丫鬟见状也连忙跪下行礼。 我本欲亲自去扶她们，但想想现如今我是姚府三小姐，庵里的那种不拘小礼的小丫头德行怕是再也无法重见天日了。 于是，我正声道：“你们都起来吧。” “谢三小姐。”丫鬟们齐齐答道。 她们起身后，我细细端详了一下她们每个人的长相。到底是大户人家的丫鬟，个个长得伶俐标致，声音也都轻柔动听。瞅了一会儿，我自觉身上渐浓的倦意，于是伸了伸懒腰道：“你们收拾好就都退下吧，替我弄点热水来，我要沐浴更衣。” 丫鬟们去准备热水的时候，我便进了里屋，那个叫流苏的丫鬟也跟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