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定论
先前隔得远，又因为是紫色的衣裳，苏瑞看不清楚女子衣裳上绣的具体花纹。..om言情首发..可如今走近了，他才看清楚。 那是六瓣绒花。 这花，苏瑞过去一直是不曾见过的，直到昨日。 昨日他从一张画上见到了。 苏瑞目光下移，望到女子的裙裳下若隐若现的绣鞋上。虽然绣鞋花样看不清楚，可那边缘明显是大红色的。 “姑娘是至纯至孝之人，我实在不忍心为难姑娘。”苏瑞话语顿了顿，望向面前的女子。 只见这紫衣姑娘仰面看着自己，眼神中满是期待。 “不过这灵药可贵，不知道姑娘能出多少价钱？”苏瑞话语一转，看到那女子眼神果然由喜悦变得有些忐忑。 她飞快地看了苏瑞一眼，又低下头去：“这药卖家卖的是一万两，虽然公子得药未用这样多，但小女子仍给公子一万两银票，并且日后送上成品药丸一份如何？” 苏瑞有意不回答，看对方如何动作。 安静了一会儿之后，那紫衫的女子抬起头又看向苏瑞。许是没有想到苏瑞正看着自己，那女子在目光对上苏瑞的一刻，脸飞快地红了。 可因为苏瑞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即便害羞，女子也没有再低下头去。 她脸上带着一丝不服输的倔强问道：“公子若是不满意，请尽管开价。” “没有，一万两很好。”苏瑞看清楚了紫衫女子由喜到忧，再转而为喜的一举一动、所有表情，他将药盒递给了旁边的丫鬟。 丫鬟也马上给了他一张万两银票。 “公子家住何处，待成药制成后，小女子定送一份过去。”见收了银票的苏瑞看都不看一眼就要迈步离去，那女子忙唤道。 苏瑞却没有再回头：“不必，一万两已经足够。” 苏瑞离去后，这得偿所愿的紫衫女子脸上却并没有太多笑意。 丫鬟有些紧张地问道：“小姐，翠翠是不是做得不太好？我刚本想拦着那苏大人，让他说出住址，可又害怕过犹不及。” 紫衫的女子看了眼丫鬟手中的木盒，说道：“你知道过犹不及就很好。刚刚你并没有做错。虽然我觉得这药来得似乎太轻易了些。..按照那边来的消息，如果苏大人这次求药是为了王蓉儿，理应不会这样快转让给我才是。” “那小姐，我们要不要约苏家大小姐出来踏青，问一问？”丫鬟忙问道。 紫衫的女子的目光从木盒移到丫鬟脸上：“才夸过你过犹不及，这便忘记了。虽然今日之事有些意外，可无论如何他应当是对我有些印象了。即便今日没有，日后总还会有机会的。这样频繁凑上去，才是过了呢。” “是，得对。”丫鬟忙陈恳认错，“是奴婢考虑不周。” “好了，我们回去吧。”紫衫女子领着丫鬟转身离去。 而紫衫女子走后，那巷子口又走出来了一个人影。 如果紫衫女子还在，一定会无比懊恼自己方才没有阻止丫鬟提起苏蔓玖。 这个站在巷子里，面色不虞的人就是方才的苏瑞。 虽然为了避免对方发现，苏瑞站得并不近，也没能将这主仆的一字一句全都听入耳中。但人对自己的名字总是很敏感。 苏大人、苏大小姐。 这两个词，苏瑞听得很清楚。 苏瑞从袖中取出两张纸来，上面那一张，上面画的就是一朵六瓣绒花。 那绒花图样，和方才紫衫女子身上的一模一样。 原本，苏瑞还心存疑虑，希望能替女儿苏蔓玖做出最后一丝辩白。但那女子的行为和话语，已经无一不证明了芳草说的话。 夫人是冤枉的。大的那些都不是真的。是大的。 奴婢有证据，奴婢手里有芳菲的亲笔书信。芳菲与夫人见过梅大夫后，自觉后路险阻，便将亲笔书信留与奴婢。芳菲还留下了两张画。日后进门的新夫人若最爱此花，那就是王家与大小姐安排的无疑…… 苏瑞将纸重新合起，舒出一口气。他终于下定决心了。 书信可以作假，画也可以作假。但人做不了假。苏瑞看到紫衫女子身上六瓣绒花的时候，心中大惊。但他不是为了那一模一样的图案惊讶，而是因为那一刻，他终于想起这女子为何能给他这样的熟悉感。 王蓉儿。 王静娴。 想到小王氏的时候，苏瑞第一个反应就是满手的鲜血。王蓉儿做得太过决然，她过去曾倚在他的怀里，笑着撒娇。她说，我定要在老爷心中留下比jiejie还要深刻的印象。 是了，她成功了。 苏瑞看清楚紫衫女子表情举止的时候，他第一反应不是觉得对方肖似发妻王静娴，而是觉得，此女甚似蓉儿。似蓉儿初嫁时。 但他如今冷静下来，也能想清楚背后更深一层的真相。 他一直留恋发妻，所以蓉儿初嫁能揽得他心，是因为蓉儿神似静娴。如今这一个，又这样好巧不巧地像王蓉儿，或者说，对方原本想像的就是王静娴。这若还不能证明小王氏和芳草的话为真，还要如何证明？ 苏府内院，小王氏的死讯还没彻底散开。虽然有不少人对这件事猜测不已，但昨夜进了苏瑞书房的只有芳草一个。而书房里面的一切，也是芳草独立完成的。 苏瑞出门的时候，芳草已经将小王氏的遗体收拾整齐，书房溅上的血迹也尽数擦干净。 考虑到自己一出此门便会被其他人围住询问，芳草硬生生撑到苏瑞回来。 看到芳草眼底发青却还强撑着的模样，苏瑞有些不忍。但他很快就将这种不忍压了下去。 他平日待人太过和善了。不管是对下人，还是对亲人。所以才出了这样的事情。 “芳草，你去请大小姐来书房。大小姐过来后，你无须停留，径直送我这个帖子去王家，请王老夫人过来。”苏瑞这封帖子写得很快，他的笔迹比其他时候都要潦草一些。但此时的他，已经不计较笔记端正与否了。 芳草应下这些，并没有多问一句，很快就出了门。 苏瑞像没有察觉到芳草离开一般，径直做起了自己的事情。 苏蔓玖进书房的时候，便正好看到她父亲低头作画的模样。 “蔓玖，你来看看。”苏瑞最后一笔正好落下，他将画笔放到一边，招手苏蔓玖过来。 苏蔓玖心里有些疑惑，但脚步却没有迟疑。 她走过去，看到画纸上正是一个灵动的少女。少女应当只有十一二岁，扶着一棵梨树站着。一张娇俏的小脸正好在梨树的树杈间显露无疑。 “父亲？”苏蔓玖揣测苏瑞唤自己过来，应与昨日小王氏的自尽相关，但她却刻意不提及，“这画的是蔓玖吗？” 刻意睁大了眼睛，苏蔓玖用一副天真无邪的表情看着苏瑞：“这是蔓玖小时候吗，父亲画得真好。” 虽然嫡女苏蔓玖是苏瑞年纪最大的一个子女。但在他心里，确实一直只当这嫡女永远是个孩子，永远天真无邪。所以苏蔓玖这样的眼神，总是能勾起苏瑞内心无限的柔软温情。 但令苏蔓玖有些失望的是，这一抹的温情消失得很快。苏瑞的眼底如同有一个深潭一般，将这温情很快吞了进去。 “这不是你。为父画的是你的母亲。”苏瑞补充了一句，“也是你的姨母。” 苏瑞的意思是，这是王蓉儿。 被突然提到王蓉儿，苏蔓玖眼中闪过一丝不快。但她很快将这种不快压了下去。 “父亲见过母亲小时候呢？”苏蔓玖做出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 以前是不曾怀疑，所以即便有过看清楚苏蔓玖瞬息变化的眼神时，苏瑞也只当自己看花了眼。但如今已经起了疑心，苏瑞只觉得自己可悲。 看不清楚自己的枕边人，更看不清楚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 心里虽然已经确定，可嘴上仍忍不住试探。苏瑞说得很轻描淡写：“蔓玖认错也是正常的。你母亲在你这么多姨母中，是长得最像你生母的一个。蔓玖你又肖似生母，所以你与你母亲也很是相似。” 苏蔓玖不屑于像这身体的生母王静娴，更不屑于像这冒牌的母亲王蓉儿。王蓉儿的身份放到她灵魂之前所在的异世，也就算是个继母。这有什么好像的。 苏蔓玖暂时没想清楚苏瑞这番话的意图，但她猜测苏瑞既然会画小王氏的小像，证明至少此时他是念着小王氏好的。 撞枪口的事情苏蔓玖当然不会做，她掩下心底的不屑，笑道：“是，别人也总说我与母亲相像。” 她绝口不提小王氏昨日的指控。她不会在这个当口去指责小王氏，但她也绝对不会承认小王氏对自己的指控。 苏瑞越是观察，就越是了然。越是了然，也就越是失望。失望中夹杂着悲凉。 “我今日见过王家的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