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尘土

    韩凌枫或许是个自卑的人。

    韩凌枫有很多梦想，他喜欢每一件看起来很棒的事情。

    韩凌枫小学的时候喜欢某个内地明星，喜欢他美好的造型，羡慕他完美的帅气。韩凌枫听他的歌，自己跟着唱，把歌词歪歪扭扭地抄写在小纸条上，在音乐课上唱。

    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却像只跌跌撞撞的小鸭子，如此难听。

    可是全班的同学都在看着自己啊，高傲又潇洒的男生们，漂亮可爱的女生们……

    然后韩凌枫就逃跑似的窜下了讲台。

    自己是个又黑又邋遢，什么事情都做不好的小男孩啊。

    小时候同班的同学会钢琴、会吉他、会画画、会书法，、成绩超级好、去外地城市读书……自己却什么都没有，自己的一切都是弱小与怯懦。

    后来去学了一点美术，韩凌枫觉得自己是个累赘，换了几个老师，却总是那种失望的眼神，好像是在打发自己，而自己总是只能画出一些烂东西，无丝毫美感。

    学了一点音乐，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好。

    所以就慢慢地放弃了。

    韩凌枫觉得，自己是不行的，只是享受着吹吹风，听听歌，就很好了。

    只是苟且地来这世上活着罢了。

    人间是泥潭，时间是烈焰，熏烤着魂。

    韩凌枫觉得眼前一片黑，浑身沾满了灰尘，头晕、头疼，手边是一些杂物和散落的几块碎板子。

    全身都在痛，脖子动不了。身体好像被一些杂物压住了，铁架床、塑料板……还好不是那些有着棱角的箱子。

    韩凌枫努力地睁开了眼睛，一束阳光照射下来，照亮了眼前的碎屑和树叶。

    一缕光尘在空中弥漫、飞扬。

    韩凌枫一会儿醒来，一会儿又昏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到有人在叫喊，那声音有时小得像隔了墙，一会又大得刺耳。

    过了一会儿，韩凌枫感到有声音传来了，头顶的灰尘和树叶落了下来，阳光烧得更旺了，烧得眼睛很疼。

    半个小时后，维克多、邓秋离和橘子男把韩凌枫从车厢里拉了出来，韩凌枫的身上受了很多伤，几乎无法直视，但还好没有重物直接砸到他。

    颈椎似乎受了挫伤，一动就痛得好像断掉一样，整个躯体像是要散架了，不知道胸膛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动或是一说话就很疼，像是有骨头卡着。

    韩凌枫的意识平静下来后，随即就被周围的景象给震住了。他们身在一片高大的树林里，那是一种以前从未见过的树，有着宽大的叶片，还有密密的气根。那辆大车就倒在一棵树下面，车身的铝皮都弯曲了很多。满地都是折断的枝叶，覆盖着同样茂密的杂草，看上去寸步难行。

    像是他们摔下了山崖。

    可当韩凌枫抬头一看，哪里有什么高速公路，四周俨然是一片原始森林，而这时他才明显地感到呼吸的空气，确实与之前也不同了。

    自己躺在一块泥地上，这是他们刚刚清理出来的。

    维克多半蹲在一旁，很娴熟地摆弄着酒精、棉布，看上去衣衫不整，有点狼狈，不过依然很细致。

    身边似乎躺了个人，那是老涛，他还活着，只是整个上身被绷带和夹板包得很奇异，看上去伤得不轻。

    “这是哪里？”韩凌枫觉得胸口有什么堵着，小心翼翼地挤着字。

    “不知道。”维克多正从袋子里拿出棉签，准备给韩凌枫消毒。

    韩凌枫觉得快崩溃了，很害怕，很担忧，好像什么东西在揪着。

    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躺在地上，那天空是蓝色的，有些奇异。

    消完了毒，韩凌枫全身都在颤抖。而这次他隐隐也感觉到了什么不同。那种痛苦虽然强烈，却带着一种让人清爽的力量，就像是经历了脱胎换骨，迎来了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