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少年.青枝.入世
第二天,老爹醒得很早。 看了一眼还在床上躺着的许牧,心里流过一丝暖意,忍不住用胡子扎了一下许牧稚嫩的脸庞,然后他走了,这个十年前斩杀四大尊者的剑君,很绝情,头也不回。 他要去杀人,不过在此之前,他要去另一个地方,一个他梦断的地方,一个他十年间不断相思的地方。 胡杨树和青枝草都是在西域随处可见的一种植物,只是两者地位却大有不同。一个是西域的守护神被人们小心守护,另一个却被别人厌恶。 漫漫黄沙里,空余孤坟野鸭啼,枯木望断前路,不见有人语。 燕秋将一枝青枝插在了这个孤坟上面,倚着没有石碑的坟墓躺下,嘴里囔囔道:“红衣,这么多年了,我来看你来了。不知你一个人在那边孤单不孤单,这么多年我不在你身边,你也不会照顾自己,不过现在好了,等我了完此间事,便去寻你。” 话未说完,一阵狂风吹过,坟墓旁的胡杨木应声而断。 “这么些年过去,你还是不肯放过她。”燕秋看着身旁艳如鬼魅飘然而至的白衣女子,冷目怒视。 “你不是一样,这么多年过去,心里还是没有我。”白衣哈哈一笑,笑中悲凉。 老爹很生气,他很想抽眼前这个女人一巴掌。只是她的容颜和红衣一样,燕秋下不去手。要不是她一袭白衣,他差点就以为眼前的这个人就是红衣。 “这样你满意了?”燕秋不再去看她,他怕被她迷了心性。 “看见你生气我只是很开心,所以我得不到的她也别想得到。”白衣笑了笑,用手指了指坟墓里的人。 “可是你并没有得到你想要的。”燕秋不看她,依旧躺在地上。 “她还不是一样,深埋地底,被人唾骂。” “你知道我来想干嘛,为什么不杀我?” “为什么要杀你,你死了不就如愿以偿了吗?所以我活着你就得活着。不仅不杀你,我还要帮你,你不是想当英雄吗?”白衣冷笑,但很温暖,好像有十年她都没有这样满足过,安安静静的躺在燕秋身边。 “那可是你们西域年轻的天才,稍加调教,不出十年,你们西域便又要出一位尊者。要是她被杀了,你们西域那些老毒物肯定也不会放过你吧。” “所以说,人不是白给你杀的。我要你清风剑君的剑谱。”白衣对燕秋口中西域的天才一点都不在意。 “不可能。”燕秋很愤怒,清风剑谱可是清风剑君遗留的圣物,哪能轻易送人。况且这是他留给许牧唯一的东西,想起许牧,老爹愣住了,这个孩子以后还指不定有多少苦日子。 “你要知道,我活到现在就是想和你同时死,这是她做不到的。”白衣女子冷笑,顺势躺在燕秋的身畔,然后指了指孤坟。 一道寒光闪过,一把残剑刺进白衣女子的身体,贯穿了整个胸膛。没有剑开天门的华丽,没有任何剑招可言,就那么直愣愣的刺出。 红衣并没有躲藏,嘴角一丝鲜血流出,苦笑着:“我在底下等你,让那个贱人好好看看,她做不到的我可以做到。” 这把清风残剑,他十年未曾出鞘,只是这无情剑道他修炼了二十年。第一次,为了杀红衣,第二次,杀了白衣。 他没有觉得很满足,反倒是看着白衣凄惨的尸体,微微皱了皱眉头,起身,默默离开。 可是,未等他离开,便看见一个年轻红衣少女站在他面前,忽而,燕秋笑了笑,对着眼前女子小声说道:“你很聪明。” ………… 晴雨不置可否,她看着宫主死在她面前,竟然一丁点伤感都没有,反而很开心,往日的怯懦与隐忍早在绿云被宫主杀死的那一刻烟消云散了。 当绿云骄傲的告诉宫主她已经完全参透那一本功法之时,说实话,她心里很难过。自己努力的修炼,却始终赶不上自己的meimei。这么多年,哪怕是有一次超过她。 不过现在她倒成了最后的胜利者,本该受罚的人是她,宫主却杀死了绿云。或许是天妒英才吧,不过这样也好,以后便没有人叱喝她笨,再也没有人蔑视的看着她,这个我早就领悟了。 她从一片风沙里走出来,一袭红衣,手里拎着一具尸体,轻轻的放在宫主身旁。一个是天下人人得而诛之的西域新一代宫主,另一个是大汉一心想杀死的天才,如今都风化在这无尽的黄沙中,只有乌鸦为她们啼一首葬歌。 她笑了笑,像是自言自语,枉你跟在宫主身边这么多年,却还是不知宫主脾性。宫主心胸算不得狭隘,但未必就见得别人好。所以她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扮演一个弱者,毕竟当年宫主在红衣面前也是一个弱者。 从此西域没有红衣白衣,没有年轻尊者,仅有的便是她这个无人知的幸存者了吧。 她轻轻的捧起一把黄沙,洒在两人的尸体上,之后出刀。刀有名,斩后绝情。只见老爹此刻血染黄沙,身首异处。晴雨有些同情眼前的男人,一生都在痛苦和仇恨中迷惘怅然。到头来还不是亡魂野鬼,天下人再也记不起这个一剑开天门无视天下高傲的剑君了。 大风再起时,她觉得有点冷,擦干眼角迷了黄沙的泪水,拿起了残剑,转身离去。等待她的是无尽的荣耀和权利,她没有必要再为了两个毫不相干的死人落泪。 风烟云尽,有人失落在生活里,有人忘了自己。 许牧在客栈里等了老爹一天,也不见老爹回来,手里拿着一封书信,那是老爹留下的。信上只有一句话。“许牧,好好活下去。老爹走了,以后有缘再见。同时布包裹里还有一本剑谱,清风。” 许牧到现在都还不敢接受自己的胡子老爹竟然是名扬天下的剑君燕秋,他也不想接受。 在客栈里浑浑噩噩的睡了几天,全身酸痛不已,比身体更糟糕的是他的思想已经麻木。他做了一个梦,醒来床头已经湿了。梦里老爹仿佛再跟他说,许牧,等你开天门,便能再见。 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不知道怎样去开天门。但隐约他记起一件事来,他和梁峰好像有个约战。 那是代表老爹的战争。 他将在路边小心翼翼采下来的青枝草用一段红绳绑着,系在自己的手腕上,笑了笑。我命由我不由天。 九天后,他站在西门学院的门口。从西域到西门,千里,他入灵了,与传说中的燕秋无异。摸了摸手中青枝,感叹道,这人畜不喜的杂草还真是个好东西。 学院一如既往的安静,并没有因为燕秋和西域妖女死了而表现出任何的躁动,毕竟这与他们无关。今天给他们上课的还是那个教四书的先生,在台上讲的都是一些现在许牧认为的废话屁话,他很想问一下满脸皱纹的先生,何为正其心者? 但是他并没有这样做,而是安静的站在学堂门口,望着正在听课的梁峰。 很久才有人注视到站在门口的许牧,四书先生也是无奈的看了看许牧,这个学生他教不了了。只见先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对着许牧说:“你进来吧,能听一些是一些。”之后停下手里的活计,等着许牧进来。 许牧没有看他,轻声的说了一句:“先生,今日我来并不是听你讲课的,因为我不在乎。” 王平觉得真的是自己活的太长了,什么样的人自己都能见到,这还是他在西门学院教学以来第一次有学生跟他这样说,即使是院长也不敢这样说吧。但想了想,自己没有必要和一个黄毛小子生气,于是回道:“那你走吧。”