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丞相府萧何识栋梁
丞相萧何,前些日子去了巴蜀,只为早日把后方储备整治好,要替将来预作打算。昨天刚返回汉中,料理了许多事情,当晚回到宅中,百感交集,正对时下局面担忧,斜靠堂椅之上自语道:“何时才能觅得三军元戎,早日实现宏图大志?”轻拍椅子扶手,摇头叹息。 只见门官进来报道:“滕公有事拜见。” 萧丞相道:“夜来我府中,必有大事。”请进相府,礼罢,分宾主坐了,问道:“滕公夜来拜访,必有要紧的话要说?” 夏侯婴道:“丞相以为,今下我朝,何事最急?” 萧何道:“诸事皆趋具备。军马粮草,早晚便能着落。眼下唯独缺少一个能够统领三军的帅才,无时无刻不教人企盼。” 夏侯婴道:“何如人堪称帅才?” 萧何道:“智、仁、信、勇、忠,有此五才者,方可胜任。” “丞相所言极是。今我营中正有这等样人,丞相愿见否?”萧何听了这话,蓦地站起,道:“何人有此才干?莫非是戏言?” “丞相面前,岂敢说笑?此人姓韩,名信,曾在项王帐前充当执戟郎。因所献之策屡不见用,半月前刚刚弃楚来投。” “滕公果戏我也。韩信其人,虽不熟识,也略有耳闻。即便真有些才学,仅凭此人人品,汉王亦不会重用。” “国之大事,下官岂敢乱来?那韩信所藏才学,天下罕有。若能重用,必可建立奇勋。丞相如不信,可招来一问,定有验证。” “韩信今在何处?” “汉王亦因韩信曾经遭受过胯下羞辱,故而不敢用他。今仅拜为连敖典客,安在薛欧军中。” “明日府堂之上,请来相见。”夏侯婴见萧丞相已答应,便起身告辞。 次日一早,夏侯婴急急去薛欧军中,请出韩信,将事情告诉了他。韩信欢喜,即随了夏侯婴,飞马赶奔丞相府来。丞相府前,门禁严肃,堂阶深远。 门吏见是夏侯婴,道:“稍候。”忙入内去禀报。少顷,出来一个相府舍人,道:“丞相有请。” 夏侯婴回身对韩信道:“本官要事在身,暂不能作陪。贤士只管入内去见丞相,把所怀才能尽皆展露了。若得丞相赏识,必将出人头地。” 韩信拜过,便跟着那个舍人,迈进相府来。 走过两三重门,侧面一座修竹林,清静茂密。韩信寻思道:“府中没种甚么奇花、异草,独栽许多翠竹,足见萧丞相是个朴实的人。”那舍人在前面引路,引过一带回廊,只见一所厅堂,堂前有军卒守护。韩信随了走进堂内,正见萧丞相背转着身站那里。 那舍人禀道:“韩信请到。”萧何回过身来,韩信先躬身施了一礼。萧何回礼,睁眼观瞧。见对面站立之人,虽长得身材高大,却是一脸清秀,年纪也不过二十三四左右,一时稍感失落。便道:“昨夜滕公来,对韩贤士赞赏有加。老夫今日适有闲时,不妨来听听贤士所说高论,是否当真与众不同。” 韩信见状,收起初来时的脸色,道:“韩信在楚营时,常听人说起,汉王圣明,萧丞相贤达。故不辞千难万险,跋涉至此,以求证众人之言。蒙滕公引荐,方得拜见丞相。在下本想把胸中才学尽述于此,可惜丞相并无大趣,只好作罢。”告辞要走。 萧何忙拦住道:“今囊中之锥未见脱颖,何故勃然作色也?” 韩信道:“未遇知己,未尝歃血,囊中之锥岂能脱颖而出?” 萧何道:“愿闻其详。” 韩信道:“昔齐王好鼓瑟,闻晋有贤士善鼓,再三延访,将其招之齐国。贤士到,齐王坐堂下,请贤士鼓瑟。贤士不悦,道:‘王如无意听臣鼓瑟,臣又何必登临殿堂。王如好瑟,当焚香赐坐,听臣鼓动,臣必尽心。今王坐而臣立,此与仆隶一般无异。臣自认非贱,岂堪享此待遇?’鼓瑟者尚羞立于齐王之侧,更何况今日所论,乃国之大事。丞相正值吐哺握发之时,求贤若渴之际,欲闻治国之道,奈何反倨傲而慢待贤士也?韩信深以为耻,又何必在此奢谈?” 萧何听了,也觉有些失礼,忙将韩信延请到上座,拜道:“老夫无知,有失待客之礼。还望贤士见谅。” 韩信道:“丞相为国求贤,自当以诚相待。所待之人,才会倾心补报。” 萧何拱手道:“方今天下,强弱分明,似乎主次已定。贤士对此,是何判断?” 韩信道:“关中左有崤函,右有陇蜀,沃野千里,乃为天府之国,帝王建都之地。项王舍而不居,却往都彭城,此已失天下之势也!汉王远迁汉中,貌似失望,实则有利,正可养精蓄锐。譬如虎豹盘踞山林,即便智者,亦无可图也。项王威摄天下,诸侯皆畏其强,不敢与敌。然背叛之心,藏于不测之中。其虽外表安宁,内尚存有隐患。反不如汉王,偏安一隅,却可借以收拾人心,蓄养势力,不受他国侵扰。项王性暴,自以为强盛,实难收天下人之心。不出数月,终将大乱。三秦之地,今都委之于章邯三人。关中父老,多怀切肤之痛,对此三人无不恨之入骨。私下里无一人不感念汉王恩德,皆愿推立秦王。故汉王一旦兴师,百姓自当为我而战,三秦传檄可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