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沧海横流
颖水果真有它独有的风韵。 纵不是波澜起伏,浪涛翻涌,却也难一平如镜、风平浪静。 它不像大海般浪腾千丈,峰回百转;也不同小溪般细腻轻柔,潺潺鸣拌,它有宽逾百丈,行商盛市般的水上市贸,也有窄不足丈许,浪急涛高的险峡窄道,它的生命是多元化的,它的组构是多形的。 就在它最为繁华的中段,今日突然多了三个怪客。 先到者是一个枯面披风的怪人。没有人能够看出他的年龄,但却大部分能记住他的长相。 甫一近水,就见他向靠岸停泊的一个老艄公招了招手。 那老艄公点了点头,将船向河心撑了过去。眼见船已离岸丈余远,乍见哭面怪突地一个飞掠,直如燕子抄水般掠了上去。 船瞬间去得远了。 紧接着到的是一位潇洒从容的黑衣少年。少年似是追随那哭面怪而来,但待他赶至河沿,那条船已快到了河心,至少距岸五六丈远,人力难及了。 少年稍作思索,忽地向一白髯老艄公走去,边走边道:“借你的一双巧手追上前面那条船,价钱你定。” 那艄公“嘿”地一笑,道:“远啦,远啦,追不上了。” 这一段买卖人士不少,可拉船的艄公确实不多。 那少年足不稍停,腾地一下跳上了船,笑道:“是吗。那就借你的船一用吧。”蓦地提起那艄公一把抛了出去,同时足下猛一用力,船已如利箭般飞射出去。 那老艄公人在半空,心下惊骇万分:完了,完了,摔下去肯定完了,哪知,未及着地,身体乍然一轻,似是被何人拦腰抱住,心喜之下,忽觉那人双手一分,已被扔了下来,耳听那人骂道:“真他妈点背,怎地凭空掉下一糟老头子来。” 老艄公赶紧爬起,揉了揉屁股,这才看清了救他之人是个白袍老者,但此人却是看也不看自己一眼,飞步向河边奔去,口中大叫道:“艄公,艄公,快过来一个艄公。” 那老艄公一听,喜叫道:“恩公叫老朽吗?老朽就是一个艄公啊。” 白袍老者气的直瞪眼,怒道:“叫你个屁啊!老夫要的是有船的艄公。”一顿脚,向着下游几处舶船奔去。 独留下那老艄公边搔头边纳罕道:“有船的艄公?我就是啊!我的船——我的船,啊!我的船!”举目四望,远际一片空茫,却哪里还有船的影子。 三条船如梭般穿行于河间,宛如三条巨形鲈鱼沿河之下,舳舻千里之外。船全速奔行,快过了流水的极限,仿若溺水蛟龙、银蛇金鳞,河上河下,任我遨游,再无束缚。 三船连成直线,顺河而下,旁人眼中只见一条黑线箭般闪过,便再无痕迹,空留下他们自己在那唏嘘怅叹,感慨世间奇异怪咄之事多之又多。 本是春暖花开,风清树荣,正是人心徜徉、懒情初萌之时。但在这条窄而又急的颖水之上,此刻却有三人正使劲浑身解数在追击或摆脱各自的目标,更糟的是,他们渐已进入了那段险之又险、玄之又玄的狭峡境内,接下来,就只能靠自己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