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云笼雾罩(上)
未雨定了定神,将梦里的一切缓缓道来,她心神太耗,声音低低地落在心湖,带着几许疲惫继续嘶哑,宁祁静静地听着,眉峰渐渐蹙起。 “顾前辈可知道你现在的情况?”宁祁轻声问道,心底隐隐约约地担忧。 未雨摇摇头,“我身体的状况师父一早便知道,之前并不曾出什么问题,只不过是血流的慢比平常人怕冷些。十五之夜会功力消退,频频做梦都是近几个月才发生的,还没来得及告诉师父。” 宁祁待要追问,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少主可是醒了?该换药了。”焰离和泽笙一进屋子便看到宁祁坐在床边温柔地将未雨揽在怀中,这一大清早孤男寡女如此情况难免让人生疑。焰离和泽笙相视一眼,眸光中掠过些许深思,却又极快地掩饰了过去,两人走近了些,只见未雨一脸苍白,气息微弱,后继无力,霜雪欺压下的梨花一般娇弱,唯有那一双眼睛清澈明艳,仿佛素白山水中一抹鲜妍明媚点亮了整幅长卷,透出一种凄艳决绝的美。 “少主这是怎么了?”焰离惊讶地问道,明明这几日伤势已经好转,眼看着就要大好,怎么突然间变得如此虚弱,一边说着连忙凑近了去诊脉。不诊还好,一诊之下竟发现未雨脉象沉郁,气血滞涩,极其细微,倒像是刚刚生了一场大病命不久矣似的,惊得焰离一时愣在当场说不出话来。 未雨身子倦态,精神不济,但又不想让她们担心,只好开口劝慰,“我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惊着了……” “她到底怎么样?”宁祁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她要逞强也要先问问他肯不肯,这样的情形教他如何放心? 焰离和泽笙看了看未雨,未雨无奈地点点头,“少主身上的伤已无大碍,只是先天气血不足恢复缓慢。但是现在脉象倒像是、倒像是中了毒,而且不知为何,少主的内力似乎也在消退,我二人学艺不精,实在看不出到底是什么缘故。” “中毒?”宁祁嘴角抿起,眸光带过未雨显出些许锋锐,径直朝焰离和泽笙吩咐,“想法设法通知顾前辈尽快前来。” “不必惊动师父,我……”未雨话刚出口,却被他冷淡的目光一扫,后面的话便再也说不出来了,焰离和泽笙毕竟还是水风清的人,犹豫着看向未雨向她讨主意。未雨沉吟半晌,终是无奈地点了点头。 她气力不足,昨夜不曾睡好,撑着说了这么久的话便渐渐失了精神,轻声留了一句:“凡事听从他安排”,便陷入了沉酣。 焰离和泽笙面面相觑,不敢再打扰她,便随着宁祁退了出去。一面连忙派人去联络谷主。 天高云淡,阳光拂过湛蓝色的天空张扬恣肆地散落下来,林间晴鸟幽幽唱起古老的歌谣,伴着香炉里淡淡的海棠香,满室静好。 这一方小院独成一局,清静无为,却不知外面早已翻了天。 一夜之间,幽州燕氏、扬州东方氏、凤翔独孤氏以及峨眉、衡山的当家人纷纷被杀,皆是被人一剑穿心死不瞑目。这五家的当家人都已经是成名一方的人物,论武功论阅历都是当今江湖数得着的,竟在一夜之间被人绞杀在各自休息的房中,而且这五人的伤痕以及死亡时的姿势几乎是一模一样,显然是同一人所为,凶手这份武功造诣放眼天下也找不出几个人来。 而与此同时,敛云堡内所有的仆人侍从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没有留下丝毫痕迹,仿佛他们本来就不曾存在似的,敛云堡中人人自危,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出凉州西北入甘城,一座繁华的府邸里悄悄地走来了几个人,家丁打扮,朴素无奇,丝毫不曾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堡主,都已安排妥当。”为首的一人将身后几人安排妥当,转过假山回廊,独自走进了书房,若敛云堡中的江湖人此刻在的话定会发现这人赫然就是自称为敛云堡管事的华檀! 书房中一人青衣潇洒,俊面风流,手中一管碧海潮生笛翠色流淌,莹莹如月出云岫,清雅若水中莲华。他轻轻点头,唇角噙着一丝温和的浅笑,眉目轻转漾出风华无双,任谁见了都得赞一声翩翩佳公子,“辛苦,你做的不错,去找衍先生,就说我吩咐的,一切按计划行事。” 华檀垂首应是,躬身退了出去。男子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抚过手中的玉笛,指下温柔轻缓,仿佛是对着缠绵的恋人,窗外一似调皮的风闯入打乱一室清静,墨黑的发丝在微风的拨动下轻轻扬起,男子沉浸在思绪中浑然不觉。忽然眉间一凛,“什么人?”男子侧耳听去,不知什么时候屋中多了一道气息,浑厚绵长,劲冽霸道,但是却极为熟悉。 一瞬间错愕,旋即上前俯身行礼,“徒儿拜见师父,多日不见,师父可还安好?”温雅的声音沉静而动听。 那被唤作师父的人看起来头戴斗笠,帷幔遮住了容颜辨不清楚,“我很好,起来吧,吩咐你做的事怎么样了?”低沉的声音些许嘶哑。 “回禀师父,名单上的人都已按您的吩咐‘请’到了堡中,该杀的人也都杀了,请师父放心。”青衣男子淡声回道,温雅的声音娓娓说着这样的话,却仿佛是谈论家常丝毫没有半点戾气。 老者满意地点点头,“很好,你做事我一向放心,接下来……”他低声说完负手而立,站在那便有种渊渟岳峙的气度在里面,显然是高手中的高手。 青衣男子听完之后却蹙起了眉,似乎遇上了难解之事。老者一直看着他,自然不曾错漏他眉间的挣扎,“怎么?有疑问?” “师父吩咐,徒儿莫敢不从,只是……” “只是什么?但说无妨。”老者挥挥手让他直说。 青衣男子略一停顿还是问了出来,“徒儿与水风清少主也算相识,不知此次又为何要请她前去?” “哦?”老者微微拖长了音,眼中闪过一抹极快的光亮,心念急转看似随意地问道,“水风清少主?倒是个聪明丫头,你莫不是对她起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