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此间少年
凌家的正门敞开着,在这淳朴山村,并未设防。不等凌远山招呼,叶靖便快步朝小院走去。 这时,闻听厅堂有脚步声响起,从里屋走出一位十八九岁的女子。但见这女子身着淡红印花白衫,青裙拖曳,面容与叶靖竟有几分相似。女子云髻轻挽,虽作妇人打扮,仍清新怡人。 “啊,弟弟你来啦,你和爹爹最近都还好吧!”女子对着叶靖口称“弟弟”,原来是叶青山之女,难怪与叶靖面貌相仿。 “恩,我和爹爹都好!对了,jiejie,怎么只你一个人在家啊,元翰、云翰哥他们去哪了?” “他俩兄弟啊,都在私塾,今天还未散学呢!” “哦,那我去私塾找云翰哥啦。”叶靖将东西放下,便急急地朝外走去。 凌远山见叶靖如此性急,一边笑笑一边又微微摇头。 这几年,叶靖时常来探望jiejie,因而与年岁相仿的云翰甚为投缘,日益交契。 一处清水池塘旁边,随意散立着几株高大枫树。值此清秋,枫叶似火,流光溢彩,一片嫣红。层层红枫被秋风一掀,露出些黑瓦青砖、白墙红木,那便是凌家私塾了。 凌家私塾的掌院老夫子其实不姓凌,而是姓朱。现任塾主朱先秋夫子乃前朝大儒朱子之后,先租为避战祸,遂避世隐居于此。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离凌家私塾尚有数丈,一阵朗朗书声已悠悠传来。书声未脱稚气,但清扬婉兮,似乎有一股无形的中正、清和之意蕴籍其中,听来身心爽利。 叶靖轻车熟路,很容易就找到凌云翰所在的学堂,显然是来过多次。 他知道云翰尚未散学,也了解朱老夫子的严苛脾性,不敢擅自闯入学堂,便趴在窗棂上张望察看起来。 一张三尺见方的红漆木台边上,年近七旬的朱先秋夫子居中而坐,神情严肃,一脸方正。 叶靖暗自吐了吐舌头,心想这老夫子总是看上去脸色不善,自己要是也投其门下就读,肯定没好日子过,侥幸啊侥幸。 “好,大家都背得很好。圣人之言,有微言大义,谁能说说这段话该作何解释?”老先生话音一起,颌下灰白长须随动而动,配着青色长衫,威严之中自有一番儒士气度。 这篇《大学》原来还并未讲解,只是朱夫子提前布置学生背诵,想看看学生们如何理解。朱夫子这么一问,有点出乎意料。 一时间,诸生面面相觑,微露窘迫,但很快却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聚集到了学堂中间的一人身上。 朱夫子瞧见诸生情形,脸上神情初时略略有少许失望,但旋即又欣慰起来,也将目光锁定那人,露出些不多见的和蔼表情,开声说道:“云翰,你对刚才这段话有什么体会没有?你来说一下!” 学堂内,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应身站了起来,向先生拱手一揖之后,便侃侃而谈:“本篇旨在阐释一种修己治人之道,亦即内圣外王之道……” 这少年五官柔和,却线条分明,柔中有刚,初看并非卓尔不群。然其眉目清秀,翩翩之中别有清澈气韵,让人如沐春风。 听着凌云翰朗声如流,朱先秋夫子不禁频频点头,大慰平生。 由凌云翰的体会起始,《大学》之道经由朱先秋老先生传授引领,众学生徜徉于儒家典籍之中,吸收着千年百年之下诸圣贤者对天地人生的感悟与解读。一时间,学堂内似乎氤氲着一股令人熏熏欲醉的气息。 若是那青衫文士在此,定是既惊且喜,也许还会做出某些举动。不过窗户边的叶靖却并不如何稀奇,只觉着暖意融融,甚为舒畅。 待朱夫子收课散学,目送他步出学堂,叶靖便不等凌云翰出门,就朝学堂中间喊了起来:“云翰哥哥,云翰哥哥!” 凌云翰扭头朝木窗一看,见是叶靖,很是高兴,于是快步走出学舍,说道:“叶靖,你来啦,一段时间没见你,好似又长壮实了!” 叶靖听罢嘻嘻一笑,“云翰哥你还越来越英伟了呢,刚才你在学堂上畅论文章,意气风发,好厉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