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跣脚僧人
这一夜,中年汉子发了疯不停向前狂奔,早已记不清走过多少路、淌过几条河,更辨不清自己身处何方。 他只隐约记得,鲜血喷溅的残缺尸体,同伴惊魂未定的呼喊,以及歇斯底里,在脑海中久久不散的惨叫声。 然而不管他跑到哪里,总感觉自己身后紧紧跟随,一颗红色血雾状,令人毛骨悚然的猛鬼头颅。 当清晨终于来临,地面升起了一层薄雾,朦胧景致由近到远,逐渐显露出本来的面貌。 田野依然保持那样寂静无声,所有生命仍旧沉睡不醒,中年汉子的耳朵失聪般嗡嗡作响,弄得他头昏脑胀,精神过度紧张,两眼更是充满了鲜红血丝。 早已精疲力竭的他,双腿仿佛灌满重铅,再也跑不动一步,踉踉跄跄摔倒在地,只顾着大口喘气,脸色苍白汗流浃背,心脏剧烈跳动个不停,似乎随时都可能从胸腔中蹦出。 缓上十几分钟,他有气无力睁开眼皮,露出如同死羊的阴冷眼神,将周围环境细细打量片刻。 然后开始慢慢梳理,昨夜梦境般的可怕遭遇,现在想起来仍感觉难以思量,等意识到自己还要赶路的时候,才发觉跑丢了一只鞋,随身钱袋也不知掉在哪里。 经过一星期的风餐露宿,靠乞讨和野菜来填饱肚子,中年汉子辗转回到安徽老家。 一路上,他白天专挑有人的大道走,夜晚只敢借宿寺庙或道观,饥不饱食、衣不遮体,但总算平平安安地到家了。 享誉整个北方盗墓界,摸宝从未失手的万克景,因撞鬼险些丢掉性命,这条爆炸性的新闻,很快在江湖中传播开来。 一石掀起千层浪,就连他所居住的穷乡僻壤,向来消息不通的小山村,也有人在街头巷尾热议,流言被传得神乎其神,到最后反而谁也搞不明白真相。 万克景悄悄潜回老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外声称害了一场重病,凡是真心诚意,或者借机探听虚实的来访者,一律托付家人送走。 他闭门谢客安心修养,就这样整整过了半年,万克景的气色终于大为好转,平日打打太极拳,闲暇无聊摆弄花草,生活宁静自在,倒逐渐把那夜的惨痛经历,一点不留彻底遗忘掉了。 直到三个月后,已是晚春时节的某天晌午,万家老宅门口来了一位和尚,这僧人疯疯癫癫始终不肯走,扬言不亲眼见上万克景一面,便在此地打坐念经。 对方说得出做得到,找棵苍天古树的阴凉处,果然席地而坐,双手合十闭目念佛,并且一坐就是整天,搅得四方邻居叫苦不迭。 到了第二天的中午,万克景实在过意不去,也觉得眼前的事有些蹊跷,更想看一看门外这位奇人的长相,于是唤来家丁请和尚进门。 僧人不落俗套,由管家带领直接走入正厅,不等万克景抬手施礼,便颠三倒四脱口喊道:“万施主已是大祸临头,为何还能这般闲暇淡定?” “此话怎讲?”万克景冷下面色,皱起眉头不住打量来人。 只见眼前和尚光脚跣足,指缝里乌黑,藏污纳垢肮脏不堪,法袍不整仅够遮体,满身的油泥味令人生厌。 但他面色红润气度不凡,眼神如炬宽鼻大耳,尤其是那对长半尺的卧蚕白眉,在方圆国字脸颊旁悠然飘荡。 “万家老宅的气数已经耗尽,不宜在此继续长久居住。” “你这和尚好没道理,我家主人诚意相邀,本想请你进来吃杯水酒,却说出无凭无据,倒人胃口的晦气之言……” 万克景沉下脸抬起手,打断了管家的责难,他聚精会神把僧人看了又看,弓腰施礼道:“如大师所言,我应该迁往何地呢?” “向东八百里,再朝南找到翠屏山,傍山寻一处三面环水,独留二十尺入口的绝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