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玄幻小说 - 查克拉始祖在异界在线阅读 - 作者无聊的改编 故乡

作者无聊的改编 故乡

    我冒着严寒,回到相隔二千余里,别了二十余年的故乡去。

    时候既然是深冬;渐近故乡时,天气又阴晦了,冷风吹进船舱中,呜呜的响,从篷隙向外一望,苍黄的天底下,远近横着几个萧索的矮房,没有一些活气。我的心禁不住悲凉起来了。

    阿!这不是我二十余年来时时待着的故乡?

    我所记得的故乡全不如此。我的故乡好得多了。但要我记起他的美丽,说出他的佳处来,却又没有影像,没有言辞了。仿佛也就如此。于是我自己解释说:故乡本也如此,——虽然没有进步,也未必有如我所感的悲凉,这只是我自己心情的改变罢了,因为我这次回乡,本没有什么好心绪。

    我这次是专为了别它而来的。我们多年聚族而居的老屋,已经公同卖给别姓了,交屋的期限,只在本年,所以必须赶在正月初一以前,永别了熟识的老屋,而且远离了熟识的故乡,搬家到我爸妈住的美国去。

    第二日清早晨我到了我家的门口了。屋子上许多裂缝好似要扩张着,正在说明这老屋难免易主的原因。隔壁的阿笠博士大约已经搬走了,所以很寂静。我到了自家的房外,赤井秀一早已迎着出来了,接着便飞出了和自己一样没有变大的宫野志保或者说灰原哀。

    宫野志保很高兴,但也藏着许多凄凉的神情,教我坐下,歇息,喝茶,且不谈搬家的事。赤井秀一不打算与我说话,远远的对面站着只是看。

    但我们终于谈到搬家的事。我说外间的寓所已经租定了,又买了几件家具,此外须将家里所有的木器卖去,再去增添。宫野志保也说好,而且行李也略已齐集,木器不便搬运的,也小半卖去了,只是收不起钱来。

    “你休息一两天,去拜望亲戚家一回,我们便可以走了。”宫野志保说。

    “是的。”

    “还有毛利兰她每到我家来时,总问起你,很想见你一回面。我已经将你到家的大约日期通知他,她也许就要来了。”

    这时候,我的脑里忽然闪出一幅神异的图画来: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下面是帝丹小学的教学楼,都关着门和灯黑漆漆的一片,其间有两个九岁十岁的小孩,身穿便衣,一个小孩正要打开窗,另一个小孩却有点害怕,两人一起跳进打开了的窗内,跳到了教室里的地板上。

    这害怕的小孩便是毛利兰。我认识他时,也不过两三多岁,离现在将有三十五年了;那时我的父亲还在日本,家景也好,我正是一个少爷。那一年,我家是一件大祭祀的值年。这祭祀,说是三十多年才能轮到一回,所以很郑重;正月里供祖像,供品很多,祭器很讲究,拜的人也很多,祭器也很要防偷去。我家只有一个忙月(我们这里给人做工的分三种:整年给一定人家做工的叫长工;按日给人做工的叫短工;自己也种地,只在过年过节以及收租时候来给一定人家做工的称忙月),忙不过来,他便对父亲说,可以叫他的女儿毛利兰来管祭器的。

    我的父亲允许了;我也很高兴,因为我早听到毛利兰这名字,而且知道他和我仿佛年纪。她是能装弶捉小鸟雀的。

    我于是日日盼望新年,新年到,毛利兰也就到了。好容易到了年末,有一日,母亲告诉我,毛利兰来了,我便飞跑的去看。她正在厨房里,白色的圆脸,头上一个小凸角,颈上套一层厚厚的围巾,这可见他的父亲十分爱他,怕他冷着,所以在外面买了个新的围巾,用围巾将她套住了。她见人很怕羞,只是不怕我,没有旁人的时候,便和我说话,于是不到半日,我们便熟识了。

    我们那时候不知道谈些什么,只记得毛利兰很高兴,说是在我家见了许多没有见过的东西。

    第二日,我便要她捕鸟。他说:

    “这不能。须大雪下了才好。我们沙地上,下了雪,我扫出一块空地来,用短棒支起一个大竹匾,撒下秕谷,看鸟雀来吃时,我远远地将缚在棒上的绳子只一拉,那鸟雀就罩在竹匾下了。什么都有:稻鸡,角鸡,鹁鸪,蓝背……”

    我于是又很盼望下雪。

    毛利兰又对我说:

    “现在太冷,你夏天和我一起到海边去。我们日里到海边检贝壳去,红的绿的都有,鬼见怕也有,观音手也有。晚上我和爹到警察局玩去去,你也去。”

    “管犯人吗?”

    “不是。犯人一个个都很讨厌的,管犯人这是警察的事。要管的是手机,电脑,掌上游戏机。月亮底下,你听,啪啪啪啪的响,快要打boss了。你便捏紧了手柄,轻轻地按大招……”

    我那时并不知道这所谓boss的是怎么一件东西——便是现在也没有知道——只是无端的觉得状如小狗而很凶猛。

    “他不攻击你么?”

    “有大招呢。走到了,看见boss了,你便放大招。这畜生很伶俐,倒开始走位了,反而空大了。他的皮是油一般的滑……”

    我素不知道天下有这许多新鲜事:警察局里有那么多好玩的东西;打boss有这样危险的经历,我先前单知道他在玩具城里出卖罢了。

    “我们警察局里每到过年,就有许多人进来只是被审问,都有乌鸦似的一张嘴……”

    阿!毛利兰的心里有无穷无尽的稀奇的事,都是我往常的朋友所不知道的。他们不知道一些事,毛利兰在海警察局时,他们都和我一样只看见院子里高墙上的四角的天空。

    可惜正月过去了,毛利兰须回家里去,我急得大哭,她也躲到厨房里,哭着不肯出门,但终于被她父亲带走了。她后来还托他的父亲带给我一包很好吃的便当和巧克力,我和她约过几次会,但黑衣组织逮破后没再见面。

    现在宫野志保提起了她,我这儿时的记忆,忽而全都闪电似的苏生过来,似乎看到了我的美丽的故乡了。我应声说:

    “这好极!她,——怎样?……”

    “她?……她景况也很不如意……“宫野志保说着,便向房外看,“这些人又来了。说是买木器,顺手也就随便拿走的,我得去看看。”

    宫野志保站起身,出去了。门外有几个女人的声音。我便招赤井秀一走近面前,和他闲话:问他是不是有病,为什么还不回FBI。

    “我当时不是死了么?”

    “你那是假死。”

    “有人会信吗?”

    “我作证……”

    “哈!这模样了!胡子这么长了!”一种尖利的怪声突然大叫起来。

    我吃了一吓,赶忙抬起头,却见一个凸颧骨,薄嘴唇,四十岁上下的女人站在我面前,两手搭在髀间,没有系裙,张着两脚,正像一个画图仪器里细脚伶仃的圆规。

    我愕然了。

    “不认识了么?我还是你姐同学咧!”

    我愈加愕然了。幸而宫野志保也就进来,从旁说:

    “他多年出门,统忘却了。你该记得罢,”便向着我说,“这是毛利兰的闺蜜,……曾经很有钱的铃木集团的。”

    哦,我记得了。我年轻时候,在帝丹的同学里确乎有个铃木园子,人都叫伊“铃木小姐”。但是擦着白粉,颧骨没有这么高,嘴唇也没有这么薄,而且终日花痴着,我也从没有见过这圆规式的姿势。那时人说:因为伊,这班里的活动非常好。但这大约因为好久没见的关系,我却并未蒙着一毫感化,所以竟完全忘却了。然而圆规很不平,显出鄙夷的神色,仿佛嗤笑法国人不知道拿破仑,美国人不知道华盛顿似的,冷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